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我們來拍照吧?!雇斜认駴]聽到似地,自顧自地從袋子里拿出在便利商店買的拋棄式相機。 「你……。」伊格爾無奈地苦笑著。托比逃避的動作太明顯了,如果她早上還沒注意到,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托比拆開塑膠包裝之后,又沮喪地放下雙手,「現(xiàn)在這樣的光線能拍嗎?」 聽到托比的話,伊格爾低頭看了一眼火把,以拋棄式相機的簡易功能,光是這樣大概只會拍出黑壓壓的一片。 「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拍照?!股癯龉頉]的攝影師,聲音伴隨著腳步聲出現(xiàn)。 伊格爾警戒地看著攝影師從黑暗中現(xiàn)身。 「別誤會,我并沒有偷聽你們說話,只是要往那邊走,必須要經(jīng)過這里?!箶z影師指著伊格爾右邊的方向,那里隱約能看到一塊突出海岸的巖石。 「你能用這個拍嗎?」相較于伊格爾的防衛(wèi)心,托比就顯得毫不設(shè)防,她天真地舉著手里的相機對攝影師說。 「可以的,但只能拍出有限色彩,沒辦法和平常那種明亮的照片相比。如果你們相信我的專業(yè),我可以用我的相機幫你們拍。」攝影師無視伊格爾的目光,視線始終保持在托比身上。 「不用了。」伊格爾冷淡地回答。 托比轉(zhuǎn)身摀著伊格爾的嘴巴,回頭對攝影師說,「麻煩你幫我們拍吧?!?/br> 攝影師看著眼前像意見不合的小情侶的兩人,笑了笑聳聳肩,「那是我的榮幸?!?/br> 「我們自己有相機,為什么要讓她拍?」伊格爾不停地轉(zhuǎn)著頭,閃避托比的手,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話說完。 「因為我想拍我們的合照。」托比的眼眸在火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有如星光般的光芒。 脾氣再倔強的伊格爾,聽到托比的話,又看到那樣的眼神,再不愿意也只能妥協(xié)??墒?,有些事她依然不得不顧慮,她低聲說,「如果讓她拍了,我們的照片就會留在她那里了?!?/br> 托比啊了一聲。顯然她并沒有想到這一點。不過,她很快地又展開笑容,轉(zhuǎn)頭對攝影師說,「拍完之后,能把我們的照片傳輸?shù)轿业氖謾C里,并且從相機里刪除嗎?」 攝影師似乎并不意外,她從身側(cè)的背包拿出一張還沒拆開外包裝的記憶卡,一邊拆著一邊說,「拍完之后,這張記憶卡就送給你們。這樣沒問題了吧?」 伊格爾和托比看著攝影師拿出全新的記憶卡,從相機里取出舊的記憶卡,又放進新的記憶卡。伊格爾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攝影師的動作,彷彿眼前的不是攝影師而是魔術(shù)師似的,唯恐她中途動什么手腳。 裝好記憶卡后,抬頭看到伊格爾的眼神,攝影師不禁啞然失笑,「不要這樣盯著我,我是個藏身在鏡頭之后的攝影師,無法適應(yīng)這樣熱烈的目光的?!?/br> 「我只是想確定你放進去的是新的記憶卡?!挂粮駹栠瘟诉巫煺f。 「你該擔(dān)心的是拍完之后,而不是現(xiàn)在。」攝影師笑著說。 伊格爾想了想,發(fā)現(xiàn)攝影師說的沒錯。但她卻不想認輸,只能將臉別向一邊。 「你們兩個到現(xiàn)在還沒認出我嗎?」攝影師帶著受傷的表情說。 托比認真地看著攝影師,許久之后她才發(fā)出驚呼聲,「??!我想起來了。你就是上個月幫我們拍照的攝影師?!?/br> 她轉(zhuǎn)身拉著伊格爾,雙手捧著她的臉,將她轉(zhuǎn)向攝影師,「伊格爾,你還記得嗎?就是那個眼鏡廣告的海報拍攝。厄本在攝影棚外面迷了路,是她帶回來的?!?/br> 皺著眉頭的伊格爾在托比的強迫之下,不得不瞟了攝影師一眼,「她自己都說她是藏身在鏡頭后面的人了。就算幫我們拍過照片,我們不認得也是應(yīng)該的?!?/br> 她又對攝影師說,「喂。把你的相機舉起來一下。雖然,我忘了你的臉,但說不定,我會認得你的鏡頭?!?/br> 對伊格爾彆扭的幽默,攝影師捧場地大笑著。托比則是往伊格爾的腦后呼了一巴掌,「沒禮貌?!?/br> 「我想起來了。但我還是忘了你的名字,真是抱歉。」