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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臨恒捂住手臂,鮮血從指縫中不斷滲出,石娉試圖脫下外套給他裹上卻被他阻止了。正如沖出去時揣測的那般,如果外面還有狙擊手,他們就兇多吉少,大街之上無遮無攔,狙擊手占據制高點,他們起跑的距離都在射程范圍內,一槍就能斃命。 常年對危險的敏銳性讓趙臨恒在背后射來的那一槍時,動作迅捷的撲到了石娉,但是人的速度沒有子彈快,他手臂還是被子彈打穿了,恰巧是拿槍的那只手。好在大街上人來人往,槍聲響起之后,頓時亂成一團,四散尖叫逃跑,倒是給了他們兩人喘息片刻的機會,可是追擊而來的殺手持槍亂開,很快路人紛紛倒地,他們再次被暴露在狙擊手射擊范圍內,要不是拐角停了一輛黑色福特汽車讓他們閃躲一下,只怕此刻兩人小命都折了。 石娉手拿路邊碎石包著外套就要朝車窗砸去,下一秒卻聽一聲怪叫:“別殺我,別殺我——我給你們錢,全部錢都給你們?!?/br> 石娉一聽那聲音,頓住了動作不可思議喊了一聲:“馮旭?” 馮旭雙手舉高頭頂著不知從哪個百貨店買的東西,哆哆嗦嗦藏在駕駛座下方,顯然是前方突然的槍戰(zhàn)讓他這膽小鬼不敢前行,縮在了這里。 一聽是熟悉的聲音,馮旭一抬頭滿臉不可思議:“石娉?你不是和我老子在結婚嗎?怎么會在這里——?” 石娉顧不上他多廢話,一把將他推向副座,自己就鉆進了駕駛座上,趙臨恒直接閃身竄進了后座,失血讓他反應遲鈍,這個時候有車簡直是絕處逢生。 起步、拉桿、一腳踩上油門,車子離弦般飛馳,縮在副駕駛座位上不敢冒出腦袋的馮旭一聲慘叫,立馬被石娉惡狠狠罵道:“閉嘴,抓牢了,帶路去你那里。”馮旭面色慘白,顫著手指朝左邊一指,石娉直接打了急轉彎,整個車子側出了角度,馮旭猝不及防腦袋直接撞到了儀表臺上,痛的他捂住腦門哀出了哭腔:“石娉,你是不是跟野男人逃婚,我老子派人來追啊?” 后面殺手追了上來,對著車子后尾就是瘋狂射擊,后座趙臨恒臥趴蜷縮在座椅下方,石娉cao控著車子努力搖擺閃躲,腳下油門恨不得踩成風火輪,離合器都能冒煙了。開出老遠暫時甩開追兵,石娉抽出一只手抓起馮旭衣領怒吼:“去他媽的逃婚,老子在逃命。你快帶路,不要去你常住的小公館,有危險?!?/br> 一說逃命馮旭老實了,趕緊伸手指揮方向,眼睛偷瞄向后座一身鮮血的趙臨恒,小心翼翼問道:“那個人是不是死了?” 石娉看了一眼后視鏡,語帶關切發(fā)問:“趙臨恒?趙臨恒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專心開車?!壁w臨恒輕聲開了口,聽不出他此刻的情況。但是石娉心中有數,剛才如此密集的槍擊下,趙臨恒毫發(fā)無損的可能性極低,就是不知道中彈的部位在哪里,聽他這般聲音,好像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石娉的開車技術非常了得,在馮旭的指路下疾行飆車,一路之上似乎非常的不太平,到處濃煙四溢,時不時槍聲響起,路上還有粵軍沖上街頭互相槍擊,石娉看在眼里眉頭緊鎖,好在馮旭那處別院在城郊處,四周還算安全。 “這宅子也是你的?”石娉看著眼前小兩層的院落,有些疑惑馮旭怎么會有這種小門小戶的私宅。 “去年捧了個戲子,就買了這處房子安置對方。未曾想賤人沒多久勾搭了一個東北來的富商,前陣子跑了,這房子就空置下來?!?/br> 要是換了平常石娉一定有興致嘲笑馮旭不行,可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滿心只有趙臨恒的傷勢,剛才她彎身探入后座看過,趙臨恒本來手臂中了一槍,如今又添了兩處槍傷,好在子彈是擦過腿部造成的傷勢,不是致命。雖說如此,可是槍傷非同小可,先要趕緊止血,看趙臨恒滿臉黑中透著慘白,就知道他在硬撐保持清醒。 