meimei(207)- 男人都不是東西
出租車停在花花的花店前面,我讓司機(jī)等著,跳下去趴著門往里看。里面地上亂糟糟的堆著一些裝修材料,一朵兒花也沒有了。 「唉,請問,這里那間花店……」我拉著隔壁門臉正在關(guān)卷簾門的女子問。 「已經(jīng)關(guān)了一陣子了。」 「噢,謝謝。」 我捏著手里的地址,看著外面一排排漂亮的小別墅。據(jù)說ardon給花花在這里買了套房子,五臨六舍都是她們?nèi)ψ永锏哪贻p女孩子。我照著門牌尋到一家,居然亮著燈。我不禁松了口氣。 「親愛的,你怎么今天……」一個女子開了門,撒嬌到一半看見是我,語氣里的糖度瞬間低了100個百分點(diǎn),神色都戒備起來,「你是誰?」 「對……對不起,走錯了……」我連忙抱歉,然后退一步看看門牌,沒錯啊,就是這家。 「你找bettina吧?」那個女孩突然開口。 我點(diǎn)點(diǎn)頭。 「她被我們家ardon甩了?!?/br> 對啊,我怎么忘了,我還是那個礙事的罪魁禍?zhǔn)住?/br> 「你是跟誰的,怎么沒見過?」 「我?我沒有跟誰……我是bettina的高中同學(xué)……」 「噢,你也想走這條路?」她上下打量我,「不像啊。家境應(yīng)該不錯吧?!?/br> 「對不起,打擾了。」我扭頭就跑,那個女孩的眼神太可怕了,像要把我扒光了一樣。 「阿姨您好,我是池本珠,請問花妤潔在么?!刮覝愒诨ɑ覙窍碌膶χv機(jī)旁邊,出租車司機(jī)百無聊賴的在車?yán)镫S著音樂敲著方向盤。 「她……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這個家了?!?/br> 「噢,謝謝阿姨?!刮覄傄?,花花母親的聲音又沙沙的響起,「阿珠……如果你見到妤潔,告訴她,mama知道錯了,mama后悔了,不應(yīng)該這樣對她,mama也是不得已……嗚……你讓她回來看看我……嗚……」 我坐在出租車?yán)?,看著路燈一串串迎面而來?/br> 「小姐,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 路在腳下,但是路在何方。 我要去哪里? 「小姐,這老城區(qū)馬上就要拆了吧。」 「嗯?!刮铱粗飰Ρ谏洗蟠蟮摹稹职l(fā)呆。這還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么,怎么感覺那么陌生。記憶里,晚上從胡同里走過,都能聽見各家看電視的聲音。我記得初中放學(xué)之后,聽著連續(xù)劇的片頭曲進(jìn)胡同,一路狂彪,到家的時候剛好趕上看開頭。有時候還有夫妻倆吵架鍋碗瓢盆亂飛的聲音,有一次從外面經(jīng)過,一條mama褲就這樣從墻頭飛了出來,掛在朋友的頭上。 曾經(jīng)的記憶在腦子里紛雜的叫囂,而眼前的景色像一場散場的電影。胡同里一點(diǎn)兒聲響都沒有,安靜的像鬼城。我就是那孤魂野鬼,在飛雪飄蕩的灰青高墻中間穿梭,留下嗒嗒的寂寞腳步。 不遠(yuǎn)處工地上的白熾燈照著外婆家老房子的大門,我藏在門墩兒下的鑰匙居然還在??磥砦疫@個習(xí)慣也有好處。 鎖頭被淘氣的孩子塞了口香糖在鎖眼里,撿了根樹棍兒挑出來,插進(jìn)鑰匙,卻怎么也轉(zhuǎn)不動。 我嘆一口氣,轉(zhuǎn)身坐在門墩兒上,看著白熾燈下淅淅索索的雪花發(fā)呆。萬物寂寥,耳朵里突然響起賣冰糖葫蘆的老伯吆喝的聲音。仔細(xì)去聽,卻只有沙沙的雪聲陪伴我的呼吸心跳。 好想吃冰糖葫蘆,要山里紅和橘子瓣兒的,酸酸甜甜,再來一串山藥,綿軟可口。 想起吃的來,我就忍不住食指大動。