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初見(二回憶)【
褚驍錯愕地挑挑眉,見她驚魂不定的神色中摻雜著一絲認(rèn)真,鬼使神差地當(dāng)真攥著她手臂下軟綿綿的脂rou用力捏了捏。 “呀,疼疼疼!”方芮痛得吸氣,抽出自己的手臂看了看,都捏紅了一圈。 褚驍摸了摸鼻子,道:“不好意思?!?/br> 到了此刻,方芮才確信自己是真的遇上人了。夜色模糊,她只能從他剛剛低啞的聲線聽出來是個正處變聲器的少年,年紀(jì)與自己相當(dāng)。 她稍稍放下戒備心,弱弱地問:“你好,我好像迷路了,你對這兒熟嗎?能不能帶我出去?!?/br> 這是她第一次來這里,很光榮地迷了路,還自己嚇自己,不用想也知道對方很清楚自己剛剛的經(jīng)歷和處境,顧不得不好意思,不拘泥地直接尋求幫助。 褚驍沉默半晌,眼睛看著她手里揣著的黑色錢包:“這包是你的?” “啊?”方芮順著他低頭的動作看向了自己的手,道,“不是,是我和我朋友撿的?!?/br> “撿的?那你們準(zhǔn)備拿來干嘛?” 方芮興許是運動太劇烈大腦缺氧,一五一十地告訴他:“這包里好多好多錢,我們本來準(zhǔn)備等在大門口找包主的,但我找不到衛(wèi)生間耽誤了點兒時間,也不知道會不會錯過。” 簡單地來回對話,方芮才驚醒陳瑾還在等自己,下意識地微微嘟起唇,討好地問詢:“所以你可以現(xiàn)在盡快帶我去大門嗎?估計包主要焦頭爛額了,里面還有兩張身份證?!?/br> 瞧她也不像說謊,褚驍便直言:“這個包是我家人的,你可以直接給我轉(zhuǎn)交。” 原本還莫名相信他的方芮頓時警鈴作響。 心里揣測著就把錢包牢牢護(hù)在懷里,像只護(hù)食的小貓,呲著牙豎起毛發(fā),圓圓的杏眼露出股懷疑,也不說話,只退后兩步,上下審視著他。 感情覺得他是騙子壞蛋呢?褚驍眼里盛滿nongnong的興味,這感覺還是頭一次,倒是挺新鮮,嘴角淺淺勾起,道:“不信我?里面兩張身份證,其中一張是我的,你可以打開看看?!?/br> 方芮聽他語氣篤定,半信半疑地打開錢包掏出那兩張身份證,光線太過昏暗,甚至瞧不清楚該檢查哪張,隱隱約約地看出一張是及肩長發(fā),一張是寸頭。 于是抬起象征著男性的寸頭的那張,轉(zhuǎn)身對著從他身后漏出來的光線仔細(xì)瞧:即使無法看清全貌,也辨認(rèn)出照片上的人五官清秀端正,特別是那雙眼,很有神,也很方芮形容不出來,大概就是透著一股這個年紀(jì)不該具有的成熟相。 但還真挺帥。 方芮又折身面向他,瞇著眼睛打量,試圖和照片進(jìn)行對比。 可對方比自己高了不止一個頭,仰長了脖子也還是有一點兒距離,在這可視度為10cm的夜里顯然是行不通的。 褚驍也看出來她的局促,低低地笑出聲。變聲期的男生一般都是副公鴨嗓,聲音難聽聒噪。 可他的聲音是在本身清亮的底色下帶了絲磁啞,很特別,也很舒服,讓方芮失神了片刻。 “現(xiàn)在呢?”褚驍看她呆怔,好脾氣地俯身拉進(jìn)兩人的距離。 一股檸檬青草皂香涌入鼻腔,給這悶熱夏夜注入一絲沁涼。 見他絲毫不慌,還送上門來給自己檢查,方芮意識到他大概率沒說謊,自己恐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在陌生人略帶戲謔的笑聲面前,還是強裝著,不想落下風(fēng):“你站好了,我看看。” “嗯,你看吧。”褚驍把手插褲兜里,穩(wěn)穩(wěn)地迎接她清澈的目光。 方芮的視線來回對比,近在咫尺的臉給她帶來了強烈的沖擊力,相較照片,前者明顯長開了,少了點臉頰rou,輪廓變得更清晰,寸頭取而代之的是指長的碎發(fā),但也打理的干凈利落,很是清爽。 還沒開竅的她像和看偶像劇一般,只是微微驚嘆他長得可真好看。 對比完了,方芮不得不放下自己的面子:“好吧,確實是你,那你收好了,不要再弄丟了?!