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往直前吧!捕物少女! 冷香-1
天氣漸漸轉(zhuǎn)冷了。十二月天,前些日子迎來今年的第一片雪花,從那個時候起,雪就下個不停,以往夏天時總是因板車經(jīng)過而塵土飛揚的大路,如今已被冰雪所覆蓋而變得泥濘;吾郎在靴子里塞了一些乾草以阻絕寒氣,還戴了斗笠才出門;阿椿套了兩層襪袋,穿上木屐時還不忘多扎一條草繩,阿雙更是狠下心來掏錢買了一雙靴子,就為了在這大冷天得以派上用場;就連薰上防火看臺時不忘多添一件夾棉外衣。 而太一這回則接收了吾郎兩件冬衣,其中一件深褐色的寬袖特別合身;吾郎大爺解釋那是他還沒發(fā)福之前做的,領(lǐng)口即便有些破損,不過衣裳的質(zhì)料頗佳,他一如往常的不挑,就當作是自己的衣裳,高高興興地穿上了。 薰跟阿椿把臟衣拿到井邊去洗,回來時正巧碰著了腰間系著十手的吾郎與太一,他們解釋著二丁目那兒似乎有人鬧事,因而要過去看看。 「小心點?!罐挂蝗缤5囟撝?,換來太一一記溫和眼神;他的頭發(fā)在當初受傷時剃得精光,現(xiàn)下正巧趕在天冷時長出來御寒。 不過那腦袋瓜里的記憶似乎仍是尚未找回來? 「好了啦,都走遠了,待會兒就回來了?!够蛟S是思索得太過專心,阿椿進了番屋發(fā)現(xiàn)她沒跟上,于是喚了她一聲。 薰與阿椿視線交會,赫然從她眼底里讀到幾分揶揄。 薰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臉熱,只是捧著剛洗好的衣裳快步進屋。 「干嘛一直盯著太一?」阿椿問話時臉上依舊帶著笑意。 「我只是在想……他來番所也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吧?」薰甩掉草鞋,即便套著襪袋,踏上木頭地板時仍覺得冷寒。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就算他自己想不起來以前的事,至少也該有人來找他?!?/br> 來到番屋后頭,阿椿把剛洗好的衣裳一件一件擰乾,搭上特地拉起來的細麻繩?!改阏f的這件事我也想過。」她身上白底的窄袖和服上染了一朵漂亮的藍花,就在右側(cè)后腰與袖口處綻放。薰不禁聯(lián)想到擺設在松平大宅里的細頸花瓶?!柑坏目谝袈爜砀覀円粯?,應該京附近出身的人?!?/br> 「而且他看起來像是從好人家里出身的?!罐闺S意拉起一件衣裳擰乾,「真是的,不見了一個這么大的人,總要有人感到緊張的吧?」他這樣一直待在我們這里也不是辦法。薰吐出這句話時帶著苦惱的語氣。 「我倒覺得沒什么不好的!」阿椿用力抖開手上的和服;薰疑惑地瞧著她?!杆谖覀冞@里也很習慣了不是嗎?大爺越來越倚重他,阿雙姨對他的印象也很好?。 拐f著說著露出促狹的笑,「就除了上次你掉進河里發(fā)燒沒去叫大夫那件事被罵到臭頭以外!」 「阿椿姊不要再說了啦!」 看見薰羞愧模樣,阿椿很不留情的笑了一陣?!负美?!不鬧了!總之,我是不擔心他的去處,只要他很愿意留在這里,那就一直這樣也沒關(guān)係。只是……」 她最后的遲疑讓人很在意??!「只是什么?」 「太一的年紀少說也有二十五、六了吧?我是擔心他萬一娶妻生子了怎么辦?」孩子總不能沒有父親照顧啊。 聽到「娶妻生子」,薰的心跳霎時漏了一拍。「如、如果是這樣,早該有人來找他才對!畢竟我們這里可是番所,平常巡視也會到其他的番所或是門衛(wèi)那兒互通消息,還有各雜院的管理人們,管理人的消息可是很靈通的?!?/br> 所以……應該是還沒有家室吧?不過就連薰說出這話時,也同樣帶著遲疑。 「你說的也有道理。」阿椿附和的點點頭,「難道太一就這樣被人拋棄了嗎?誘惑是他本就孑然一身……可他又不像是個浪人或是旅人?!?/br> 浪人居無定所,旅人則是為了某些目的云游各地,太一左看右看都不像是這兩種人。 阿椿的動作較薰俐落一些,不一會兒就把自己的衣服給晾妥了;薰望著阿椿扎著長發(fā)的背影,正擰著最后一件和服時,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比較在意的是她的背影。』啊?。∠惹耙驗橛⒅闻c阿繁之間的嫌隙,太一陪她去了菊田町一趟,回來時曾對她說過這句話! 自從那次之后又過了這么久,難道他之后都沒再想起任何蛛絲馬跡嗎?還是……「呀!」薰怪叫一聲,一雙襪袋被水淋的濕答答!都怪她想事情想得太過專注,忘了把水給擠到外頭的泥土地! 回過頭的阿椿被她嚇了一跳,「怎么啦?突然叫了這么一聲……哎呀,你怎么把襪袋弄濕了?在想什么啊?」木頭地板上滿是擰出來的水珠。 