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20:EdgeHill(臨界之丘)Par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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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斯考克縣水道縱橫,荒野遍地,整個郡人口加在一起,也不到大鎮(zhèn)伊騰頓常住人口的叁分之一,對于住慣大都市的我而言,實(shí)在是一個鄉(xiāng)下地方。放在陽光普照的白天,在公路上望出去,沒有半支煙的功夫,很難瞥見人影。而若是這種電閃雷鳴的暴雨之夜,則更難撞見往來的車。大水沖走了一切痕跡,即便天竺菊特意留過路標(biāo),想要找到也是不可能的。 我們只能通過木樨花的口述來辨別方向。據(jù)這個小妞聲稱闖進(jìn)女神峰的叁名圃鹀,分開后分別追往叁個方向。一人追擊天竺菊,一人追擊她們四人,還有一個追趕破窗而逃的留守女人。正因莉莉絲們?nèi)简T著馬,所以在小徑和灌木叢中如履平地,才逐漸擺脫對方。 面對四散奔逃的小妞們,圃鹀的人只得舍了小車,她們騎走了停在空地間的摩托。而這些車自打前一次圍剿蘭開斯特后就再也沒添過油,預(yù)估最多還能開半小時。木樨花逃回山莊時已在路上撲騰了四十分鐘,加上我等趕來,前后超出了一小時。假若爆發(fā)了激戰(zhàn),現(xiàn)在早就打完,是生是死已無法挽回。我們騎行而出,說得好聽些叫搜找,說的難聽些就是收尸。 出發(fā)的馬隊(duì)分為了兩股,一股延著Joes Creek河灘而行,另一股往Fords Greek與牛溪的交叉口而去,不久之后,我們在樹林邊緣找到了黃瓜,她的坐騎被彌利耶擊殺,人翻到了溝里。這只圃鹀瞧了她一眼,或許覺得殺她沒任何價(jià)值,便開車往北方而去。 「嗐,出來得太急,只記得拿槍,手機(jī)都忘帶了?!挂姷叫掖嬲吆螅覀兿雴柮髁硪宦啡笋R有何發(fā)現(xiàn),結(jié)果眾人掏了遍口袋,只有我和艾莉森隨身帶著。那個年代的翻蓋手機(jī)遠(yuǎn)不是今天智能手機(jī)可比,只要被澆到水基本就報(bào)廢了。主婦般的人抱怨一通,指著附近一座荒廢農(nóng)莊道:「先避一會雨吧,人不累馬兒也跑累了,偏逢這種鬼天氣,還出了人命?!?/br> 「在中學(xué)門前分開時,天竺菊好像被砍了,死沒死不知道,我只顧著自己奔跑?!裹S瓜的小腿血流如註,被安貢灰破開很長一道血口,不過行兇者還算仁慈,沒有趁勢挑斷她腳筋。見其余人不是在唉聲嘆氣就是在打電話,唯獨(dú)我站在窗前沉思,這個小妞往我懷中一倒,哭叫道:「她們?nèi)懒?,我比較機(jī)靈才能活下來,我不管,你要為我為她們報(bào)仇?!?/br> 「好了好了,你看清那叁人的長相沒有?說得什么混帳話,人哪里全死了?木樨花和紅苜蓿全逃回家了?!顾室馓碛图哟祝枋鲋晕蚁胂蟮谋瘔?,我也不免聽得心驚rou跳,只得默然安撫自己:「她理應(yīng)不會出事,就算打不過,但騎著的是妖馬製勢。」 「那是兩個黑娘們和一個白人,渾身腱子rou,兇神惡煞的,比鐵門還高,強(qiáng)壯如蠻牛?!?/br> 「聯(lián)系不上,她們里恐怕沒有一人帶著手機(jī)?!固一〝[擺手,將電話塞還給了我。 恰在此時,地平線盡頭亮起一道白光,眾人追出門去看,極遠(yuǎn)處的灌木林好像燃起了沖天大火,幾乎將半邊天映紅。既然方向已辨清,我們紛紛跨上駿馬,朝著前方疾馳。沿途這個黃瓜又問我要手機(jī),她居然提出想要報(bào)警,并說現(xiàn)在出了命案不論如何明早也會有人來調(diào)查,不如跟條子們坦白交待,以免自己成為嫌犯,被拉去炮局拍照。 