托比不好意思地說。 「沒關(guān)係。那天本來就沒有正式介紹過?!箶z影師對托比伸出手,「我叫池詠由?!?/br> 托比才要伸出手去握著池詠由的手,就被伊格爾一把拉下。托比不滿地瞪了伊格爾一眼,但伊格爾卻像沒看見似的,敷衍地握著池詠由的手,隨便地晃了兩下,不帶感情地說,「幸會幸會?!?/br> 看著醋勁大發(fā)的伊格爾,池詠由也不在意,笑了笑便放下自己的手。她拿起相機,「我們來拍照吧。」 池詠由讓托比和伊格爾隨意地擺著姿勢,自己則透過相機的觀景窗,移動著身體位置找尋各種角度。拍了數(shù)十張之后,她又向托比要來拋棄式相機,并指示她們坐在火把附近的某幾個地方上,用那臺簡易式的相機幫她們拍了幾張照片。 從池詠由的手上接過記憶卡,托比笑著說,「謝謝你?!?/br> 「不客氣。」池詠由和氣地回答,又帶著調(diào)皮的笑容對伊格爾說,「你要檢查我所有的記憶卡嗎?」 「不用了。」雖然看到托比的笑容,讓伊格爾感到快樂,但對于池詠由的調(diào)笑,她完全沒心情理會。 「你們兩個在鏡頭前后的性格,簡直就是對調(diào)了?!钩卦佊上肫鹉翘斓呐臄z,托比那冷漠的眼神和伊格爾熱情的肢體動作,和今晚兩人的表現(xiàn),根本就像互換了靈魂似的。 「這才是真正的我們。」托比淺淺笑著。 池詠由對托比淡淡地笑了笑,揮揮手便往她原本預(yù)定的目的地走去。 看著池詠由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托比靠在伊格爾的身上說,「不知道拍出來的效果怎么樣?!?/br> 「一定很好的。就算你不相信池詠由的專業(yè),也該相信我們自己的專業(yè)?!挂粮駹柕鹊匠卦佊勺哌h了,才重新露出笑容。 「說的也是。我們是專業(yè)的偶像?!雇斜赛c點頭說。 兩人說說笑笑的,不知不覺地度過了上半夜。但到了下半夜,海風(fēng)越來越強勁,挾帶著冷冽的寒意,狠狠地刮過兩人的臉龐。 托比往伊格爾的身旁靠了靠,伊格爾便伸出手環(huán)著托比的肩膀,將羽絨衣往上拉了拉。 「還想在這里過夜嗎?好像越來越冷了?!挂粮駹枔?dān)心地說。 「我要看日出?!雇斜壬舷卵例X不停地打架著,但她還是固執(zhí)地說。 伊格爾覺得頭疼起來。以前從沒發(fā)現(xiàn)托比頑固起來,還真讓人吃不消。 「以前我們經(jīng)常離家出走。正確地說,應(yīng)該是我拉著他們離定出走。」伊格爾將托比的頭壓向自己的肩窩,收緊了雙手,緊緊地抱著托比,「我們睡過公車亭,不過那時是夏天,不像現(xiàn)在冷得要命?!?/br> 知道伊格爾口中的我們就是她和那幾個死黨,托比感染到空氣中那股淡淡的哀傷,「當(dāng)了藝人之后,有些東西是必須要割捨的。幸好,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以捨棄的了?!?/br> 「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個話題的?!挂粮駹柨攘艘宦?,清了清喉嚨,「明明是帶你出來散心的。」 「沒關(guān)係的。你有心事也應(yīng)該說出來。瑄姐說過,如果有煩心的事,就該說出來,不要悶在心里。她說這叫做排毒?!雇斜日{(diào)整了下自己的姿勢,「這里的風(fēng)這么強,一定可以把我們的煩惱吹得遠遠的?!?/br> 「你很喜歡她嗎?」伊格爾咬著牙,下定決心地問。 「喜歡啊。不過,現(xiàn)在我發(fā)現(xiàn),崇拜的成份比喜歡的多。我不是因為被拒絕了,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才這么說的。是她的拒絕讓我看清楚了?!雇斜忍痤^看著伊格爾,發(fā)現(xiàn)她也正在看著自己,「但是,我還是有些事情看不清楚?!?/br> 「例如?」伊格爾溫柔地看著托比。 「例如……我知道有個人在喜歡著我,可是,我卻看不清楚自己的心。所以,我只能暫時先把她擋在外面,假裝她喜歡的是另有其人?!雇斜鹊卣f。 「那個人是誰?」儘管伊格爾很遲頓,但在感知托比的心情方面,她卻異常地開始敏銳起來。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等我看清楚之后?!雇斜鹊拖骂^,不再看著伊格爾。 