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給你壓力，更不想將這股壓抑的氣氛帶給你，Besson，我之所以會像怨婦般惱怒是因我愛著你。我不想等到哪天，當自己聽到這些瑣事，無動于衷的那種時刻。有時我感到很無奈，該怎么辦？努力成為你所喜歡的那種模樣么？」她慨嘆了一陣，忽然昂起頭，目光變得炯炯有神，盯著破樓的某個角落，對我做了個噤聲道：「來了！」

    這句話剛一脫口，她就象只蟈蟈竄起八丈高，手腳攀上破墟外墻，靈巧地爬進三樓深處，只聽得劈劈啪啪一陣雜亂sao動，耀目的火光沖起，映亮半壁樓道，有條被燒灼焦臭的巨型爬蟲如喪考妣急速逃下樓，照著我的方向狂猛撲來。天竺菊見狀飛跑上前，擲出手中的雷鳥。

    尖椒玻璃泡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在即將炸開前被我伸手接過，很快按熄了火門。這是因為髏龍突擊的目標并不是我，而是天井中央的某塊窨井水泥蓋，迪姐正緊追不舍，也同時繞出了樓宇。此番轟爆壓縮氣體，非但無助反而是拖了她的后腿。

    長蟲三兩下砸透石板，將身一躬逃將下去，Dixie陰陰怪笑，一個猛子砸進了破口，底下又傳來激烈撕打，不消半分鐘，雜音散去地底變得凄寂無聲。莉莉絲們不僅感到陣陣悚然，朝著我倆吶喊要求先退回來，恰在此時，yinjing里傳出陣陣鋒銳斧刨聲，一團電視機大小的東西，伴著血泥被拋了出來，下到近處去看，這是一顆扭曲變形的人頭，外形像條絲瓜，滿臉長著鬃毛，兩腮遍生四道陰齒，正從破腔汨汨流淌出腥臊黃醬，早已是氣絕身亡。

    「讓那三人拿去請功領(lǐng)賞吧。」底下傳來一個平靜且冷漠的聲音，迪姐絲毫沒有要上來的意思，依舊停在原地。我和天竺菊對視一眼，深感好奇，便對木樨花等人招招手，要她們拿布裹上人頭，端去加油站前打鴛鴦茶電話要他火速趕來。見人影去遠，我倆這才躍下坑去。

    不下不知道，一下驚一跳，這口污水道的內(nèi)壁上，布滿半人多高的各種窟窿，已被這條髏龍鉆得千瘡百孔。順著聲音我倆滑入臭泥里，朝前爬出五十多米，但見她正斜靠在壁腔口抱著腕子在皺眉，在其腳下趴著一條體長近四米，被燒成焦炭的東西，果然與藠蟎區(qū)別很大。

    它既不是蛇也不是足肢類爬蟲，而是覆蓋著亂發(fā)與皮質(zhì)的怪物，猶如將人用特殊器具無限拉長，以至于各種骨骼被擠爆外露，臟體扭結(jié)成團，顯得極度惡心。迪姐的雙臂變得漆黑，經(jīng)脈中透著勃勃火燼，而在這對陰爪上，布滿大大小小的尖銳骨質(zhì)物，深深楔入堅皮之中。

    也許是天竺菊陪在身邊，她立即松開眉頭而擺出一副冷漠的神情，同時嘴里也收停了低哼。那種浮現(xiàn)在臉上還未散去的猙獰，看后叫人汗毛倒豎，我不知她現(xiàn)在是否神智清醒，倘若想要發(fā)難，在如此狹窄之處，我倆連輾轉(zhuǎn)奔逃的空間都沒有。就這樣沉默了許久，她這才渾身打了個激靈，雙目漸漸清澈下來，又恢復(fù)成起先的碧藍如海。

    「原來這就是髏龍，真厲害，光靠一雙手就輕松解決了。」天竺菊頗不自在地活動著脖頸，面對自己老媽不停傷害的這個女人，始終很是膽怯，只得賠上笑臉在旁恭維。

    「一點都不輕松，結(jié)果還是被它咬了?！顾疑锨坝描囎訋兔?，一點點將獠牙拔出臂彎，凹陷的皮膚彈起時，腥臭黃醬便滲了出來。她悲哀地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手臂，說血液凝固成這種膿液，迄今為止已經(jīng)兩周了。這只髏龍比想象的要強壯，它在遭受外界威脅時，會聚集體內(nèi)的瘴氣將骨頭壓碎，刺出外皮給予敵人重大傷害，然后借此良機遁逃。