「你是個白癡么?那樣豈不是要找到兇案現(xiàn)場女神峰?倘若有人下去搜找的話。」主婦里的另一人被氣到語塞,剛開口喝斥了她幾句,似乎聯(lián)想到了什么,便立即住嘴。 我在旁聽出異樣,并不當(dāng)回事,而是先將此默記于心,只招呼眾人加快腳程。 五分鐘后,馬兒跑得口吐白沫,方才趕到灌木林,只見一臺機(jī)車撞進(jìn)老樹引發(fā)爆炸,飛濺開去的車零件點(diǎn)燃了周遭,由于雨勢太大,火苗幾乎被澆熄,空氣中彌散著一股難聞的焦油味。雜草間存在扭打痕跡,并一路延伸去了河口,我們越往深處走,那股怪味就越濃烈,當(dāng)繞到灘涂,背后早已是不見火光,眼前漆黑一片。于是,這些女人齊刷刷看向了我。 「我?guī)仔r前在浴室剛被侵犯過,連眼睛都是腫著的,還能怎么看?」我只得吱吱嗚嗚,恰巧一道閃電滑過,遠(yuǎn)處似乎有個黑色東西,正順著湍急河溪往下游去。真是天助我也,我立即抖擻精神,分開眾人瞇起眼來,裝模作樣了一番,道:「人就在那里!」 隨著我的指引,這般婆娘打鞍下側(cè)袋里翻出破手電,借助那綠豆大小的光斑拼命搜找。我猛然記起自己懷揣著射放頭燈,這玩意兒自打孔地亞一戰(zhàn)后就再未用過。想著我翻出這把奇形怪狀的冷光燈,遞到艾莉森手中,自己隨便找了片樹下草窠坐下歇息。 「在那里!就在醉蝶花手指的位置?!挂坏缹掝l光束打出去,將大半片水面照得通透,我聞聽艾莉森在喊,也掐了煙好奇地過去。走到灘涂前再一定睛,卻是個灰蒙蒙的東西掛在幾塊礁石間,順著水勢一起一伏。那是個人無疑,但與我適才所見的黑影位置差了十多米。 「這卻是怪了,難道是眼花了?」我們與那東西相聚著二十余米,外加大雨滂沱,rou眼極難分清外形,光沖著膚色和衣服,顯然不是莉莉絲任何一人,那么這家伙只可能是圃鹀的糾察隊(duì)成員。我招呼眾人上馬,往河流的上游去,遠(yuǎn)處似乎有片淺灘可以涉水而渡。 然而當(dāng)我們繞行一個大圈來到對岸,令人感到詭異的是,泡在水里的人已不見了蹤影。她不是被激流沖走,而是自己爬上了灘涂,并將身上瑣碎之物盡數(shù)扯爛,丟棄在附近樹下。那是麂皮的衣物,以及半塊銀桃子,懂行的我一看便知,它是檞朼。不知為何,這些破爛上生出了細(xì)密絨毛,灰蒙蒙一片,外形很像某種霉斑。 「這就是襲擊我們的人!」黃瓜抓起鹿皮,叫道:「叁人都穿著一模一樣的斗篷?!?/br> 「難道她沒死?而是撞暈過去了?然后被水凍醒自己又跑了?」桃花團(tuán)著手,在河與樹木之間踱步,又說:「可鮮血流到這里就止住了,或者說她受傷太重又重新掉回了河里?」 「我怎會知道這條河溪流經(jīng)哪里?這鬼地方我都沒到過,地圖上也找不到?!褂谑且蝗耗飩儑蛏咦彀松喟l(fā)問,她被吵得無法思考,叫道:「我可以肯定,咱們的人沒到過這里。因?yàn)槿瞬粫暨x自己陌生的地方奔逃,而且馬也不識途,更不會載著人往這種地方走,不然林子里會留下蹄印。這可太奇怪了,為何此人會在此遇襲?襲擊她的又是什么?」 「那要不要大家散開去追?哪怕跑了,一個傷者也不會走太遠(yuǎn)!」黃瓜倒提著斧子叫道。 「千萬別蠻干,你在明她在暗,況且這家伙有多大能耐是個謎。對方哪怕感受到一絲危險(xiǎn),也會拼命反擊,若是咱們再一分散,就全成了她的獵物了。對了,你適才嘀咕什么?」我猛然間來了個想法,但一時沒釐清是什么,便扶住艾莉森的肩,要她將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她撓了撓頭皮,不知我所指的是哪句,便將自己沿途過來的話統(tǒng)統(tǒng)背了一遍,而我所要的是半分鐘前她們間的激辯,當(dāng)艾莉森說完,頭腦中那些模糊的想法瞬間開朗。 