小院確實有段時間并未住人,院子有些破敗的跡象,好在屋內雖然蒙了些許灰塵,一切都還算完整。石娉簡單收拾了一處房間,安置了趙臨恒,馮旭被差遣在屋內翻找有用醫(yī)用東西。 “來來,這里有。那賤人是戲子,臺上容易受傷,平日是備藥的?!瘪T旭從樓下捧著藥箱一路沖到了二樓,獻寶似的遞給了石娉。 石娉翻找了一下,都是些跌打損傷的藥膏,唯有紗布還能一用,直到她翻出一盒全是洋文的藥,不由眼睛一亮,萬萬沒想到居然會有消炎藥,簡直是天賜良藥,顧不上藥物有沒有過期,她趕緊扒拉了一片藥硬塞到了趙臨恒嘴里。 “咬碎了咽下去。這里沒有火,沒水?!?/br> 一旁馮旭忍不住抱怨:“為什么不去我那小公館?應有盡有不是很好?” 石娉看了馮旭一眼發(fā)問:“你今天沒參加婚禮,一天都去哪里了?” 馮旭翻了個白眼哼著氣道:“看你這樣子也不像是和我老子結婚成功了,怎么?還想做我媽管起我來了?” “問你就回答,廢什么話?!笔逞酃鈨春莸牡闪笋T旭一眼,馮旭脖子一縮,立馬慫了:“我睡到中午,吃過飯后就去看了場戲,然后百貨公司買了些東西,剛開到那條街聽到槍聲,我就躲起來了,誰知道這么倒霉碰上你們倆?!?/br> “也就是說你一天沒見到你爹和你弟了?” 馮旭眨了眨眼,被石娉這么一發(fā)問,他到是有些緊張起來了,在看石娉如此狼狽,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是不是你們出事了?對啊,剛才是有人在追殺你,可是你堂堂督軍,怎么會身邊沒有警衛(wèi)呢?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我爹和馮淇出事了嗎?” 石娉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清楚情況。按理來說馮家父子不應該出事,可是剛才一路車行開過,她居然看到了到處有持槍的守城士兵,這就不是簡單的小事了。作為一軍統(tǒng)帥,石娉是非常了解軍隊嚴明紀律的,部隊守城軍可謂磐石一般的存在,只有發(fā)生嘩變,城內守軍才會行動,而這種行動要么是守軍嘩變要么就是城外部隊嘩變攻城,反正絕對是出大事情了。 馮旭轉身就要朝著外面沖,被石娉一把拽?。骸澳闳ツ??” “回去找我爹和小弟啊?!?/br> “外面到處亂,不要命了。你這電話還有嗎?” “有有,還沒斷線?!瘪T旭帶著石娉朝客廳奔去,隨后抓起已經有點積灰的電話就要朝馮宅撥去,卻被石娉直接按斷。石娉神色嚴肅道:“如果真的出事了,你家只怕懸了。讓我想想能聯絡誰。”她這里槍擊后,杜南禛一定率部隊趕來救她了,剛才她朝那宅子方向看,那里火光沖天,爆炸聲此起彼伏,一般殺手根本沒這個可能抵抗軍隊火力,顯然是杜南禛在交戰(zhàn)中。 石娉反應快,腦袋也轉的快,她立馬想到了一人,那是馮英特別關照她,危機時候可以聯系的人,快速撥打心中記住的號碼,在電話接通時,石娉沉下聲音道:“韓棟,我是石娉?!?/br> 原文發(fā)自шшш.ρο1?.тш;微博:江潮月中落;請支持作者版權,感謝?。ㄈ缛舻遣簧螾O,可以加qq群:904890167尋求幫助) 趙臨恒的傷勢得到了及時處理,手術后就在昏睡。石娉在包扎擦傷的時候,杜南禛奔進了病房,一把將石娉緊緊抱在了懷中。 “謝天謝地,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天知道他經歷了什么,整整一下午時間,石娉生死攸關的時候,什么底線,什么原則都被他拋去了腦后,他血液沸騰,心焦rou跳,是不敢去細想失去石娉的可能性。 石娉被杜南禛摟得死緊,卻也是安靜的任由他摟著,原本下午命懸一線的刺激和緊張在看到杜南禛時候奇跡般的消失了。 “我沒事,毫發(fā)無損。”拍著杜南禛后背安撫著,平時她總覺得杜南禛人高馬大,此刻卻像是一條落花流水的大狗般趴在她肩頭,耷拉著腦袋在求得她的安撫。 “是我不好,太大意了,竟然一點沒有防備。”