币话褜|西塞還給他,鍥而不舍地求:“看在我?guī)湍銚斓藉X包的份兒上,帶我出去吧?!?/br> 方芮不用想也知道在這里耽誤了很長時間,陳瑾怕是要找自己找瘋了。 見他還是沉默不語,一晚上的奔波勞累,加上又是興奮又是恐懼又是焦慮的情緒,方芮再也撐不住地哽咽起來:“你這人怎么怎么這樣哇,我好心幫幫你,就是懷疑了你你一下,你就恩將仇報” 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摻雜著哭聲,好不可憐,將褚驍嚇一跳,這怎么說哭就哭了。 他不擅長哄女孩,更不擅長哄哭著上了情緒明顯聽不進(jìn)去話的陌生女孩,一時有點手足無措,皺了皺眉:“你哭什么?!?/br> 方芮原本還壓著嗓子嗚咽,聽他語氣不耐甚至絲毫不覺得自己也有錯,心里更是委屈得不行,仿佛打開了閘門,放開嗓門嚎啕大哭。 褚驍懷疑再放任她哭一分鐘,天頂?shù)拇岸嫉帽徽鹣聛怼H粲腥私?jīng)過指定被嚇破膽。 嘆口氣,轉(zhuǎn)身,直直地往前走。 方芮氣急敗壞:“你是要把我扔在這兒嗎!?” “再不跟上,就是真的。” 很沒骨氣地小跑著追上他,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去了地下停車庫。 “10點多了,大門已經(jīng)鎖了,只能從這兒繞出去?!瘪因旑I(lǐng)著她出了車庫口,來到了大街上,周邊的店鋪還都開著,涌入的光線讓方芮如獲新生。 但是這里等于是展覽中心的后門了,得繞到前門去才能找到陳瑾。 方芮囁喏著想說話,褚驍腳下不停,安撫道:“看著點路,再走5分鐘就到前門了?!?/br> 經(jīng)過一家冰淇淋店,方芮的目光頓時被五顏六色的甜品吸引,剛剛哭得口干舌燥,肚子也早就餓了,她眼巴巴的神情,放緩的腳步,成功讓褚驍注意到。 于是轉(zhuǎn)身站到店鋪的檐下,問:“想吃什么口味的?” 方芮面紅耳赤,哪想到自己一頓亂罵之后,人家還這么好心請自己吃東西啊。 正巧旁邊有位年輕mama也買了支冰淇淋,遞給了旁邊開心得直蹦的四五歲小男孩,他手上還牽著個卡通氣球,整個人活靈活現(xiàn)。 她不好意思開口,眼神卻落在了黑棕色的巧克力口味冰淇淋上面。褚驍了然,直接向老板點單:“您好,來兩個巧克力口味的?!?/br> 接過老板做好的冰淇淋,都遞給方芮:“拿好了。”又偏了偏頭看向街角賣氫氣球的老奶奶:“這個要不要也給你買一個?畢竟我‘恩將仇報’嘛?!?/br> 話說得方芮無地自容,她再遲鈍也知他是拿自己當(dāng)幾歲的小孩在逗呢。 看著手里兩個攢成球的冰淇淋,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謝謝你?!甭暼缥迷G,褚驍卻聽得清清楚楚,心情也莫名其妙地好起來。 對方芮來說那一晚她只是迷了路,還遇上一個長得可好看的小帥哥,之后學(xué)業(yè)忙碌,漸漸地也就淡忘了。 可對于褚驍來說,遇上她是他那一天唯一值得開心的事兒。 褚汀作為大領(lǐng)導(dǎo),需要從省會回到株寧參與很多重要會議,而裴琪涵除了陪同丈夫出席各種晚宴外,本職是主持人的她還獨挑大梁,主持了那晚的晚會,兩人這個月以來連軸轉(zhuǎn),忙得腳不沾地。 至于褚驍,早被他們遺忘到九霄云外。生日的前一晚,他還在心里默默希冀明早起床爸媽會記得,至少能給他打個電話。 結(jié)果第二天上午,什么都沒有等來,說不失望是假的,坐在空空蕩蕩的大房子里,小小少年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中午讓保姆幫自己買了到株寧的車票,回了外公外婆家。 二老突然見到回家的外孫,驚喜不已,噓寒問暖之后,致電女兒詢問她今天的行程,知道她今晚要主持晚會,就派司機把他送去了會展中心。 