人在慌不擇路時,會本能地選擇自己熟悉之地奔逃,要想搞清一系列謎面,就不得不將自己假設(shè)為他人。這么一來,天竺菊人去了哪?我已有了些許概念,那個方向就是月谷電臺! 「那咱們得往回去吉普森了,你是怎么判斷她會在鎮(zhèn)上?」主婦般的人狐疑地看著我。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么?真笨!換做是你,當(dāng)被殺手追趕,是打算逃往人跡罕至的墓地呢,還是能偶遇路人的小鎮(zhèn)?」我是什么人,才思敏捷智謀廣遠(yuǎn),立即找出一條不暴露電臺卻能完美詮釋的理由,道:「我和大姐到過米切爾和吉普森,這片鬼地方只認(rèn)識此處啊?!?/br> 那么一來,我們只得按原路回去,當(dāng)下到女神峰下,恰巧與另一支馬隊(duì)相遇,她們也有收獲,那就是失蹤的鳶尾蝶找到了,她的臉被破了相,正抱著木樨花哭得象個淚人。當(dāng)聽聞我們打算去吉普森,便調(diào)轉(zhuǎn)馬頭趕上。我讓艾莉森將她手機(jī)暫借給露西,以免分道后再度失去聯(lián)絡(luò)。果不其然,當(dāng)越過中學(xué)校門走到月谷電臺前,面臨著分岔路,人群再度分為兩隊(duì)。 「現(xiàn)在該怎么走?」主婦般的人緊隨著我下馬,陪在一旁踱步,問:「你在找什么?」 「我沒在找,而在還原痕跡,那是我背著彌利耶偷學(xué)的另一種通技,說了你也不懂?!刮覔]揮手讓她回馬上去,獨(dú)自來到大道前盤膝坐下,背對著眾人,苦思冥想起來。 與算數(shù)從沒及格過的天竺菊相比,我的理科要好許多,可以從別人的閑話里分解出線索來。黃瓜說在中學(xué)門口瞧見她負(fù)傷,不管有沒有,總之她走的是這個方向。女神峰到中學(xué),與中學(xué)去月谷電臺,兩者全是一英里半的距離。那么在策馬狂奔中,她為了避開追敵,定然會朝后拋擲雷鳥爭取時間。之所以找不出蹤跡,是因?yàn)檠u勢馬,它連跑帶飛沒留下蹄印,那么沿途一定會留有玻璃碎屑,尖椒泡手感很沉,雨水難以將它像濃痰般沖走。 由著這個方向思索,我很快又聯(lián)想到其他,那就是小拽女在滑翔過程中,底下追趕之人必然會向上射擊,由于牝馬速度太快,圃鹀又在騎行顛簸中,很難控製精準(zhǔn)度,那么一來沿途就會落下痕跡。想到此,我一骨碌爬起身重新跨上黃馬。將手朝前一指,讓眾人開拔。 就這樣緩行了五十余米,眾人果然在樹梢上瞧見某種古怪長釘,我像只猴子攀爬摘下,丟給她們辨識,眾人紛紛稱奇。繼續(xù)往前再走一段路,又在關(guān)門的五金店前找見一堆玻璃屑,這群女人方才折服,不由問我那是什么絕技。我暗暗嗤笑,過去小學(xué)時,我憑著一本兒童讀物,只做了幾個化學(xué)小實(shí)驗(yàn),就能令同班同學(xué)認(rèn)為我是個外星人,這又算得了什么。 「此術(shù)名叫蝴蝶魘,并不是彌利耶所擅長的,而是系出一個叫蝴蝶會的神秘組織?!刮易允且煌ㄖ跽咭玻凑@群人都是沒見識的鄉(xiāng)下妞,既然魂鐮已將瑪?shù)绿m歸類在左門,我身為兒子理應(yīng)繼承版權(quán),自是說得口若懸河,外加長著這張清純的臉,直叫人深信不疑。 「醉蝶花,不,jiejie,我感覺你對妖法比藍(lán)花楹還要了解,可為什么你打不過她呢?」鳶尾蝶終于破天荒地主動向我開口,扯住衣袖發(fā)問。 「我是個技術(shù)型彌利耶啊,不是早就告訴你們了么?正如同你是個電影導(dǎo)演,有些人擅長拍愛情片,有些人擅長拍恐怖片,各有所長啊。我干嘛要與一個挑大糞的比試力氣呢?再說了,我最初是個魅者出身?!刮也恍家活櫟貟吡怂谎?,答,不再多言。 趁著眾女都在四周查尋痕跡,我故意走在人后,拖住主婦中的另一個,開始了套話。 