    「這種東西聽起來像是壯發(fā)蛙，所以才要烤焦它的外皮，令粘液迅速揮發(fā)，來不及收攏么？」我朝焦尸踢了兩腳，生怕它還未死透，便讓天竺菊用噴火槍將之徹底焚成灰燼，方才作罷，底下的空氣本就難聞，現(xiàn)在經(jīng)由煙熏火烤，越發(fā)是不能待了。

    「多此一舉，先上去吧。污水道被鉆得象個蜂巢，只因這條陰蟲在找地溝朽木，沒什么好看的。這座破樓爛泥底下，原本有個巨大的樹樁，僵而不死仍能生長，可惜在多年前被人刨了，只余下絲絲縷縷的枯枝?！顾焓謴暮谀嗬锞境鲆欢味蜗裆剿幇愕母o，湊近鼻翼嗅了嗅，又剝除部分干皮，啃咬了一口，忽然冒出一句，道：「這味道，難道是棵尸脊背？」

    一路無話，我等三人爬上窨井后，香橙等人正望著蓬蓬焦煙發(fā)呆。被斬落的人頭過于瘆人，眾人皆心驚rou跳，只是隨手丟了張漁網(wǎng)覆住其面目，不敢正眼看它。六人里真正敢碰它的只有迪姐，但她不可能提著顆頭出去，對外仍要維持一名媒體人的正面形象，所以這件臟活只能我來干。壯起膽拎在手中，我正欲出去，卻見她們幾人仍站在原地，不禁納悶起來。

    「怎么了？通緝令早已解除了，現(xiàn)在沒人會再為難你們，再者說有我在呢?！?/br>
    「不，Ogeechee-River被襲擊了，剛才藍花楹打來電話，棗核已經(jīng)遇害了。」黃瓜顫顫巍巍提來手機，說：「現(xiàn)在該怎么辦？你說會是誰干的？要不你和她通個話吧?！?/br>
    「怎么辦？死了人這種事，當然是報警啊！給我來聽?！沟辖悴荒蜔┑貖Z過手機，沖我倆揮揮手要求離開，老男人風聞我們?nèi)チ宋鬯畯S，已帶著本地條子趕來了加油站前。

    我提著這顆血跡斑斑的人頭，將它擲在大燈底下，鴛鴦茶自是喜出望外，又見我渾身涂滿黃醬，越發(fā)認定此妖為我所殺。這家伙很會造勢，遠遠見我們手電光柱頻閃，就已獲知得手，這座破廠擇日可以開工。所以他迫不及待打通了周邊電視臺的電話，將消息發(fā)布出去，一干媒體人受到邀請正在火速趕來，其中就有本地有線臺的羅莎及她的原班人馬。

    「你倆先回去，別給他們註意?！雇驼痉较驘艋鹜鳎沂疽庀愠群忘S瓜先行一步。

    「什么？立即就要走？醉蝶花，我被你搞糊涂了，你丟下自己老姐不管了？」見我正在推搡胖條子和高個條子要兩人放行，男人走上前來，一把撈住我胳臂，道：「但你至少將經(jīng)過說明一下啊，此外警署還要找你正常詢問以及核實一些情況，你別讓他們難做?！?/br>
    「你跟我過來，」我也反手扭住他胳臂，走去人際稀少的角落，道：「你覺得像我這種人，可以站在閃光燈下公開露面么？看看你干的好事，早知你會興師動眾，今天就不過來了。我要走不是因為這些，而是莉莉絲內(nèi)部出了大事，我們中有人死了，所以才要急著趕回去?！?/br>
    「這，啥時候發(fā)生的事？那現(xiàn)在這里怎么辦？電視臺的人立馬就要到了，總不見得推在我身上，自己拍著胸脯去吹噓一番？」聞聽這個噩耗，他也有些手足無措，朝遠處的人堆掃了幾眼，問：「算了，兩者相比你們破事更大一些，你還是走吧，我一會兒讓人開車送你?！?/br>
    「要不，我看這樣好了?！刮沂种钢Ｏ碌睦蚶蚪z，只有木樨花沒參與進沖擊鴛鴦館這件事，所以是個清白身，可以代行回答所有經(jīng)過。我招招手要她上前，附耳叮嚀幾句，要她機靈些，別傻呵呵地將實情抖出，人要隨機應(yīng)變。正待拔腿溜走時，迪姐開著黃斑羚打另一個方向而來，她早已換好了套裝，掛著一副不明真相的表情跳下車，示意我等立即上來。

