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假作真來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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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假作真來真亦假 修真界曾下過一個黑色追緝令,是等級最高的追殺令,名斬龍令,卻要活捉不要死的,賞金為三條高等靈脈。當(dāng)時所有宗門莫不傾巢而出,只為賞金。不因別的,只因一條高等靈脈便足以讓一個小宗門發(fā)展為大宗門,培養(yǎng)更多的優(yōu)秀弟子,為宗門奪得更多的資源。 說來逍遙嶺的手筆一向驚艷眾人,只為一個叛徒,一個還不算是魔族的魔頭,拿出如此豐厚的報酬,真不愧是大宗門的底蘊(yùn)。雖然最后這份報酬誰也沒有拿到,不過這份黑色追緝令也為人津津樂道許久。 斬龍令是一塊漆黑的令牌,高野之戰(zhàn)之后成為一個精神標(biāo)志,眼下就高高掛在當(dāng)時無非仙尊大義滅親的囚神臺上。在燦爛的陽光底下,它身負(fù)的殺戮之氣還是令人望之心底發(fā)寒。不知當(dāng)時還未成為仙尊的無非仙尊究竟是什么樣的心情,求宗門發(fā)出這塊令牌的? 絕望、痛苦、憤怒、羞恥、怨恨……這些全因?yàn)橥蝗?,無非仙尊還能成就無情道,當(dāng)真心性非常人所能比擬。 囚神臺乾乾凈凈,完全看不出二十年前這里縛過一人,三千六百刀的苦痛,血流不盡,卻為天下人所唾棄。無論是疼痛折磨或屈辱虛弱,都生生泯滅了一個渡劫期的高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元嬰被散,修為被廢,斷骨抽筋,一共四十九天。 最后,還是在一個意外中,被囚之人自己撞上利刃,了結(jié)自己。 若非那人是個魔頭,否則見過的人都不免讚嘆他非比尋常的堅定和固執(zhí)。因?yàn)槟侨松芰巳Я俚?,沒有一次求饒。這若放在正道,就是英雄豪杰??善皇?,也讓人惋惜,如此優(yōu)秀之人,怎地一夜之間成了魔頭呢? 至臻三年,滅門血案。這樣的魔頭就藏在自己身邊,朝日相處,等著哪日解決馀孽。無非仙尊無情道沒有因此破碎,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也是天道垂憐。 今日是講學(xué)的第一日,是講逍遙劍法的基礎(chǔ)招式。老師還未來,散修與其他宗門學(xué)生們對著遠(yuǎn)處的囚神臺說起當(dāng)年的小道傳聞。顧元宗和沉莫若很早就到了,聽著道友們津津有味地聊,衷心佩服,原來不只有人間喜愛這種茶馀飯后的活動,修真之人的嘴皮子也沒間著。另一些散修弟子已經(jīng)聊到無非仙尊的年少情愛之事去了,想像力豐富,不去寫話本可惜了。 「他們真不該修仙,應(yīng)該去當(dāng)說書人?!?/br> 「……無非仙尊年少之時確實(shí)有喜愛之人。」 沉莫若嗑著瓜子,忽聞顧元宗冒出這句,驚的瓜子都掉了,還差點(diǎn)噎到自己。 「你怎么知道?」 顧元宗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難道仙尊不能有心愛之人?」 「你那時還未出生呢!言之鑿鑿的,還以為你親眼見過……」 「仙尊合籍之事天下皆知,你忘了?」 「又沒見到人!你怎么知道?」 「──因?yàn)槟侨艘呀?jīng)死了?!?/br> 沉莫若一愣,「誰死了?」 難道顧以明難得找到一個合心意的道侶,卻沒多久就死了?