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的景象在這幾年已經(jīng)與往日相去甚遠(yuǎn)。

    雖然地球上的人口正在逐年下降，但建筑卻是越來越新穎且科技化。從車站出離后看見的街景可說是蔚為壯觀，高聳林立的大樓一棟接著一棟，各式店面在這條街上恣意生長。

    空中懸浮的虛擬螢?zāi)伙@示著簡單的天氣預(yù)報及各店家的資訊，科技近幾年快速的進(jìn)步給人們的生活遭添了更多的便利性。

    可與之形成強(qiáng)烈反差的，是空蕩的街道和憔悴的人們。

    霍衍行也很久沒有到市區(qū)了，他現(xiàn)在的生活基本上只是在公司和家之間來回。

    沉抒逸的步伐輕快而活潑，眉眼間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但霍衍行的表情卻截然不同，他板著一張臉，隨時準(zhǔn)備要爆發(fā)一般。

    這個情景要追溯到今天早上。

    今天霍衍行不需要上班，但他還是在一樣的時間點起床。

    在客廳里，仿生人仍然處于睡眠狀態(tài)，到了中午十二點，他依然沒有醒來。

    雖然今天沒有需要早起的理由，但沉抒逸這個樣子真的很難讓人相信他是一個仿生人。

    衣服松垮垮的掛在沉抒逸的身上，大開的領(lǐng)口露出優(yōu)美的頸部線條，也帶到一點深遂的鎖骨。

    于是，霍衍行決定今天就帶沉抒逸去買些衣服，同時也順便補(bǔ)充家中即將不足的糧食。

    「喂！」

    霍衍行輕輕搖晃著沉抒逸的身體，沉抒逸發(fā)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夢話，然后又恢復(fù)了寂靜。

    他對沉抒逸賴床的反應(yīng)并不感到意外。他走到窗邊，拉開窗簾，讓耀眼的陽光照射進(jìn)來，喚醒了仿生人。

    「啊……太亮了……」沉抒逸含糊不清的說著，用手臂遮擋入侵的陽光。

    沒有設(shè)定起床時間的沉抒逸實在很難叫醒，霍衍行深有體會。他曾花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才把人從被窩里拖出來。

    即使是睡在這張連雙腿都無法伸直的小沙發(fā)上，沉抒逸仍然可以頑固地賴著不起床。

    霍衍行不想浪費時間在起床這件事情上面跟沉抒逸糾纏，這在過去也許是一種甜蜜的情趣，但現(xiàn)在只是霍衍行不想觸及的回憶而已。

    他拉住沉抒逸的手臂，將人直接從沙發(fā)上一把拉了下來。

    一聲悶響，沉抒逸跌到地板上。

    沉抒逸撐起身子，搖搖晃晃的動作似乎是還沒完全清醒。

    「明明以前很溫柔的說。」沉抒逸瞇著雙眼，喃喃說道。

    又來了。

    霍衍行看向沉抒逸的眼神變的冷淡幾分，因為沉抒逸又毫無自覺的提起兩人之間曾經(jīng)的美好，這是霍衍行最聽不得的話。

    每次當(dāng)霍衍行以為他能夠開始普通的面對沉抒逸時，沉抒逸總是會讓他再次回憶起逝去的過往。

    如同翻閱著他好不容易封存的記憶，然后用最無辜的聲音朗讀給他聽。

    「快點起來了?！够粞苄胁粣偟卮叽俚?。

    「為什么？」

    沉抒逸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剛睡醒的模樣和現(xiàn)在趴在地上的那隻仿生貓一模一樣。

    霍衍行沒有為他的催促作出解釋，為了回避使他心煩意亂的主因，霍衍行離開了客廳。

    沉抒逸完全沒有察覺到霍衍行的情緒，只是專注于自己的狀態(tài)。

    這種事情以前好像也曾經(jīng)發(fā)生過。

    霍衍行瞪著沉抒逸的身影，與一個仿生人計較一點用都沒有。

    他刻意無視了沉抒逸的話，刻意與沉抒逸拉開一點距離，只有他一個人受到折磨太不公平了。

    走在曾經(jīng)熟悉的街上，回憶正一點一滴的匯聚，填滿霍衍行的腦海。

    他記得這里曾經(jīng)有一間他們放學(xué)后常去的咖啡廳，對面則有李亞璇喜歡逛的首飾店，不遠(yuǎn)處應(yīng)該還有一家賣小型仿生寵物的寵物店，但現(xiàn)在那些店家都已經(jīng)消失了。

    隨后，他們進(jìn)入了一家百貨公司。

    百貨公司里有很多專柜，但卻很少見到接待客人的員工。

    沉抒逸看著電梯旁的樓層介紹，「十二樓是電動游樂場，我們?nèi)タ纯?！?/br>
    他無意識的勾上霍衍行的手臂，霍衍行愣了一瞬，隨即將手趕緊抽回，邁出步伐走進(jìn)電梯里，沉抒逸跟在后面。

    電梯停在五樓，霍衍行走出電梯，迎面就是一間規(guī)模不小的服飾店，沉抒逸環(huán)顧一眼這間風(fēng)格簡約優(yōu)雅的店面，踩著自己獨特的步伐跟著霍衍行進(jìn)去。

    女性店員見到兩人便向前靠近，身上的香水味道使得霍衍行微微蹙眉。

    對方露出營業(yè)中的微笑，用甜美的聲音對兩人詢問道，「請問有什么需要的嗎？」

    霍衍行指著沉抒逸，店員立刻意會他的意思，微微點頭示意。

    沉抒逸則在一頭霧水之下被店員推進(jìn)試衣間里。

    霍衍行坐在離試衣間不遠(yuǎn)的沙發(fā)上，終于等到難得的平靜。他用手環(huán)叫出面板，滑著今日新聞，頭條新聞是關(guān)于沉宇程的通緝報導(dǎo)，且又新增了幾條不實的罪名。