裴琪涵知道他來了,開場前匆匆和他說了幾句話,便把自己的包交給他保管,約好晚會散場后一起回家。褚驍向來辦事妥帖,細(xì)心嚴(yán)謹(jǐn),摸到身上口袋里用來刷安檢的身份證,擔(dān)心容易掉便也放進(jìn)了錢包。 他認(rèn)真坐在臺下,看著舞臺上優(yōu)雅大方的母親,閃耀奪目,散發(fā)著獨屬她自己的光。他的心情終于得到一絲釋然。 可散了場,裴琪涵并未遵守約定,又把他落在了坐席里。褚驍呆坐了片刻,內(nèi)心五味陳雜,父母眼里沒有他,他不曾記恨,現(xiàn)在都走到他們面前主動去找存在感了,居然還這么被忽視。 泄憤般地丟下手里的錢包,氣沖沖地往外走,還不小心撞到了人,這可能是他長這么大以來最無禮的一次,看也不看地直接走掉。 褚汀在升職之前,兩人還在株寧工作,那時候他還有點兒粘人的屬性,平日里經(jīng)常見不到mama,便耍賴地跟著裴琪涵來這邊,雖然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放任他不管,忙自己的事兒去了,褚驍也不覺得無聊,是以,他很是熟悉場館內(nèi)部的構(gòu)造。 他上完廁所,故意在館內(nèi)閑逛,置氣地想知道這多給的幾十分鐘,母親是否能想起他來。 可是鞋底都要擦起火星子了,內(nèi)部工作人員的辦公室里也沒見有人出來找他。 也就在這時,方芮闖進(jìn)了他的視野里,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貓,惡聲惡氣后又無辜示弱,顛倒混亂,讓人錯愕又失笑。 褚驍有脾氣也被她磨到?jīng)]脾氣,心里的郁悶慢慢被驅(qū)散,只剩她粉白的生動小臉,讓他久久不能忘懷。 “嗯,我還記得。”褚驍沒說出口的后半句是“你卻忘得差不多” 方芮看了看他,和回憶里比起來,真的是長高了很多,心里想著嘴巴就說出來了。 褚驍側(cè)跨一步,和她肩并肩地背靠在墻上,笑著回她:“你也是?!?/br> 紅了紅臉,想起他剛剛說的那句“怎么和你沒關(guān)系”,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 蹩腳地轉(zhuǎn)移話題:“那你怎么一開始不說,現(xiàn)在都高二了,又來告訴我?” 弄得到頭來“恩將仇報”的是自己,白吃了人家的兩個貴價冰淇淋,還白嫖人家課后輔導(dǎo),甚至幾次打照面都撞到他。 方芮心里留著面條淚,覺得自己罪孽深重,對以前冒冒失失的自己無比悔恨。 “本來現(xiàn)在說也不晚,但是再不說就得失去你了。” 措辭語氣曖昧,含著nongnong的試探。 方芮卻像身處春天的朽木,明明心懷春意,卻愣是不開竅也不接茬,不可雕也。 她經(jīng)過回憶的洗禮,只以為他是害怕失去自己這個特殊的朋友,討好地安慰道:“沒事兒,以后我不會單方面地不理你了,” 褚驍隱隱挫敗,知道不能cao之過急,忍下未說出口的話,看了看手表:“快上課了,我們先回教室吧?!?/br> 方芮現(xiàn)在心無芥蒂,大大方方地和他一起進(jìn)了教學(xué)樓,一路上兩人有說有笑,即使有人注意到,但見他們坦坦蕩蕩,飽飽眼福之后也生不出之前的那種坊間謠傳。 坐回座位,劉佳寧已經(jīng)在邊吃餅干邊刷題了,見她回來,問她去哪兒了,出小賣部找半天沒看到人。 方芮神神叨叨地竊笑:“這是秘密?!?/br> 這得了便宜的小樣兒像極了路上撿到錢的小學(xué)生,稀奇地看她一眼:“就你?禿子頭上擺虱子!” 明擺著,藏不住。 “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時候再告訴我?!?/br> 方芮卻頗有信心,回敬道:“你少門縫里看人?!?/br> 把人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