所以才只剩下那盞命燈?可是人若死了,人死燈滅,他還留著那盞燈作甚么?是為了悼念,還為了睹物思人?就是因?yàn)槿绱?,他才沒有飛升? 「……你自己得空時問吧?!诡櫾谝娝@渾然無覺的模樣,有些牙癢,賭氣地別過頭不與他說話了。 沉莫若簡直滿頭霧水,就是聽個故事,怎地還認(rèn)真起來了? 況且他這奪舍之人跑到顧以明的跟前去,豈不是自找死路? 聽完故事,老師也來了。來者是教授逍遙嶺基礎(chǔ)劍法的明機(jī)長老,化神期修為,平日早晨就在演武堂授課。逍遙嶺的弟子初進(jìn)宗門都是由他統(tǒng)一教導(dǎo),直至了悟心法并且修為進(jìn)階至練氣大圓滿之后,才參加考試選擇要跟從的老師。天資卓越的可進(jìn)入內(nèi)門,爭奪親傳弟子之位;其他的,一律是外門弟子,但內(nèi)外門弟子所受待遇沒有相差太多,相差的是金丹期后,宗門提供資源的多寡。畢竟天資卓絕的大多會先金丹圓滿,宗門將資源傾斜于他也無可厚非。進(jìn)階可不是易事,為了確保每位弟子修行之路的順利與否,逍遙嶺所關(guān)注的是弟子的未來仙路,而非看在弟子能為宗門爭奪多少資源。資質(zhì)不足的也不輕視于他,盡其所能地提供協(xié)助,助其仙途順利。 這是逍遙嶺與其他宗門不同之處。 能守護(hù)建木、鎮(zhèn)壓魔族的果然心懷大義,不同凡響。 明機(jī)長老先口述心訣,再讓學(xué)子練習(xí)劍招。因著是第一日,不宜貪快,于是只講述了初階的幾個招式后,讓他們自行參悟去了。 這門課是顧元宗選的,沉莫若陪他一起。 連把木劍都沒有的人,不配選武課。 顧元宗倒出人意料,醫(yī)劍雙修,基礎(chǔ)卻很穩(wěn)固,心法一遍就悟,劍招一遍就會,更甚那與無非仙尊有幾分相似的面容,成功引起了明機(jī)長老的關(guān)注。連周圍的弟子都悄悄投來眼神,有羨慕有忌妒有好奇還有愛慕的,沉莫若躲在不遠(yuǎn)處的樹下,又嗑起瓜子準(zhǔn)備看戲。 不得不說,顧以明長的真的好看,豐神俊朗,儀態(tài)高雅,像是貴族子弟。 明機(jī)長老對他另眼相看,十分慈愛地詢問他的姓名,其他弟子也因此知道懸壺門還出了這么一個天才,紛紛靠過來對他示好,希望之后的講學(xué)能與他一道切磋砥礪。這一幕看在懸壺門其他弟子眼里就不是滋味了,尤其是那兩位師兄。 他們臉色晦暗陰沉,雙手緊握,眼神滿是不甘嫉妒。明明在宗門里身份不及他們,修為不及他們,人脈也不及他們,可來到這里反而成了最矚目的焦點(diǎn),憑什么?就那幾招平平無奇的劍招,能殺得死人嗎? 越想越不甘心,于是掌心靈氣翻涌,引靈入劍,劍身登時發(fā)出嗡嗡的聲響。 沉莫若靈感強(qiáng),自然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舉動,他在他們有所動作時扔下瓜子衝了過來,雙手畫太極,頓時身前張開一張金色的網(wǎng),將攻擊化整為零。 他喝道:「干什么!」 兩位懸壺門的師兄一見是他,收了靈力,將劍抵地,一副迷濛的樣子。 「這位師弟有事嗎?」 沉莫若臉色難看,胸口的靈力有些躁動。他沒想到這里人這么多,這兩人居然還敢搞偷襲?即便有仇,卻一點(diǎn)兒都不在乎會誤傷他人,手段如此齷齚,不配修仙。拿著魔器偷偷欣喜,也算是配得上他們的卑鄙了。 別看明機(jī)長老和和氣氣,他是個人精,見狀哪有不明白的,頓時化神期的威壓一放,在場所有人背后都冒出汗來。 「演武場只許切磋不許斗毆,犯錯的出去反省,并且禁學(xué)三日?!?/br> 兩位師兄連忙認(rèn)錯,還不忘倒打一耙,「老師,我們沒做啥啊,都是他!沒有帶劍還在這里搗亂,分明是看我們不順眼,故意陷害,想打我們!」 