「我……那個,太一……阿椿姊你,太一好像……」薰緊張的語無倫次,最后是阿椿要她先去換雙乾凈的襪袋,順道接過那件衣裳,才解了她的尷尬。 薰草草的點了個頭,先把濕透的襪袋晾起,才光著腳丫走進番屋里;這樣的冷天沒有襪袋,撐不了一天就要凍傷。 然而太一那句話仍縈繞在薰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阿椿的背影讓他想起了某人,是否就意味著他想起的人是一位姑娘? 『萬一他娶妻生子了怎么辦?』 他想起的那個人,會是他的妻子嗎?又或者是他的心上人?太一會不會其實已經(jīng)想起了什么,但是為了某個原因,所以放在心里不肯說? 想起了那個這段時間來幾乎與她們朝夕相處的人,薰忽地覺得太一好陌生,他經(jīng)歷過哪些事、家住哪里,以及——他本名是什么?她們?nèi)家粺o所知。 我們從沒了解過他。她心底不由泛出一陣苦澀。 * 二丁目的事情,其實是三個喝了酒的船工所鬧出來的;當太一與吾郎趕到時,三人正仗恃著人多勢眾又體型壯碩,在商家之間大鬧。酒鋪的桌子被掀,一旁賣著零嘴的點心鋪連支摘窗都被扯了下來,糖果糕餅散了一地,趕來阻止的老闆與其他攤販也有多人被打傷;吾郎趕忙抽出十手,對著那幾人大喝一聲,趁著對方還搞不清楚狀況之際出手,打得其中一人鼻青臉腫。 不愧是大爺,一出手就能擊倒其中一個;太一瞄準另一人,先閃過那人的拳頭,抬膝踢中那人肚腹,引得他把肚子里的東西全給吐了出來,最后朝頸間砍出手刀,無須動用武器就制伏一人。 最后一個則是抄起小飯館外頭串著暖簾的木棒作最后抵抗;太一這時握著十手,與吾郎并肩,正當兩人步步逼近,準備一擁而上之際,不知何處忽然衝出了個女娃,那人見機不可失,連忙抓住她作救命符。 「你們兩個,要是再敢過來一步,老子準叫這娃兒腦袋開花!」 他拎著女娃后領(lǐng),而手上的木棍距離她頭頂不到三吋;女娃因為被陌生人抓住,嚇得嚎啕大哭,一旁傳來婦人的哭喊,大概是她的母親? 那船工胳膊粗壯,就算沒有木棍,要掐緊女娃的頸子,恐怕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扭斷吧?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給咱們出難題?太一不禁皺眉,儘管氣惱,卻并不特別心急。那個男人只是單純酒醉鬧事,就算被抓去送官,頂多吃個幾天牢飯就沒事了,興許還會因為醒來之后闖了大禍而暗自懊悔,但要是鬧出人命,結(jié)果可就截然不同。 不過此時與那張紅通通的臉講理是沒用的,女娃在他手中也是不爭的事實;真是傷腦筋。 「退后!你們兩個!」 吾郎一手擋在他面前,太一后退之際不免偷偷嘆了一口氣;他握緊十手,正思索著能否一舉丟中那人腦袋來解圍時,那個醉漢突然雙眼圓睜,伴隨著旁觀者的驚呼,他松開了對女娃的箝制,整個人往后仰躺,倒在自己所製造出來的成堆狼藉里。 究竟是誰干的?他睜大眼睛,只見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高舉著還沒出鞘的刀;那人戴著斗笠,出手很是俐落,就是他舉刀敲暈那個喝醉的男人吧?太一分神瞧了倒臥在地上的男人,接著女娃的哭聲奪回了眾人注意。 一名婦人抱起癱坐在地的女娃溫聲安慰著,吾郎大爺這才收起十手,解下原本攜在腰間的捆繩?!赴阉麄兌冀壠饋戆伞!固粺o聲點頭,一時也無暇注意那個拔刀解圍的男人,等到他綁妥其中一人,往二丁目深處眺望時,那戴著斗笠的神秘男人正巧消失在轉(zhuǎn)角處。 那紅底小紋的和服、修長的身材與緊扎的長發(fā)——太一直覺地將那人的背影與腦子里一道模糊身影疊合。 那個人……好熟悉? 「……一?太一?你沒事吧?」一隻手掌搭上他的肩頭,引來他渾身震顫;他回頭,瞪著一臉疑惑的吾郎大爺。「怎么了?在注意什么?」大爺順著他的視線向深處望去。 「不、不?!顾谋臣雇蝗缙鋪硗赋鲆还蓻鲆猓昧φV劬??!笡]什么?!顾掌鹗?,回避著吾郎大爺?shù)淖⒁暋?/br> 「喲?那個剛剛出手相助的男人呢?」 「不知道……應該、應該走遠了?!?/br> 是嗎?那個人帶刀啊。吾郎大爺一手揣進袖里,「看那人并不壯碩,不過出手倒是挺狠的,這傢伙遇到高手從后面偷襲算他倒楣!」說完還順勢輕踢了那人一腳。 吾郎大爺瞟了他一眼;太一原以為大爺會問他話,不料最后只說了一句:「好啦,咱們把人綁到辦事處去,就回去歇息吧?!?/br> 太一茫然點點頭,思緒卻早已被那個不知名的劍客佔據(jù),與大爺之間的間話,他再也無暇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