兩人陷入了沉默,各自望著漆黑的海面,各自地滿懷心事。 「海風(fēng)的滋味好吃嗎?」池詠由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兩人身邊。 伊格爾抬頭瞪了她一眼。 「你們這樣不行。到了明天早上,臉都被風(fēng)刮花了。」池詠由站在兩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 「那我們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海就好了?!挂粮駹柕拇桌椬佑直灰荒_踹翻。 「你是無所謂,可是,我不認為托比能這樣待上一晚?!钩卦佊煽粗粮駹?,忍不住又想逗弄她。 伊格爾扁了扁嘴,不再說話。 池詠由指著林子說,「我搭了帳篷,就在防風(fēng)林后面。要不要過來賞個光呢?」 「托比?」伊格爾可以不管自己,但照顧好托比是她最重要的使命。 「嗯?!雇斜仍谝粮駹柕姆龀种抡酒鹕?,對池詠由笑了笑,「那我們就打擾了?!?/br> 維持著同樣姿勢時,一點感覺都沒有,但稍一活動得大了點,托比的背就開始痛起來。走沒幾步,托比就開始皺起眉頭。 感覺到托比的腳步開始緩慢下來,伊格爾停下腳步,轉(zhuǎn)頭看著托比,「你怎么了?」 「背又痛了?!雇斜容p聲地說。 「忍耐一下,等一下就能躺下來休息了?!挂粮駹枌⑼斜确旁谧约罕成?。 「她怎么了?」原本走在前面的池詠由,聽到后頭的動靜,停下來回頭看著兩人。 「她的背受了點傷?!挂粮駹柡喍痰亟忉屩?/br> 「嚴重嗎?」池詠由問。 托比搖了搖頭說,「沒事的。剛才坐得久了點,身體僵硬了,才會又開始痛的?!?/br> 「沒事就好?!钩卦佊牲c頭說。 進到帳篷之后,池詠由拿來睡袋,放在伊格爾舖好的衣服上面,做出了柔軟的臥墊讓托比躺下??粗粮駹栃⌒囊硪淼卣疹欀斜龋龝囊恍Φ刈叱鰩づ?,將飄盪著暖意的空間留給兩人。 「這樣可以嗎?」伊格爾低頭望著托比。 托比輕輕地點了點頭,「這樣很好?!?/br> 「你好好休息。否則,你的背再繼續(xù)痛下去,我們明天就得回去了。」伊格爾將睡袋四周壓了壓,確定蓋得密實了,才放松地盤腿坐在一旁。 「我們再玩幾天嘛。好不容易跟瑄姐請好假了。我保證明天背就不痛了?!雇斜壤粮駹柕氖?,撒嬌地說。 伊格爾莫可奈何地將托比的手放回睡袋里頭,笑著說,「這種事是保證就有用的嗎?」 「有志者事竟成嘛?!雇斜染镏煺f。 「明天再說吧?!挂粮駹柨粗斜弱r紅的唇瓣,覺得一股熱血涌上臉頰。她慌亂地別過頭去,「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下?!?/br> 走出帳篷外,落荒而逃的伊格爾右手撫著胸口,心臟似乎還在狂亂地跳著。剛才她差點把持不住,就想俯身吻上托比那性感的雙唇。 「做了什么壞事嗎?」坐在小火爐旁邊的池詠由揶揄著伊格爾。 「哪……哪有?」還在心虛的伊格爾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池詠由淺笑著抿了抿嘴,熄滅火爐,將上面的茶壺拿下來,倒了兩杯熱茶。一杯遞給伊格爾,「喝點熱的吧?!?/br> 「謝謝?!购统卦佊筛糁馉t對坐的伊格爾,扭捏了半天,彆扭地擠出一句。 「不用客氣了?!钩卦佊傻卣f,「你們什么都沒準備,就跑到這里來露營?」 「離家出走都這樣的啦?!挂粮駹栒Z帶不滿地說。 「這年頭還流行離家出走的嗎?」池詠由仗著自己的年齡比伊格爾,說話顯得老氣橫秋。 「我喜歡懷舊不行嗎?」伊格爾撇開頭去。 池詠由發(fā)現(xiàn)自己真是喜歡逗弄這樣的伊格爾,原本以為像老虎一樣兇猛的人,沒想到只是一隻彆扭的小貓。 「好了。不逗你了。我等會兒還要去拍照。如果明天早上我還沒回來,你們就去留自便吧?!钩卦佊煞畔卤樱牧伺钠ü杀阕吡?。 伊格爾望著池詠由瀟灑的背影,又轉(zhuǎn)頭看著帳篷里頭透出來的昏黃燈光。終于又剩下她們兩人了。她不知不覺地呼出一口長氣。 不知道為什么,池詠由明明表現(xiàn)得人畜無害,可是,她卻總是感到緊張兮兮的。托比對池詠由笑得越可親,她就越覺得池詠由可恨。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吃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