沉莫若簡直要被氣笑了,他連劍都沒有還怎么陷害打人?用巴掌打嗎? 體內(nèi)靈力開始紊亂衝撞,心口猛然一疼,他不由得彎下腰,神情痛苦地捉抓著胸口。顧元宗一見,神情瞬變,直衝過來,一把扶住他,「你怎么了?」 沉莫若搖了搖頭,渾身彷彿被抽去力氣,靈力發(fā)了瘋似的亂撞,一路衝至金丹,又逆行回來,整一個大周天都是混亂不堪。意識好似被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拉扯,想要將他拖離這副軀體,隨即又被意識拉回。 驚覺不妙,他怎么也沒料到,那道劍氣中挾帶了微弱的魔氣,還是招魂鈴的「魂兮歸來」。他是奪舍,魂魄本就不是這副軀體的主人,這下完了,他又要再死一次了嗎? 「蘭之?這是蘭之吧?」 明機(jī)長老認(rèn)出沉莫若,以為他被傷著了,趕緊讓逍遙嶺的弟子陪同顧元宗將人帶走。 懸壺門的兩位師兄相視一眼,雙雙驚詫:那老頭認(rèn)識沉蘭之? 回到言草峰,沉莫若已經(jīng)昏了過去。顧元宗探指把脈,發(fā)覺他體內(nèi)靈息正在逆行似乎在驅(qū)趕某物。小心翼翼地引入自己的靈氣深入查探,在靠近金丹的位置看見一縷魔氣游移,正在打量從哪個地方容易趁虛而入。 顧元宗眼神一暗,張口默唸一句法訣,他的靈氣順著沉莫若的靈脈潛入,趁其不備地捉住那縷魔氣,接著搭在沉莫若命門上的指尖一挑,一根發(fā)絲樣的黑絲被拉了出來,落在地上暴躁地扭動。不一會兒,被顧元宗的靈火燒個乾凈。 魔氣被揪出后,沉莫若臉色好了許多,顧元宗助他導(dǎo)正靈氣后,坐在一旁看著他,回想方才他替他擋下的那一劍,越想越生氣,不禁在他額頭用力彈了一下。 「你擋什么,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什么樣嗎?再這樣下去,雙修可是最快的途徑了?!?/br> 顧元宗低聲威脅,也不知沉莫若昏迷之中是否感應(yīng)到了,皺了下眉,似乎不大情愿。 「哼?!诡櫾陬H有不甘地又彈了下他的額頭。這時,外頭的結(jié)界被觸動了,來者是逍遙嶺的醫(yī)修長老,方才逍遙嶺的弟子送他們回來后去請的。 把了脈后,確認(rèn)沉莫若沒有大問題,又見顧元宗是醫(yī)劍雙修,留下幾顆安神的丹藥,吩咐外頭靈草可隨意收成后就離開。 顧元宗取出一袋香粉,在香爐之中點(diǎn)燃。蜿蜒而上的煙薰,逸散一股梅上雪的氣味,幽香淡然寧靜致遠(yuǎn)。 沉莫若睡得更安穩(wěn)了,顧元宗在房間四個角落擺上靈石,正中央則擺上一盆清水,水里插了三朵海棠花,一個簡易的聚靈陣就造了出來。最后回到床前給沉莫若順了順發(fā)絲,便出了門。 午夜,沉莫若醒來時,屋子里只有他。巡視一周,發(fā)現(xiàn)顧元宗擺的聚靈陣,心中動容。起身點(diǎn)燈,將靈石收起,海棠花則是就那樣擺著,反正好看。他去外頭的小河撈魚,把魚帶回房間養(yǎng)在盆里,想著等花徹底枯萎了再把小魚放回河中。 房里唯一的桌上有一顆丹藥,想了想,還是吞了。 奪舍之事如果沒有用搜魂術(shù)驗(yàn)證,一般是查不出來的,只要他不露餡,應(yīng)該暫時安全。 不過他已經(jīng)在招魂鈴上吃過一次虧,不能再有第二次。這次不知為何安然度過,可難保不會有下一次。那枚招魂鈴他得毀掉,毀不掉就得封??! 話說回來,所有的丹藥都是苦的嗎?柳長歌的藥就算了,怎么逍遙嶺的也苦的讓人直哆嗦? 沉莫若從顧元宗給他的小柳條中掏出一袋糖,吃了兩顆之后,嘴里的苦味才壓下去。正把第三顆塞到口中,外頭有人觸發(fā)了守護(hù)結(jié)界──這是他剛來時向顧元宗借來靈石佈下的。范圍不大,約莫圍繞小院子外十五呎。 