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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禁城—達魯非篇在線閱讀 - 屹立不搖

屹立不搖

    第一百一十五章屹立不搖

    阿爾法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們被卡索拖住的那半個小時里,西格瑪上尉一行四人雷厲風(fēng)行,竟然趕超了他們,先一步截住了上官俊流。

    而西格瑪也沒有想到,他們屁股后面還遠遠跟著一截尾巴。

    麻古一路上跑得差點沒斷氣,他覺得自己八成是腦子短路了,硬是鬼使神差地跟上了這幾個危險的家伙,對方的體力驚人,四五十公里的雨林越野,身上還背著至少二十公斤的物資彈藥,除了放慢速度喝口水的功夫,全程就沒有正經(jīng)停下來休息過。

    麻古從小在危險的中心區(qū)里長大,經(jīng)過了嚴酷的生存淘汰,對自己的耐力和靈敏度很有自信,但在這幫職業(yè)軍人的面前也自愧不如,幸好他昨晚填飽了肚子,身上也沒有負重,使盡了全力才勉強沒被甩開,但離崩潰也只有一線之隔了。

    他壓抑著自己的氣息,隱蔽在隊伍的后方,麻古的想法很簡單,他想知道俊流到底還有沒有救,如果有,他就見機行事,如果沒有,他索性掉頭就走,也算落個心安理得,今后不會再被這份懸而未決的牽掛所折磨。

    但是當他真正看到俊流被痛苦扭曲的臉時,他的腦子就亂了,之前考慮得好好的打算,也不知所蹤了。

    彥涼身上帶了一把手槍,但面對敵人的重火力四面夾擊,完全起不了什么作用,很快便打光了子彈,被困在隱蔽地點坐以待斃。

    見獵物沒了反應(yīng),西格瑪命令停止攻擊,四個士兵從隱蔽處走出來,端著槍慢慢逼近過去。

    彥涼的左脅處中了彈,傷口離心臟較近,出血嚴重,又黏又滑的黑血迅速打濕了他整個胳膊和半個胸膛,他一動不動地靠在樹下坐著,紊亂地喘氣,意識因為急速的失血而變得遲鈍,而俊流守在他身邊,焦急地脫下自己的衣服,替他按壓住傷口止血。

    他剛剛按上去,彥涼便順勢抓住了他的手,看著那雙他注視過無數(shù)次的黑眼睛,他清楚知道這也許是最后的訣別,內(nèi)心深處終于壓抑不住一陣顫抖。

    該來的總是會來。背棄了國家,家族和使命,他這輩子注定一事無成也一無所有,只是喜歡一個人,也造出來一場大孽。其他東西失去也就罷了,他無能為力,可他不相信連唯一想要的人也得不到手,他不甘心放手,追到盡頭卻還是這番光景,好在他本來就不抱希望,此刻也不存在后悔。

    他用力摩挲著俊流冰涼的手,命運再怎么可惡,至少最后還是他,還是兩人相處的時刻,于是對他也沒了怨憤,反而滿心都懷了惻隱。

    “俊流,聽我一次,投降吧?!睆鲚p聲說。

    俊流呆望著他,緊緊咬著嘴唇,末了又惶恐地搖搖頭。

    “我還不想死?!睆龊萘讼滦?,逼視著他說,“你別連累我。你要真那么想死,自己滾去我看不到的地方死!算我白費力氣一場!”

    俊流知道對方是在故意激將,便更加心亂如麻,各種情緒哽咽在胸口不得解脫,他焦急地想要說點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然而敵人卻不會給他們更多的時間,彥涼沒等到確切的回答,一支黑乎乎的槍口就伸到了眼前。

    西格瑪見彥涼手里還握著槍,便呵斥了一聲,同時將槍口往他的腦袋上抵。誰知俊流突然抬起手,一把抓住了槍管,并立刻從地上站起來,大步跨出了隱蔽處的灌木叢。

    西格瑪竟被他推得倒退了兩步,周圍幾個人一驚之下,同時舉起槍對準了俊流。

    俊流牢牢抓著西格瑪?shù)臉尮埽瑯尶诰偷衷谧约旱男目谏?。他深吸了口氣,瞪大眼睛看著對方涂滿油彩的可怖面孔,眸子里一片漆黑,里面藏著深不可測的情緒,像是夜空暗暗翻騰的黑云,又像是靜靜沉寂的厚重沼澤。

    “你們贏了,長官?!彼钠綒夂偷卣f,“開槍吧。”

    西格瑪怔了一下,手中一用力,反而將槍抽了回去,就此放下了。

    “衛(wèi)恩,把槍繳了,身搜干凈?!彼涞孛钕聦?。

    叫衛(wèi)恩的年輕士兵立刻端住槍口,謹慎地逼近彥涼的身邊,解除了他的武裝,并拿走了他隨身的背包。

    然后他又走到俊流的身后,二話不說架起他的胳膊,迅速地從上摸到下。

    “上官俊流,”西格瑪看著面前的青年,聲色俱厲,“奉雷樞大人的命令,我們要帶你回外層區(qū)。”

    “我不會跟你們走的?!笨×髑逦鼗卮?,但他沒有隨便亂動,只是偏了偏腦袋說,“除非……你們能送這個人去醫(yī)院,給他治療?!?/br>
    “走不走由得你嗎?”西格瑪瞟了后面半死不活的傷者一眼,毫不動容地說:“雷樞大人說過,除了你之外格殺勿論。”

    “他是悖都軍的高級軍官,空軍上校?!笨×麈?zhèn)定地爭辯到,“他身上的情報價值有多高,你要是搞不明白的話,不如再請示一下上級?”

