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章:多情易傷
卻說歸去軒那頭,花朝節(jié)當(dāng)日,江嬤嬤聽到趙玦偕原婉然一同春游,就沒停過嘟嚷。 “玦二爺好沒意思,邀我家姑娘踏青,姑娘不去,居然轉(zhuǎn)頭找了原娘子。教人知道,豈不都說他惱了姑娘,存心氣姑娘?” 好容易趙玦回別業(yè),又往流霞榭去,還待上許久,盡管流霞榭對外只字不提他和原婉然一起包餃子,也夠引人浮想聯(lián)翩。 江嬤嬤將帕子絞成皺巴巴的一團(tuán):“原娘子是貴人的人,玦二爺也不避嫌。” 翌日下人從流霞榭搬出一只只箱籠送往桃夭館,說流霞榭要另蓋小廚房,原婉然暫時遷居桃夭館。 江嬤嬤連連跺腳:“姑娘,你評評理,園里多的是空房空院子,平日里打掃干凈,隨時住得人,怎地原娘子偏偏挑桃夭館???那兒離二爺?shù)耐怂箭S更近?!?/br> 池敏照常讀書,只道:“別人的事輪不到我們指手劃腳,你在外頭別多話,也別現(xiàn)出氣惱顏色?!?/br> “好嘛。”江嬤嬤不情不愿應(yīng)道,同時往池敏手上的書多看幾眼。 她跟在池敏身邊多年,雖不識字,好歹辨認(rèn)得出文字形狀,因此有些疑心她家姑娘手中的書一直停在同一頁。 不過池敏起居并無異樣,對原婉然也一如往昔。原婉然散步經(jīng)過歸去軒,幾次里有一次,池敏將人請進(jìn)去吃茶,聊聊時氣和書畫。 不久銀燭送風(fēng)箏給原婉然,歸去軒那里也得了一份,而且由趙玦親自帶去。 兩人說話,池敏問道:“原娘子可是尚未大好?” 趙玦反問:“池娘子為何有此一問?” “上回原娘子有恙,我過去探視,她病中不適,雖然強(qiáng)作歡顏,眉眼間到底藏不住悒怏。前些天聽聞她出門賞花,按理合該病愈了,怎知前日相見,她仍有愁色;向她問起,她倒說病好了。我疑心她體貼人,不愿教人擔(dān)心,報喜不報憂?!?/br> 趙玦答道:“貴人那里情勢生變,以致原娘子情志致病,至今煩惱。趙某打算多安排她出門散心。” 他話鋒一轉(zhuǎn),問道:“池娘子和原娘子似乎挺投機(jī)?” 池敏淺笑:“我倆新近相識,但一個好繪畫,一個愛刺繡,畫繡同源,倒能說上幾句話,何況她有其他好處?!彼莱鲈袢磺樵膏粏铚伛Z,以免危及他人的想法,最后品評,“原娘子心性敦厚,值得敬重?!?/br> 到今日,池敏掐著原婉然慣常游園的時辰,打發(fā)江嬤嬤前去邀她過來說話。 江嬤嬤領(lǐng)命走出正房,從院里昂首望天,不出預(yù)料,園中最空曠處那方向的上空,有數(shù)只風(fēng)箏飄飛。 江嬤嬤一邊走一邊想,那原娘子得了風(fēng)箏,翌日便玩上了。 聽說她平日不愛搭理下人,得了好東西倒不吝賞人,這回也將風(fēng)箏分給丫鬟們玩。沒幾天她們將風(fēng)箏放盡,銀燭又送新的補(bǔ)上。 江嬤嬤明知事不關(guān)己,照樣rou疼——玦二爺出手闊綽,送禮皆是精品啊。讓丫鬟們放風(fēng)箏,向管事娘子要普通貨色不就得了? 她尋到空曠地界,流霞榭丫鬟個個一線在手,扯牢天上風(fēng)箏嘻哈說笑,有一位正要將風(fēng)箏放上天,原婉然在后頭幫忙抬放風(fēng)箏。 江嬤嬤面露詫異不解,原婉然笑道:“其他人忙著放風(fēng)箏,騰不出手,我已經(jīng)放完了,閑著也是閑著,就搭個手?!?/br> 江嬤嬤不知道該認(rèn)定原婉然隨和,還是有做主子的運(yùn),沒做主子的命。 她道:“我家姑娘說,如若原娘子得空,請過來少坐?!?/br> 原婉然遂告訴丫鬟:“你們玩,我上歸去軒坐坐。” 這撥丫鬟被派到流霞榭時,曾被三令五申務(wù)必緊跟并盯牢原婉然,嚴(yán)防她再做出爬樹或者更加出格的舉動。 不過這一向原婉然“安份守己”,日久天長,丫鬟們逐漸松懈。她們正值愛玩年紀(jì),此刻玩耍正得趣,不舍停手,兼且有江嬤嬤陪同原婉然,料想無礙,雙方便約好兩刻鐘以后在歸去軒匯合。 池敏聽說江嬤嬤在哪兒找到原婉然,向原婉然笑問:“沒想到原娘子如此喜愛放風(fēng)箏,不知為的何故?” 因為風(fēng)箏是趙玦送的,自己作出喜歡樣子可以討好他。原婉然如此忖道,說的卻是另一個原故。 “我喜歡看風(fēng)箏斷線飛走?!?/br> 池敏思及她處境,問道:“喜歡它從此海闊天空的光景嗎?” “嗯?!痹袢晃⑿?,笑里透出被懂得的欣然。 兩人聊了一會兒,池敏說到新近又收藏一些字畫,邀原婉然同賞。 原婉然笑道:“那我就托池娘子的福,飽飽眼福,”她假作不經(jīng)意道,“我有個不情之請,想欣賞那幅《眠犬》?!?/br> 她上回作客就想再瞧瞧《眠犬》,只是不好意思指名要賞畫。 池娘子一一取出字畫,道:“原娘子很欣賞《眠犬》。” “是啊,墨……狗兒十分喜人,活靈活現(xiàn)的。” 池敏道:“難怪原娘子喜歡,《眠犬》確實屬于佳作。那位趙畫師將狗兒畫得維妙維肖,畫技是不消說的,還情感洋溢,看得出他對畫中狗兒甚是喜愛。對狗兒都情真意摯,趙無拘無疑是個多情人?!?/br> “我也這么想?!痹袢荒樕蠌?qiáng)自克制,矜持微笑,心里期盼池敏再多夸趙野幾句。 池敏似乎想起什么,嘆道:“可惜,多情易傷。” 這話里含露不祥意思,原婉然登時心里直打鼓。 她壓下不安,強(qiáng)自笑問:“池娘子,這話怎么說?” 池敏疑道:“上回賞畫,我不曾提起嗎?” 原婉然搖頭,眼巴巴盯著池敏,盼望她快快道出下文。 池敏道:“興許因為不是好事,我不忍思想,索性拋在腦后。” 原婉然等不及了,徑自問道:“趙無拘發(fā)生什么事了?” 池敏如同談?wù)摵妥约翰⒉磺猩淼奶鞛?zāi)人禍消息那般,口吻惋惜但并不深刻:“趙無拘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