一隻蝴蝶忽然飛到他的眼前,很熟悉,這不是那兩個卑鄙的小人嗎? 上次在山下城鎮(zhèn)收回藏仙變陣避免驚動敵人,之后回來又偷偷下了,那兩位號稱金丹后期的師兄一點(diǎn)兒都沒發(fā)現(xiàn),果然如顧元宗所言,是草包。 他施了藏仙陣法訣圍繞自身,爬上屋頂,意料之中看見懸壺門那兩位師兄。 「師兄,這困仙牌真的如此厲害,可以封住修為?」拿著那面骨牌的人眼中冒著紅絲,表情興奮,盯著沉莫若和顧元宗的小屋躍躍欲試。 「你懷疑什么?那位大人說真的就是真的,你不放心大可以試試。反正沉蘭之那小子現(xiàn)在昏過去了,顧元宗也不在,這是最好的機(jī)會。殺了他,取了他的金丹,可以換來一個法寶,劃算得很?!拐Z氣狠戾,這就是用招魂鈴傷了沉莫若的人。 沉莫若神情冰冷。這兩人死性不改,樂作魔族的走狗,真是修者的恥辱!并且如他所料,他們背后有人竄通魔族,才能得到魔器。 老虎不發(fā)威,真將他當(dāng)成病貓。 他們是金丹后期修為,他是金丹初期,但憑著比他高上兩個小境界就想殺他?癡人說夢!丹藥堆成的修為薄如紙張,稍前被他們用魔氣暗算是他失策,趁這個機(jī)會,他要一舉毀掉招魂鈴,免除后患。 眼見那兩人用靈力觸發(fā)困仙牌,沉莫若也折來一根樹枝,附靈其上,在屋頂如頭猛虎蓄勢待發(fā)── 「嘿!你們在這兒做什么?」 就在此時,幾名逍遙嶺的弟子走來,一陣不小的sao動讓沉莫若看了過去,兩人也頓時收了靈力并將魔器藏了起來。 在他的小院子后頭那片樹林,林蔭蔽天。之前接待弟子便警告過里頭有兇猛靈獸,不要隨意進(jìn)入。不過林子入口有法陣,不到元嬰進(jìn)不去。他們都是金丹,因此也是聽過就算,本來就沒想過要進(jìn)去。結(jié)果這片林子真有人出入,而且看來還是個歷練之地。 這群白衣弟子衣飾不大相同,可以看出是許多峰頭的弟子組隊,每人手上都有獵物,有些還採到珍稀藥草,收穫頗豐。令沉莫若驚奇的是,顧元宗也在隊伍里面,手上拎著一隻早已死去多時的靈獸,狀似貓,有二齒露在外,腳有五爪,閃著寒光,模樣十分兇狠。 顧元宗似乎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不經(jīng)意地抬頭望了一眼,眼神有一瞬間凝固,正是他藏身之處。片刻,他裝做無事地將手中獵物交給領(lǐng)頭的弟子,「我明日再去領(lǐng)賞。」 領(lǐng)頭的弟子性格爽朗,拍拍他的肩,「好咧!下次再一起切磋?!闺S即,朝懸壺門的兩名師兄極力邀請,「兩位兄弟,我們要去喝酒,一起嗎?逍遙嶺的果酒可是一絕,錯過可惜。」 那兩人見今夜冒出程咬金,盤算之事是不可能完成了。于是只好扯出一張笑臉,逢迎他們跟著一起去了。 顧元宗抬手扣動守護(hù)陣,一個明亮的法陣顯露出來,他撥動其中一根靈力弦,陣法開了個『門』讓他進(jìn)入。沉莫若趕緊從屋頂上下來,一落地,就撞上顧元宗那顯然不悅的眼神。 「干嘛?」沉莫若有些莫名。 顧元宗胸口堵著一口氣,口吻非常不好。 「我還沒問你,半夜不休息跑到屋頂上去曬月亮?」 「那兩位師兄那么大一個,你沒看見?」沉莫若瞅了瞅他,這小子果然又在生氣?!赣植桓吲d了?」 「我沒瞎。況且有守護(hù)陣,你怕?」 「沒?!拐l怕誰還不一定,他在魔界血海汲水時他還沒出生呢??墒撬苷f嗎?他覺得顧元宗這小子怒氣已經(jīng)到頭頂了,再多說一句,他怕他氣暈過去。 果不其然,顧元宗怒極而笑,明晃晃地嘲諷他:「那就是以為自己身體好了,可以以一打二了?白日是誰胸口疼得昏過去的?被暗算一次不長記性?你手里無劍,打算用什么打他們?你的巴掌?要不讓我瞧瞧是誰的皮厚,可以搧死一個金丹修為?」 不得不說,顧元宗和沉莫若是有默契的。