    「誒？這是什么圖？」兩個條子正在維系次序，要迪姐將車挪開，她爬上座椅時帶出我倆的包，幾張破紙從縫中滑落在地，拜倫俯身撿起預(yù)備丟進窗里，當瞧見天竺菊的作品后，不由拿在手里詳端起來。他看了一陣，問：「這是誰畫的？」

    「我畫的?！固焐戮斓奶祗镁詹恢渌鶠楹我?，只得舉了舉手，將我推到人堆前。

    他招呼胖條子過來，倆人低聲說了幾句，一抬頭見繪圖者不見了蹤影，拜倫開口發(fā)問：「你懷疑人頭是這個家伙么？怎么可能呢，警署有尸檢時的照片，那是不知哪來的流浪漢。」

    「嗯，起先是這么判斷的，但前次和這次變動得較大，現(xiàn)在在燈光底下看，又不太像了?！?/br>
    「如果按照特征來看，與劉易斯維爾的藥店老板有幾分相似，他前天還到鎮(zhèn)上來辦過事呢。」萊曼哈哈大笑，指著被白布蓋住的人頭，道：「你倆是怎么看的？這區(qū)別也忒大了。」

    我一拍腦門，是啊，調(diào)查魔魘里那個四眼男身份，靠幾個住在鄉(xiāng)下的土妞怎可能釐得清，要等她們鬧明白，沒準人家早就生老病死了。找人這種事，本地條子們才是內(nèi)行。天竺菊一聽與己無關(guān)，便打從背后人五人六地踱步出來，擎著雪茄標牌順溜地撒起謊來，說這是適才在破廠內(nèi)斗殺老妖時撿到的，會不會與化妖的流浪漢有關(guān)。

    「哦，我們本地人抽變色龍的很多，所有煙草店都有買，理應(yīng)是過去露宿的人順手丟在角落里，算了，先將貼紙交給我吧?！拱輦惾〕鲆粋€小塑料袋裝好所謂的證據(jù)，然后從褲兜掏出半盒雪茄遞來，說就是這個牌子的，我倆沒抽過可以試試。

    誰都不曾料到，這位苦苦不得蹤跡的神秘四眼男，就這般輕易找到了出處。此人名喚Bradley（布雷德利），年紀48歲，居住在劉易斯維爾的杰斐遜郡休閑中心周遭。

    在我們驅(qū)車駛過伊騰頓鐵絲圍墻時，第一波新聞記者的車也到了，木樨花傻傻地站在原地，如背書般將我要她說的話重復(fù)再重復(fù)，就這樣，我們逐漸遠離了塵囂，回到了鉛青公路。

    「那位藍花楹，真的是Krys么？」迪姐拿起一支變色龍，端詳片刻，納悶道：「聲音是對的，但口吻怎會變得那么奇怪？她應(yīng)該也是討厭我的，但今天卻說了許多廢話?！?/br>
    「有關(guān)她的事，我隨后會告訴你，不過，她都對你說了什么？」我順勢為她點燃火，問。

    「她說，打sao擾電話之人不必懷疑，肯定是無恥之徒，因為除她外不會再有人這么無聊。但她說過什么并不重要，很顯然是另有他意，那就是激將法。單單以她的智商，如果真有拿得出手的陰謀，早就干了。也許是平素里她正巧聽見了什么，才產(chǎn)生了構(gòu)思，總之要我小心。」她將手一攤，顯得很迷茫，問：「她怎可能會好心地提醒我註意這註意那？這太奇怪了?！?/br>
    「沒有任何利益糾葛，她干嘛要恨你？奧基奇河的病房出了什么事？棗核又是怎么死的？你報警了沒有？」于其給她解釋Krys，我更關(guān)心自己將要去往之地，現(xiàn)在的真實狀況。