「我覺得她的擔(dān)憂是對的?!裹S瓜見我正提到她,不由回眸來看,我擺擺手讓她繼續(xù),對主婦說:「現(xiàn)在死了一人,這是不爭的事實(shí),而且我們?nèi)w出動,馬隊(duì)也會被住戶瞧見。如此興師動眾,別人一看就知道出了事,沒準(zhǔn)明早會去報(bào)警,條子真要去女神峰該怎么辦?」 「尸體的話,只能委屈死者了,我們自行處理掉,總之不能讓閑雜人等隨便闖進(jìn)教堂?!?/br> 「你是怕條子手腳不干凈,趁機(jī)撬走幾塊金板么?適才我摸了,那是鍍金的木頭神龕?!?/br> 「不,在道場的泛渣之井下關(guān)著一個人,絕對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你也別多問,等過些天開神巫會,大長老會盛情款待眾人,自然將推心置腹和你們商量機(jī)要。到那時你不想知道都難。」她神秘兮兮地湊近我,道:「你還是和藍(lán)花楹搞好關(guān)系,我懷疑她就是大長老?!?/br> 「嗯,也有其他人對我提過,但她瞧我就不爽,今天還侵犯了我,那能是大長老么?」 「這就是關(guān)鍵原因啊。許多人都想謀害大長老,榮登大位。她出于安全考量所以從不露面,因此才要搞一套迷惑她人的假象,故意不被你懷疑而裝得兇殘無比,沒準(zhǔn)她特別喜愛你呢?!怪鲖D隨即道出一套陰謀論,叫我大開眼界,她說:「藍(lán)花楹一直聲稱要找大長老決斗,那么她們會選在龜背的途角比試,這鬼地方無人到過,到那時她往里一鉆,換身罩袍再出來,留下一封信說挑戰(zhàn)者被干掉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你如何分辨真?zhèn)??所以她最有嫌疑!?/br> 我面色平靜地掏出手機(jī),與另一群人通話,打算聽聽其他進(jìn)展。接電的木樨花,沿用我的方式,她們也找到了玻璃泡殘片等特征。除此之外,在枯樹前還找到稠厚的油脂,好似柏油桶翻了。天竺菊果然是駕著妖馬飛竄上天,這么一來就無法以路徑來判斷走向,她能輕易越過別人屋頂避開追襲者,自然也可能躲在任何角落。 當(dāng)走去另一端與她們碰面,我遠(yuǎn)遠(yuǎn)瞧見馬洛家屋頂?shù)奶炀€,原來如此,她果然是在自己熟悉的區(qū)域活動??蛇@么一來,新的問題產(chǎn)生了,這兩片路段,各在吉普森兩個方向,且又是鎮(zhèn)子中心,依舊無法判明最終走向。難道是躲去了眼鏡家地窖?或是去了范胖家地下室?我總不能帶著莉莉絲們擅闖他人后院,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搜找。 「就是這灘焦油,現(xiàn)在不知為何起泡了?!孤段鬈S下馬,指著樹干呈噴濺狀的油膩,道。 這又是什么呢?我能夠確信的是,它并非焦油,因?yàn)榇宋镉兄宓牟菪任?,而且污漬已被雨水沖散了大部,難以分辨是怎么淌下的。毫無頭緒之下,我只得讓幾個傷號先回山莊,黑壓壓大群馬隊(duì)聚集在一起,被人瞧見實(shí)在不是件好事。 「可惡,就這樣丟失全部痕跡了么?」我恨恨地叫罵,心頭又生一計(jì),轉(zhuǎn)過身問眾人誰帶著信號槍一類的東西。我們現(xiàn)在該找片空曠地帶,往空中射出燃劑,如此一來覆蓋范圍將達(dá)到好幾英里,倘若被她看見,一定會作出各種策應(yīng)。雖然是個好主意,可惜實(shí)施不了,因?yàn)檫@群莉莉絲們太窮了,任何能想得到的東西一概沒有,我只得看向手中的射放頭燈。 恰在此時,背后傳來陣陣微弱鈴音,我從黃瓜手中奪回手機(jī),光屏上正閃著未知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