    也許是對方死到臨頭還敢挑釁的態(tài)度惹他不快,西格瑪瞇著眼睛打量對方,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一絲輕蔑的笑意。

    “不用了,”他硬邦邦地擠出幾個字,“那種三流軍隊的情報,我們看不上?!彪S后不等對方再說,他輕巧地向另一個同伴遞了個眼色,“殺了他?!?/br>
    “住手!”俊流大驚之下,轉(zhuǎn)身就要撲上前阻攔,卻被西格瑪一把勒住了脖子,扯進懷里給牢牢制住了。

    “哥??!”他眼睜睜看那個士兵舉起槍對準了彥涼的頭部,不禁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聲。

    不管怎樣,彥涼都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唯一還活著的親人。

    他要是先走了,自己投降的價值就沒有了,也不用再茍活了。

    也好。

    俊流在槍聲響起的瞬間,從內(nèi)心最深的絕望中,冒出了這個釋然的念頭。

    被子彈直接爆了頭的,卻是那個舉起槍的士兵。

    麻古漲紅了臉,俊流的那一聲慘叫,激得他渾身的熱血都往上涌。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蹦起來開了槍,一下子就打死了目標,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從樹叢里直沖出去,對準離他最近的兩個敵兵接連扣動扳機。

    他們猝不及防,慌忙轉(zhuǎn)身應(yīng)戰(zhàn),還來不及瞄準便被打中要害倒在了地上。而當麻古緊接著把槍口轉(zhuǎn)向西格瑪?shù)臅r候,手指卻軟了一下,因為他發(fā)覺俊流還被挾持著,正擋在那人前面。

    西格瑪眼看著自己的三個部下在極短時間內(nèi)被解決,盛怒之下失去了正確的判斷力,竟忘了手里還抓著個人質(zhì),只是立即舉起手里的步槍,對準麻古就是幾發(fā)連射。

    幾乎在同時,俊流果斷抬起手拽住了他的槍管,令射出的子彈偏移了方向。

    西格瑪氣得狠狠蹬出一腳,將俊流踢倒在地,卻依舊沒法令他松手,俊流仗著他不敢打死自己,兩手死死拽著他guntang的槍管不放。

    危急關(guān)頭,麻古三兩步?jīng)_了上來,抬手將槍口穩(wěn)穩(wěn)指住了西格瑪?shù)拿奸g,手指利落地一壓扳機,竟然悄無聲息,是個啞彈!

    他慌忙連扣兩下,仍是無聲,這才發(fā)現(xiàn)在剛剛的高度緊張之下,他只顧開槍,沒發(fā)現(xiàn)子彈已經(jīng)打光了。該死!麻古心里陡然一緊,還沒來得及閃躲,西格瑪已經(jīng)一掌劈來,卡住了他的喉嚨,將他猛地往胸前一拉,同時抬起膝蓋往他心窩子狠頂上來。

    那力道仿佛一記鋼鐵重錘,沖擊直達后背,麻古在意識斷片的瞬間清楚聽到胸下傳來咔嚓的斷裂聲,肺部的空氣全擠了出去,整個人頓時窒息,他沒能叫出聲,只是猛烈地一嘔,吐出混合著鮮血的胃液來。

    麻古沒想到自己居然連一記毆打都扛不住,肋骨刺傷內(nèi)臟的激痛襲來,他眼冒金星,腦子一片空白,幾乎完全喪失了抵抗力,手指一松就把槍丟在了地上。

    西格瑪還掐著他喉嚨不放,收回腿正準備來第二下更狠的,哪知肩膀重重一沉,他被人從后面用力架住,緊鎖住了雙臂,不知對方使了什么招數(shù),手臂神經(jīng)突然傳來一陣麻痹,他抓不住手里的重量,麻古便順勢滑了下去,委頓在了地上。

    “走??!”彥涼大吼著,用全身的力量將這個可怕的兵器制住,拼命往后拖去,他胸前的傷口在肌rou劇烈的發(fā)力之下血如泉涌,順著濕透的袖子往下灑,拖出一片血路。

    “帶俊流走?。?!”他面容扭曲,目疵欲裂,咆哮聲嘶啞得像惡鬼一般,不顧一切重復(fù)著,“帶俊流走?。?!”