杜南禛一顆心在胸腔內跳得激烈,跳動帶起的振幅讓他氣息混亂,只能靠時間來撫平他幾乎慌張破碎的心。 “宇之,不是你的錯。我也沒有想到馮英居然會被北洋政府那里安插的細作下毒弄死,現在城里戰(zhàn)火硝煙,馮淇那里我們必須幫他?!?/br> 杜南禛勉強平穩(wěn)了氣息:“十九師已經配合粵軍十一師作戰(zhàn),只是馮淇那里顧慮到老百姓,一直沒下重火力猛攻。” 石娉聽聞倒是難得夸獎了對方:“沒想到這小子突然有點腦子了。沒事,有我們和他的十一師,加上馬上城外援兵,打贏不過是時間問題,倒是——”她還想說什么,卻被嚎啕大哭聲給打斷了。她調轉視線看到馮旭那大男人哭的梨花帶淚,被賀安宏攙扶著走了進來,不由滿臉嫌棄的搖頭。 “大少爺,你先別哭了。石督軍的病房到了,你不是說著急找他嗎?” 馮旭抬起了頭,一雙眼哭的泛紅,他眉目線條勾人含情,哪怕此刻淚眼婆娑,依然眸光含情的樣子。 “石娉!都你是害死我爹的,我都問過賀叔了,要不是你搞什么陰謀詭計,我爹不會死的?!?/br> 看在馮旭立功救了她一命的份上,石娉耐著性子好言相勸:“你爹的仇,我肯定會和你小弟一起報的,你放心吧?!?/br> “要做到冤有頭債有主,必須嚴懲那些兇手,但是不能濫殺無辜,不然會影響我爹投胎的?!?/br> “呵呵”石娉干笑了一聲,點著頭答應:“行,沒想到馮大少爺還信佛啊。有思想、有道行?!?/br> “那我為何看到牢房里面抓了人滿為患?你們是不是抓不到兇手拿老百姓充數?” 石娉一愣,看了眼杜南禛,杜南禛張嘴無聲的冒了個共字,頓時她心領神會:“那些都是同黨?!?/br> “你騙誰呢,那里男女老少都有,給我爹下毒還有這么多同黨啊?我看你分明就是敷衍我,根本沒有心幫我爹報仇。正所謂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們好歹還做了半天夫妻呢?!?/br> 石娉哪里架得住馮旭這少爺脾氣這般胡攪蠻纏,當下擺手投降:“好好,我審過之后沒問題就放了行不?” 馮旭擦了擦眼淚,故作兇狠的威脅:“我會盯住你的,抓緊逮真正兇手,別想濫竽充數。” 好不容易送走了身嬌rou貴的馮大少爺,石娉由衷發(fā)出一聲感嘆:“馮英這一死,也不知道這馮家叁個兒子能不能頂他們老子的江山,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杜南禛好笑的聽著石娉把自己作為第二代也給貶低進去還渾然不覺的樣子,笑過之后他正色問道:“牢里那些共產黨怎么處理?應該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潛伏在馮英身邊沒挖出來?!?/br> “無所謂了,馮英都死了。這次打擊之后,他們暫時不成氣候,全部拖出去秘密槍斃了。省的馮旭和我鬧騰,回頭就和他說人都放了?!?/br> 杜南禛點了點頭,正要出門吩咐人去辦這事,卻聽石娉喊住了他:“等下——”杜南禛看了石娉一眼,就知她另有了打算。 石娉晚上包扎傷口后重新回到了馮宅,馮宅未曾被守軍大肆破壞,如今重新駐兵,守衛(wèi)森嚴的讓石娉安心入住。 洗漱之后,石娉披著睡衣從衛(wèi)生間出來,房間本來亮得燈卻全部滅了。她心頭一緊,目視間看到一人影就站在她不遠處,她剛要呼喊,卻聽到了馮旭的聲音:“石娉,我剛剛回來?!?/br> 一聽是馮旭,石娉沒好氣的一邊伸手去開燈一邊應道:“又去哪里鬼混了?” “去了刑場?!痹捯袈湎碌臅r候,馮旭的腦袋重重的擱在了石娉肩膀上,同時手臂環(huán)住了她的脖頸,太陽xue上頂上了一把槍。 “石娉,咱們來算算剛才叁十八條人命吧?!焙诎抵旭T旭說的話輕的猶如鬼魂顯靈般,石娉卻聽出了其中暗藏的殺機。 cao!釣魚就釣魚吧,怎么能這么巧魚就在自己身邊!石娉萬萬沒想到,馮旭居然是共產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