然而沉莫若這時不想在老虎的嘴巴撩虎鬚,只得認(rèn)錯,乖乖進(jìn)屋子里,乖乖坐好。 顧元宗一進(jìn)門就看見他出門前擺的海棠花水盆里頭有幾條小魚游來游去,頓時氣消了大半,只面無表情地靠近沉莫若,一把搭上他的命門。沉莫若顫了一下,忍著沒躲。 「哼,怕我打你?」 喔,那倒不是。 命門被按著,是所有修者的大忌。不過他知道顧元宗是在探查他的靈力走向,于是忍住不動。 顧元宗當(dāng)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巡視了下他的靈氣歸順后,主動將左手腕遞給他。 「又干嘛?」 「給你報仇的機(jī)會?!?/br> ???因?yàn)楸涣R就要對他下死手嗎?沉莫若皺了皺臉,推開他的手。 「我又不小氣?!?/br> 顧元宗挑眉,「這是你唯一的機(jī)會,真不要?」 沉莫若簡直不想理會這個幼稚的青年,轉(zhuǎn)開話題:「你怎么和逍遙嶺的弟子在一起,還能進(jìn)林子狩獵了?」 顧元宗從懷里摸出一條紫色發(fā)帶,帶上隱約閃著金色的紋路。走到沉莫若的身后,將他披散的長發(fā)松松束起。 「去買這個,剛好那些師兄也在,聽見他們要去狩獵,我想著也去採一些靈草賺取靈石,便請求他們讓我加入。逍遙嶺的師兄給了我一枚丹藥,吃了之后勘勘提升至元嬰初期,才進(jìn)去?!惯@提升修為的丹藥沉莫若自然熟悉,前生他在逃亡期間服用不少,均是出自逍遙嶺。不過他感覺有哪里怪怪的…… 這種丹藥通常不會給外宗弟子使用,逍遙嶺這次如此大方? 「謝謝?!顾陌l(fā)帶在云舟上掉了之后,就一直沒束發(fā)。 逍遙嶺上有一處以物易物的交換處,名得意廊。只要能提供好的貨品,就能與廊主進(jìn)行所需物品交換。靈石當(dāng)然也可,不過廊主更看重稀有的天材地寶,畢竟那是靈石買不來的。 沉莫若心想顧元宗大概是用靈草去得意廊換來的。不得不說,顧元宗很溫柔,雖然有時莫名其妙生氣,倒的確是個細(xì)心體貼的人,作為道侶無可指摘。 可他不是,沉蘭之才是。 心底那抹愧疚又浮現(xiàn)出來,頂替他人的身份活著,就讓他感到非常罪惡。有時他真的想對他坦承,可魔族的sao動、未了的心愿捆住他令他不知如何開口,也害怕開口。 他怕活生生毀了一個人。 「……謝謝?!?/br> 「喜歡嗎?」 顧元宗總是如此詢問,十分在意他的感受。 沉莫若認(rèn)真地看著他,那雙漆黑明亮的眼,是春日的湖水,波光瀲艷。 他說:「嗯,喜歡。」 翌日,顧元宗去找逍遙嶺的師兄領(lǐng)賞。他獵到一隻劍齒狐,答應(yīng)皮毛狐rou爪子全給他們,他只要那對彎彎的牙齒。那是淬鍊武器的好材料。 沉莫若沒有劍,他要給他一把好劍。 而沉莫若自行去聽學(xué),講陣法法訣的,是他從前的師派。這流派有一位『點(diǎn)星』真人,佈陣手法相當(dāng)厲害,靈力使用非常精準(zhǔn)到位,研究不下百來個上古大陣,與上千個破碎而且無人知曉的古陣,并嘗試修復(fù)它們。沉莫若就是師從點(diǎn)星真人,不過在他及冠前便已經(jīng)得道登天去,只留下一堆古籍讓他參悟。 這位老師也修劍,因此沉莫若的劍法也師從他。在點(diǎn)星真人成仙后,他就成了這個師派唯一的傳人,教當(dāng)時的兩位師弟習(xí)劍佈陣。不過兩位師弟的天賦不在陣法,而是劍道,因此成了劍修,一個無情道,一個是多情劍。 這門課在太玄峰上開講,是點(diǎn)星真人飛升之地,也是現(xiàn)逍遙峰學(xué)術(shù)法佈陣的師派所在之處。沉莫若熟門熟路,穿越幾個傳送陣就抵達(dá)了。他來得很早,峰上的講學(xué)處是一片草地,地上已經(jīng)擺好團(tuán)蒲,只有幾隻小貓坐著,正在交談。