    「通話過于匆忙，外加信號不佳，反正我們很快就會親眼見到?！顾龓蜕习踩珟?，猛一滋油門，黃斑羚如瞪著發(fā)亮大眼的夜梟，利刃般地破開濃霧，風馳電掣地呼嘯而去。

    人跡罕至的鄉(xiāng)間，人的視野變得極度開闊，不久后我等在漆黑中望見閃爍的火光，待到走近，便見得兩個抱作一團哭泣的傷號，以及面無表情的藍花楹，正站在一座幾乎化為灰燼，正被烈火吞噬的破屋跟前。這是曾經(jīng)的病房，哪怕四天前我仍坐在床前為她們削李子皮。

    「出了什么事？棗核是怎么死的？怎么只有你們兩個？」我選了好幾個角度打算硬闖，都難以撲進火場，只得悻悻作罷折了回去，向木然站著的三人發(fā)問。

    「她倆全都死了，滿地都是血，床上只留下她倆半塊頭皮，和撕爛的破衣。」紅發(fā)女神情崩潰，撲倒在我懷中放聲大哭起來。原來今晚稍早時分，她和染發(fā)女像以往那樣，吃過晚餐后出門繞彎，在附近河溪前打著水漂，忽聽得破宅內(nèi)傳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倆人不明底細，且又被嚇破了膽，伏在附近草窠不敢輕動，模模糊糊中，似乎見到幾條龐大身影，全然不似人正在破屋四周徘徊。帶到這些瘟神去遠，她倆才敢起身回去，一推門便見得屋內(nèi)床翻椅倒，血污淌了慢慢一地，另外兩名傷號已不知去向。

    很快，藍花楹趕到現(xiàn)場，查看室內(nèi)的扭打痕跡以及出血量，判斷出她們不是被擄走就是已經(jīng)遇害，為避免將來有人調(diào)查，往破屋潑灑汽油，拔火點燃毀去一切，這就是大概的經(jīng)過。

    「現(xiàn)在該做的，是安頓好她們兩個，剩余的詢問，等大家冷靜下來再說！」藍花楹團著手默默思索，然后朝著女神峰方向一指，說：「正巧地窖都被清理干凈了，將她倆安置在道場內(nèi)，咱們?nèi)硕嗄軌虮舜苏諔?yīng)，如此才可確保安全。」

    在眾人手忙腳亂之下，我等將搶出來的生活必需品全部置入車內(nèi)，又將腳步蹄印抹除干凈，然后緩緩?fù)藚s，當車行駛至Jewell河koujiao叉路時，我的手機響了。本以為是木樨花在大鎮(zhèn)接受采訪停當，正要向我匯報，結(jié)果閃爍著的，卻是艾莉森家的座機號碼。

    「你在哪？還在大鎮(zhèn)么？」她顯得很慌亂，將嗓音壓到最低，說：「圃鹀的糾察隊已找到農(nóng)莊了，正在附近田里搜找，我抱著喬曼很難繞行去馬廄，只要冒頭就會被發(fā)現(xiàn)。所有人里只有你的電話能打通，趕緊想想辦法。我沒法報警?！?/br>
    「這怎么可能？難道所有窩點同時被襲擊了？」聞聽這個噩耗，我險些昏厥過去。

    「快點趕來吧，上次那個揮舞長劍的怪客，已經(jīng)闖進門里來了！」

    亡者之路前傳白銀之翼詞根解釋：

    嫁接鴻溝：二十年后名滿天下的大型現(xiàn)場開放式綜藝，最初的雛形。

    髏龍：一種低級的妖邪，不懂分化，也不具智商。

    劉易斯維爾：佐治亞杰弗遜縣城市，人口兩千馀的中型城鎮(zhèn)。

    絲蟲：末流女妖，實力可能比起人類時還弱，但會一門逃生技能，那就是裂化出另一個自己，極度怕火。

    傷號療養(yǎng)屋企被襲：為避免被追查已然焚毀，棗核與夜來香失去蹤影，許是被襲擊者帶走，多半已死。

    緋紅山莊同時遭襲：據(jù)稱是雨夜大戰(zhàn)時的怪客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