晚餐沒有吃就跑出來,沒有心情吃,不等于身體不會起義。 最好再來一只烤紅薯,黃土的顏色,烤到皮松松,流出糖油來。裹在手套里撥開,金黃黃冒著熱氣,燙得嘴唇發(fā)麻,也要用舌頭把熱熱的紅薯卷進(jìn)肚子里。 我不行了,越想越受不了,胃都開始抽搐了。彎腰揪了一聽啤酒,「啪」的打開。 心情不好,就想到要喝酒。前兩次去夜店的記憶不太好,我干脆買了半打,想說在外婆家自己一個人喝,總不會再遇到活塞了吧。 一口灌下去,啤酒很涼,冰得我一陣哆嗦。還好,聊勝于無。當(dāng)年自然災(zāi)害,啤酒還是液態(tài)面包呢。 肚子里有了東西,卻并沒有更好受。我突然大哭起來,站起身沖著胡同大喊:「我要吃冰糖葫蘆……我要吃烤紅薯……我要吃驢打滾……我要吃羊rou串……我要吃豌豆黃……我要吃鹵煮火燒……我要吃……」 喊了半天,什么也沒有來,連個吱聲的都沒有。我聽著自己的聲音在胡同里被吞沒,什么也沒吐出來。 這時候,來一只鬼也好。 我把第二聽啤酒灌進(jìn)肚子里,一屁股坐回去,往門上一靠。 「啊……噢……」 揉揉屁股爬起來,抓過鎖頭一看,原來合葉早被人撬開了。嘴巴里嘰里咕嚕咒罵一番,害我在外面吹風(fēng)吹了這么久。 我拎著剩下的四聽啤酒走進(jìn)院子,把大門虛掩上。擋住了一部分光線,院子里黑洞洞的。但是在這里住了十幾年,真的閉著眼睛都知道哪里是哪里。 走了兩步,腳上的靴子似乎被什么軟綿綿的東西纏住。蹲下身一摸,是軟軟的布料。心臟咯噔一聲,沿著脊柱一股涼氣攀升上來,我尖叫一聲又往外跑。拉開大門站在門口猛喘氣。 是誰說來一只鬼也好的,哪個該死的說的。 我站在光亮里,勇氣又尋了回來。小心翼翼轉(zhuǎn)身看去,白熾燈光透過大門口照耀了一方角落,一向被外婆收拾的整整齊齊的院子里一片狼藉。地上扔著不少衣服,擺在柜子上的塑料花也丟了一地。 我松了一口氣,應(yīng)該是有小偷光顧過。我走的時候,基本上什么也沒拿,也沒有什么可拿的。所有的東西都留在了這里。 可惜外公外婆的破衣服,老擺設(shè)都值不了幾個錢,小偷氣急敗壞就連墻角的舊水缸都給砸了。剛才應(yīng)該是一件衣服纏在了腳上。 我再次走進(jìn)去,這次沒有關(guān)大門,撿起被我扔在地上的啤酒,易拉罐爆了一只,其它三聽略微走了型,硬邦邦的。 走進(jìn)屋子里,按了按開關(guān),沒有反應(yīng)。這一片應(yīng)該早就斷電了吧。我抹黑拉開廚房的抽屜,里面的蠟燭和火柴居然還在。 我點(diǎn)上一枝,在微弱晃動的光亮里,打量自己住了十幾年的房子。 也不過半年多而已,到處都是土了。小偷把東西到處亂丟,屋子里除了家具還在,幾乎面目全非。連我小時候用牙膏盒子做的小椅子,小玩具,都從鞋盒子里倒了出來,在床頭散了一堆。 這種感覺很不舒服。像是有人強(qiáng)行闖進(jìn)了你的記憶里,想要胡亂篡改,而你卻無力阻止。 我走進(jìn)自己的房間,把床勉強(qiáng)收拾了一下,從柜子里找了一條還沒被蹂躪過的舊床單鋪上。從地上撿了一本童話故事,靠在床頭繼續(xù)喝。 什么美人魚,什么灰姑娘,什么豌豆公主。童話很美好么?童話才是最最殘酷的。給我們念童話故事的大人,都故意掩飾了童話里面的殘忍。偏要等到我們長大成人,在南墻一次次撞得頭破血流才明白什么是現(xiàn)實(shí)。 愛情從來不是純粹的。他們都說愛我,他們到底愛我什么。 愛我,不過是為了得到我的借口,折磨我的理由。 一個美其名曰為了我好,卻將我推到另一個男人懷里。一個道貌岸然要拯救我,讓我死心塌地,最后抓著我的小辮子來譴責(zé)我。 男人都不是東西。 我一個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