    「還真是不擇手段啊……」

    霍衍行將網(wǎng)址傳到六人以前的群組，幾秒之后對話框旁顯示「已讀1」，這一定是沉抒逸。

    沉抒逸的通訊系統(tǒng)是植入在他的體內(nèi)，不需要透過任何媒介，所以他總是能夠在第一時間接收到所有的訊息。

    就連之前從沉宇程口中得知的一起關(guān)于仿生人殺死主人的重大案件都沒被報導(dǎo)出來了，看來沉宇程盜取的文件對政府來說極為重要，才使他們必須採取這樣的措施。

    過了幾分鐘，布簾刷啦一聲被拉開?；粞苄谢剡^神來，看著面前換上一身清涼夏裝的沉抒逸。

    沉抒逸大多時間都是穿著長袖配著短褲，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喜歡這樣搭配，所以霍衍行通常都會配合他。就像是那件印著貓咪圖案的情侶衣，霍衍行就配合沉抒逸買了長袖。

    與沉抒逸相反，霍衍行通常都穿著短袖，因為他天生就偏高的體溫。這也是為什么他總是喜歡靠近體溫較低的沉抒逸。

    店員拉著沉抒逸走出試衣間，稱讚著沉抒逸與他身上的那件上衣有多么相襯，但他看起來只想換回剛才穿著的長袖。

    不知道是不是覺得不自在，沉抒逸一直低著頭。

    沉抒逸身為一個仿生人卻是很內(nèi)向的，與熟識的人相處時他可以展現(xiàn)出活躍的一面，但在面對陌生人時卻是另一個樣子。

    霍衍行當(dāng)初也是因為這樣才覺得沉抒逸很無趣，因為對方基本上都不開口說話，只有在沉宇程在的時候才會勉強(qiáng)說個一兩句話。

    現(xiàn)在沉抒逸無措的捏著手指的動作讓霍衍行覺得有點趣味，這個畫面在兩人便的熟悉之后就沒有出現(xiàn)過了。

    因為當(dāng)時的他有霍衍行這個擋箭牌，替他擋掉所有他不擅長的社交。

    沉抒逸的視線還是像以前一樣望向霍衍行，直到店員逐漸向他靠近才收回求救的目光急忙后退。

    霍衍行已經(jīng)不是沉抒逸的防護(hù)罩了，所以他理所當(dāng)然地沒有站出來替沉抒逸擋下那位熱情的店員。

    他猶豫地別開目光，臉上卻顯露出不自然的痛苦表情，皺著眉頭，一言不發(fā)，靜靜地聽著店員自顧自的介紹其他衣服。

    女店員又挑了幾件符合沉抒逸喜好的長袖衣服，一把將人再次推進(jìn)試衣間。

    當(dāng)沉抒逸換衣服的時候，霍衍行繼續(xù)等待。

    那名女店員突然地主動向霍衍行搭話，「他是你朋友嗎？」

    他們算是朋友嗎？

    霍衍行說不清他們兩人之間的關(guān)係，順著店員的木然的點頭。

    「他長的真好看?！?/br>
    店員微微笑著，但霍衍行覺得她的笑容不像是真心的。

    他敷衍的喔了聲，不想去猜測店員向他說這句話的目的為何，或者說是故意假裝不知道。

    沉抒逸無論聲音還是長相都如月光那般細(xì)膩且柔和，這吸引了不少人，包括霍衍行。他承認(rèn)自己一部分被她吸引住了，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難以自拔。

    想起自己曾經(jīng)還偷偷地幫沉抒逸處理掉一堆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情書，這讓他的心情變的鬱悶。

    當(dāng)沉抒逸從試衣間出來時，他感覺到一絲的不對勁，他覺得霍衍行的樣子有點奇怪，雖然只有一點，但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他直接的走到霍衍行面前，蹲下身子，想看清楚藏在碎發(fā)之后的是什么表情，于是湊近了臉。

    「你在干嘛！？」

    霍衍行連忙推開沉抒逸，阻止那雙清澈純凈的眼睛盯著自己。

    「別靠我這么近?！顾俅翁嵝训馈?/br>
    到底要說幾次，沉抒逸才會聽懂？

    到底要說幾次，自己的心才會不再被這種事情所干擾？

    霍衍行深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店員目的明確的提問和沉抒逸如以往般親密的接近都讓他覺得煩躁。

    「客人，請問你覺得如何？」

    沉抒逸再次看向霍衍行，希望他接下這個話題，但霍衍行的眼神就像是在說「隨你便」。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沉抒逸就繼續(xù)盯著霍衍行看。無論是好或是不好都無所謂，他就只是想要霍衍行的答案。

    宛若閃著光芒的雙眼直勾勾地注視著霍衍行，一絲復(fù)雜的情緒在霍衍行的心尖顫抖，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達(dá)到目的的沉抒逸的眼睛笑瞇成一線，不含任何雜質(zhì)的天真笑顏讓霍衍行感到莫名的礙眼，他撇開了頭。

    「那就幫你裝起來了？」這句話是對著霍衍行說的。

    霍衍行對店員草草點頭，后者將旁邊放著的一疊衣服和沉抒逸剛換下的襯衫與長褲拿去包裝。

    下一秒，霍衍行跟著店員要去結(jié)帳，剩下沉抒逸一個人還站在原地。

    這與過去所經(jīng)歷的強(qiáng)烈對比，讓沉抒逸感到不適應(yīng)，就像呼吸困難般的感受。

    難道我又故障了嗎？

    沉抒逸希望可以趕快找到沉宇程，讓他好好替自己檢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