    麻古被他吼得后背發(fā)涼,一哆嗦便清醒過來。他忘記了疼痛,連滾帶爬地沖過去,拉起摔在地上的俊流,攥著他一趟子就往遠處狂奔。

    西格瑪眼看著到嘴邊的獵物飛了,氣急敗壞地掙扎起來,扣動扳機向四周狂掃,卻怎么都甩不開身后的男人。彥涼的力氣竟然如此之大,雙腳像是生根了般屹立不搖,雙臂更是如同鋼筋鐵骨般箍住他,仿佛變成了一把銹死的鎖,任憑敵人怎么反抗都無濟于事。

    西格瑪簡直不敢相信,這個男人竟然制得住經(jīng)過了基因強化的戰(zhàn)士,要知道他的肌rou爆發(fā)力,比最強壯的成年男性都大上一倍。

    他迅速朝后面退去,將彥涼撞到一棵樹上,他重復(fù)著這個動作,狠狠地用手肘和背部撞擊他,沖擊力一下下貫穿對方肌rou,重創(chuàng)骨頭和內(nèi)臟,彥涼被動招架,身體像一堵千瘡百孔的堤壩般,在洪暴的破壞下迅速流失著體力,即將面臨徹底傾覆。

    西格瑪活動開來,立刻拔出了藏在手臂內(nèi)側(cè)的一把軍刺,運足了力氣朝后捅去,輕松插入了彥涼的側(cè)腹部,他緊接著把刀拔了出來,又捅一下,血順著血槽汩汩而出,濕了他滿手。

    彥涼淺淺地悶哼了兩聲,身體僵硬了幾秒鐘后,他兩眼一黑,終于堅持不住,被敵人拽住胳膊,一個過肩摔撂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西格瑪踩住他的肩膀,一鼓作氣地端起步槍,對準彥涼的腦門正要開槍,卻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的槍口頓了頓,隨后偏了開去,選擇性地對準幾個地方扣動扳機。

    彥涼被子彈打得抽搐了幾下,劇痛從四肢竄起,仿佛一根根鋼釘敲入了手腳,把這副報廢了的軀體牢牢釘在了地上。他全身浸泡在血泊之中,連手指都動不了分毫,只是恍惚地睜大眼睛,看著西格瑪抽身離去。

    “等……!”俊流踉蹌著,上氣不接下氣地喊到,“等一下!”

    麻古不知道著了什么魔,像是根本沒聽到他的聲音,一門心思只顧拖著他往前跑,也不管方向?qū)Σ粚Γ巯绿用钜o。

    直到俊流硬是停下腳步,踩穩(wěn)了一截樹根,借力使勁拖住了他,麻古實在跑不起來了,才轉(zhuǎn)頭大惑不解地望著俊流。

    “停下,聽我說!”俊流弓著背劇烈喘氣,他發(fā)跡凌亂,臉上毫無血色,深陷的眼眶里蓄滿了疲憊,乍看之下真是狼狽得沒了人形??陕楣艆s無法將他當成一個廢物看待,因為那雙眼睛里閃動的光芒清明異常,兀地透出來一刃鋒芒之氣,那是人被逼到絕路時激發(fā)出的狠勁。

    “我們這樣逃不掉的,遲早被他追上。得想辦法把那家伙干掉!”俊流的聲音不大,可咄咄逼人。

    “我才不要!打死都不想再碰見這些怪物了!”麻古已是驚弓之鳥,聞言立刻猛烈搖頭。他算是領(lǐng)教了,那家伙一下子就揍掉他半條小命,要不是彥涼上來得及時,再來一記他的內(nèi)臟就被踢爆了。

    俊流緊拽住他的手不放,仿佛心意已決,“我有辦法,你能不能聽我說?”

    麻古正想罵他瘋了,卻突然感覺到俊流的手,連同他的整個胳膊和肩膀都在發(fā)抖,麻古驚訝之下又望向?qū)Ψ降哪?,差點脫口而出的話也哽在了喉嚨里。

    他這才意識到:俊流也怕,而且比他更怕,這小子何嘗不是強壓住內(nèi)心的恐懼,才決定不再逃跑,正面應(yīng)戰(zhàn)的?

    麻古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一下子被對方此刻的氣勢折服了。逃避傷害和死亡是人的本能,他自己就是一個遵循本能而活的動物,雖然具備野獸般靈敏的應(yīng)變能力,卻難以處理更復(fù)雜的情勢。而俊流卻是一個凌駕于叢林機制之上的人類,如果他沒有清醒的頭腦和強大的理智,是不可能在極端恐懼的情況下,還能做出與本能截然相反的判斷的。

    這份覺悟和勇氣立刻感染了麻古,讓他也稍微冷靜下來,心中重又升起了對俊流的信任。

    “那怎么辦?”麻古急忙問到。他感情上認同了對方,可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心里仍然是沒底,語氣便顯得游移不定,“我們倆身上連把槍都沒有。人家武裝到了牙齒不說,就算是徒手也能把我倆宰了,你說還能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