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快速揮動手中的羽毛筆。不一會兒白紙上漸漸浮現(xiàn)出了個繁復(fù)漂亮的法陣，他不停畫著，突然間停頓了下來。他畫錯了一條線。

    艾文忍不住抬頭望向坐在不遠處的銀白色法師。

    他說完那句話后絲毫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就把艾文趕去樓上為自己的無故缺席善后。對方到底是處事圓滑，接受了艾文的解釋──有個惡靈對薩爾堤斯施了個詛咒，他只能臨時抽身回去讓無法安息的靈魂升天。

    「那個惡靈怨念太強，」艾文沉痛地說：「亞曼教授擔(dān)心會波及到各位大人，因此今天是無法如期赴約了?！?/br>
    他關(guān)上通訊器，一疊文件馬上飛到他的眼前?！府嫹??！顾_爾堤斯淡淡說道，他已經(jīng)回到了位子上，埋首于工作前，看樣子是打算讓一切就這樣隨風(fēng)而逝。

    那可不行。

    艾文起身走向薩爾堤斯。「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名字？」他問。

    「前一陣子莫德找過我，據(jù)說他父親的名字就叫做艾文?！顾_爾堤斯頭也不回地說：「和你同名?！?/br>
    「哦，真巧，不是嗎？」艾文看似輕松地說：「可惜我并不是他老爸?！?/br>
    「我還沒聽說過哪個老爸比兒子晚出生的?！顾_爾堤斯冷笑了一聲，轉(zhuǎn)頭看他，「就我所知，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已經(jīng)死了，但我猜他和某個惡魔訂了契約，換了個身分活在這世上?！?/br>
    艾文沉默地一會。

    「因為他不這樣做就無法活下去?！顾p聲說：「但如果那個人不愿意他活著，現(xiàn)在的他相當(dāng)樂意就這樣回歸塵土……你覺得如何？」

    薩爾堤斯哼了一聲，「尸體不能干活?！?/br>
    艾文綻開笑容。

    「薩爾堤斯，你愛我嗎？」他突然問。

    薩爾堤斯不耐煩地看向他，「別得寸進尺，我不計較你的隱瞞不代表我得接受你的愚蠢?！?/br>
    艾文笑了起來，「你大可逃避所有你不愿面對的問題，薩爾堤斯?！顾崧曊f：「現(xiàn)在的我愛你愛得要死，能夠接受你吐出來的任何話語......」他頓了頓，「但以后可就不一定了。你看，惡魔的心思瞬息萬變，根本說不得準?！?/br>
    他盯著薩爾堤斯籠罩陰霾的臉色。

    「到時如果出現(xiàn)個更能吸引我目光的瘋子，你再怎么無動于衷或惡言相向，我也不會有任何感覺了?！顾尤岷偷卣f道：「你難道不覺得，你應(yīng)該趁著能輕易影響我的時候，多增加一點你在我心里的分量嗎？否則，你可真的要失去我了──」他露出燦爛的笑容，「所以，你愛我嗎？」

    艾文知道，這個人既然能夠接受他的身分，當(dāng)然不會因為這點挑撥就離開他。他綁住他了，可不能讓他逃跑......艾文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欠扁了起來。

    薩爾堤斯瞪著他?！赶氡啬憬酉聛硐雴柕氖悄愫臀夷赣H哪個比較重要？」他出聲嘲諷。

    「不不，我不會和死人計較的......抱歉，」艾文看著薩爾堤斯瞬間沉下來的臉色毫無反省之色地說：「也許我該這么問，我和我哥哥，哪一個比較重要？」

    薩爾堤斯瞟了他一眼，轉(zhuǎn)身繼續(xù)他做到一半的實驗。

    艾文露出苦澀的笑容，他原先就不奢望獲得他的選擇，他已經(jīng)得到太多了。

    他在他身后沉默地站著，并不是在等待他的回答，他只是迷戀地注視心上人的身影，將他深深刻劃在自己的心里。不會有人比他更美麗了，他喜歡他的一切──惡言相向的樣子、冷酷沉默的樣子，更喜歡那些不為人知的溫暖與脆弱。薩爾堤斯其實非常、非常地溫柔，他知道在刺人的言行下隱藏著多么美好的靈魂，只有這點，他不會讓給其他人，他要一直在他身旁注視著他。

    「我不能給任何人幸福?！顾_爾堤斯突然出聲。

    「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只會傷害他。我的光明法術(shù)能消滅一切，卻不能給任何人救贖，但我早就當(dāng)膩了劊子手。」不同于平常輕柔卻強硬的語氣，他的聲音有些僵硬，「對象是你的話，我想值得一試?！?/br>
    有什么悄悄飄落在地上，是剛剛還在艾文手中的設(shè)計圖。

    「我會努力試著讓你幸福?！顾_爾堤斯頭也不回地說。

    艾文睜大眼睛，身體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張開嘴想說些什么，哽住的喉嚨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撫平內(nèi)心波滔洶涌的激動與喜悅，但顯然一點用也沒有。

    「還有，」薩爾堤斯轉(zhuǎn)過身，銀白色的眼瞳平靜地直視他的眼睛。

    「我確實愛著你?！顾f。

    艾文終于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