他不想惹人注意,就尋了一個角落坐下,翻出自己的儲物戒掏了掏,掏出一袋糖。今早他又服了一顆丹藥,苦得想吐──雖然早就辟谷的他沒東西吐,但嘴里的苦味就是不討喜,于是他就把糖帶出來了。 顧元宗看見,只是叮嚀他:「別吃太多糖,吃點(diǎn)這個?!谷缓筮f給他幾塊青綠色年糕,散發(fā)著nongnong的藥草味,一看就是補(bǔ)身養(yǎng)氣的好東西,靈氣滿滿,但是沉莫若凝固了一會兒,苦大仇深地反問:「苦嗎?」成功得到顧元宗一個死亡凝視和深淵微笑。 最后沉莫若還是把年糕也一併帶上,現(xiàn)下就在他的儲物戒里,不過他一點(diǎn)都不想拿出來吃。 丟一顆糖到嘴里,淡淡的甜味瞬間滿溢,明顯有個桃子味,挺不錯的。顧元宗對于買小點(diǎn)別有心得,信手捻來,完全就是按照他的口味來的。心情愉悅地閉上眼,正想內(nèi)修一下,耳邊開始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敞開靈覺,那竊竊私語便清清楚楚地傳進(jìn)他的耳里── 「……奇怪,小師兄怎么好像變了一個人?以前他可像個沒有感情的布娃娃,問話都不答一句,每天就是練劍練劍,就連仙尊來看望他,他也從未說過一句話。去了懸壺門治病回來怎地變得如此可愛……」旁邊的師兄弟說著就紅了耳朵,有些不好意思又情不自禁地偷偷瞧著沉莫若。 「就是啊,以前我可從來不覺得小師兄是這么好看的人,這次回來一見,簡直就是爛漫春花里誕生的仙人!你看看他剛剛吃糖的樣子,太可愛了!」 「雖然跟仙尊比起我還是喜歡仙尊那個樣子,不過小師兄一笑我也跟著笑,實(shí)在讓人心情都變好了?!?/br> 「我也贊同,不過我怎么左看右看都覺得小師兄很眼熟呢……」 「你說這不是廢話,他以前天天在斷劍石前練劍,所有師兄弟都知道的事,有一陣子你不是被罰打掃斷劍石嗎?你怎么會不眼熟?」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們仔細(xì)瞧瞧,他有沒有點(diǎn)像那個『魔頭』?」 眾師兄弟反應(yīng)過來,驚呼:「你是說──仙尊的仇人沉莫若?」 「不像嗎?我覺得神態(tài)很相似,笑起來更像了?!?/br> 「我說兄弟,沉莫若長得再好看,你也不能拿他跟我們小師兄比啊!一個是天上的云,一個是地上的泥;一個被仙尊捧在手心,一個被仙尊親手?jǐn)貧ⅲ氵@么想就不怕仙尊知道順便賞你個幾刀?」 「哎,話說回來,昨日就看見小師兄了,本想搭上幾句話,沒想到他旁邊那個醫(yī)修好兇,瞪著眼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剝的樣子,我只好打退堂鼓,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br> 「真慫!」一旁的師兄弟嘲笑他,一邊用手肘推了推他,「現(xiàn)在那兇神惡煞不在,你的機(jī)會來了,去跟小師兄說說話?」 這時,沉莫若終于清楚,原來不是沒有人認(rèn)得他,而是顧元宗那個幼稚鬼把人嚇跑了。 「不行,我還是害怕!你忘記以前仙尊也不讓我們跟小師兄說話的嗎?」 「喔……說的也是……」原本躁動的人群安靜下來,「仙尊已經(jīng)出關(guān)了,說不定正看著這里……咱們還是安分點(diǎn)吧?!?/br> 對了,離他遠(yuǎn)點(diǎn),這樣他不容易露餡。 等等,沉莫若反應(yīng)過來──沉蘭之去懸壺門治病?治什么?。?/br> 如果之后發(fā)覺他的異樣,他是不是就能扯個『雙魂癥』的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