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的人不來了(3)
到了陸家,南雪塵剛下車就被眼前的景象愣在了原地。 她一直都知道陸行洲家境好,可和他認識那么多年,她只去過他在外頭的單人公寓,還未真正來過陸行洲和家人一起住的地方。 所以看到眼前比她的平房大了數(shù)十倍的別墅后,她傻了好久,直到一旁的司機請她進去才抽出神來。 「伯母好、阿姨們好?!?/br> 「喔,你來啦?!?/br> 見女人提著禮盒拘謹走入客廳,坐在沙發(fā)上的崔英蘭抿了口紅酒,回頭朝后散漫瞥了眼,「你先去廚房吧,張嬸會帶你?!?/br> 被她四周一群穿著華貴的中年女子打量著,掌心無意識緊了緊提袋,南雪塵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溫順點頭,「好?!?/br> 「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南雪塵,行洲的女朋友?」 「瞎說什么呢你,她哪是行洲的女朋友?!?/br> 「我看她長得挺漂亮的啊,身材也挺好的,感覺不怎么壞啊。」 「是啊,面相也不錯,看起來是個好姑娘啊,你怎么就那么討厭人家?」 「我討厭?呵??你們要是我能不討厭?」 「那女人除了只有初中畢業(yè),從小就在酒吧陪酒,還比行洲大了六歲,你們覺得這像話嗎!?」 「真不知道那小子瞎了什么眼,被這狐貍精耍得團團轉(zhuǎn),當初為了她背著我和他爸填了警校就算了,現(xiàn)在還整天和我說要娶她回家?是想看我氣死在他面前??!」 「?????初中畢業(yè)?陪酒?」 「這也太夸張了,都什么社會了居然還有這種人???」 「這行洲可是我看著長大的,生得好看又聰明,怎么就這樣??」 一道道尖銳毫不留情自客廳傳來,南雪塵穿著好看的杏色長裙垂頭切著年糕,指腹被拿不穩(wěn)的刀刃劃破,迅速滲出的血液染紅了砧板。 ?? 「看到了嗎?」 站在幾個中年女子面前,南雪塵低著頭,斂緊唇線。 而沙發(fā)上的女人瞧她這般,回頭朝屋里的各樣擺設掃了圈,目光又陰冷地定在她身上。 「知道我今天為什么要讓你來嗎?」 慢條斯理喝了口紅酒,嗤笑一聲,「就是要給你看看,什么叫作差距?!?/br> 抬手將桌上的禮物盒推倒在地,女人不屑地睨著她,「要不是得讓你清醒點,看清自己幾斤幾兩,讓你進來我都嫌臟!」 看著腳邊被摔得掀開的盒子和碎裂的餅乾,南雪塵瞳孔瑟縮了下,抬眼看向正坐在她面前喝酒的女人,和一旁三四個默然的婦人。 南雪塵沉默地凝視她,面容沒有絲毫的情緒,眼底的寒意與愈發(fā)深沉的墨色混攪著,像是片深不見底的汪洋。 許是她直視自己的目光太冷,一身貂皮大衣的女人頓了下,面色竟閃過一絲不自然,「??你這樣看我干嘛?」 「怎么?」可下瞬,還是趾高氣揚地抬起下巴,「覺得我說得不對嗎?生氣了?」 南雪塵沒有回話,只是看著她嘲諷的神情靜了會兒,然后深吸口氣,低頭又彎下腰—— 雙膝跪在了地上。 瞧此,不只是崔英蘭渾然一愣,一旁幾個婦人更是詫異地張唇。 「伯母??」 再抬頭看向她時,南雪塵已是雙目通紅,話音哽咽,「我知道您討厭我,嫌棄我的出身,覺得我不乾凈??」 「覺得我沒有讀高中,從小就在酒吧工作,沒有待過一個正常的環(huán)境,所以您看不起我,這些我都知道?!?/br> 她這么說著,嗓音是落到塵埃里的垂敗,卻句句成串沒有頓點。 「我知道??」瞳面起了氤氳,顫抖的指尖陷入股rou,「我知道自己很糟糕、很貧窮、什么都沒有,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行洲。」 「你??」見她直視自己說了一串話,崔英蘭有點怔,卻還是抓到了關鍵字,「你都知道自己配不上??」 「但是伯母,我從來沒有做過不正當?shù)纳?,」可南雪塵卻打斷了她,努力忍耐著喉嚨的澀意,字句打顫。 「我沒有陪酒,沒有為了錢出賣過自己的身體??也沒有像您說的那樣故意接近行洲,刻意讓他喜歡上我?!?/br> 「我和他只是單純互相喜歡著對方,想和對方一起度過未來的日子,想要永遠陪在彼此的身邊?!?/br> 「所以??」暗啞的嗓音黏糊一片,一顆淚珠終究是沒忍住,自眼角墜了下來。 「伯母,可以請您給我一次機會嗎?」 咽了口唾沫,南雪塵紅著眼看著她,臉頰是淋漓的淚花,「就一次,一次機會就好?!?/br> 「伯母,可以嗎?」 見南雪塵跪在地上卑微地哭著,崔英蘭臉上是明顯的錯愕,霎時間竟沒能反應上來。 可下一秒,注意到身旁投來譴責的視線,女人又猛然回神。 端著酒杯下了沙發(fā),她咬牙走到南雪塵的面前,又一個揚手—— 隨著葡萄酒大力潑在了臉上,南雪塵緊緊閉上眼。 胸口氣得起伏不定,女人顫著身子瞪著她,接著把酒杯重重摔在了地上。 「——啪!」 碎得四分五裂。 「還真是不清醒??你以為你說這些就有用???」 「我現(xiàn)在就直接告訴你,除非我死了,不然你永遠別想踏進陸家的門!聽懂了嗎???」 倒抽口氣,手心攥成拳搥著胸口,氣紅了雙眼,「我那孩子??我花了多大的心血,才讓他長到今天這個樣子。」 「陸行洲是我的孩子啊,那么優(yōu)秀的孩子??他本來就不該是你的!」 紫紅色的酒液順著發(fā)絲一滴滴落在地上,南雪塵僵著身定格許久,抬手將濡濕的碎發(fā)順到耳后,又顫聲道:「伯母??」 「我會在這里一直跪著,跪到您給我機會的?!?/br> 簡直是瞠目結舌,咬著牙瞪了她許久,氣急拔聲:「要跪給我出去跪!」 「張嬸!叫劉泰植把她給我拖出去!」 ?? 渾身濕漉漉跪在別墅前的鐵欄桿外,南雪塵垂著頭,飄散的雪花落在肩上,又因體溫逐漸溶解,化成涼水灌入衣衫。 攥成拳的掌心掩在衣下,她繃緊下牙,渾身顫得不成樣子。 而身后,是無數(shù)路人的狐疑側目,以及壓著嗓子的間言間語—— 「喂,你看,那個女的是怎樣???」 「這下雪天的跪在別人家外頭,是做錯事了吧?來贖罪的嗎?」 「還被潑酒了,是做了多糟糕的事啊??」 「兒子,看到了嗎?人就是不能做壞事,會遭天譴的,知道不?」 天空不知何時自暮靄的夕色化為深沉的濃墨,南雪塵也不知何時用雙臂摟住自己,傾著身蜷在一團。 膝蓋早已跪出瘀青,又因柏油路擦出血痕,可她卻早已失去知覺。 看著緊閉的欄桿,南雪塵恍惚眨了眨眼,在最后一絲意識散去前,卻有道熟悉的嗓音自不遠處傳入耳畔—— 「??雪塵?」 遲滯扭過頭,刺眼的路燈落在他臉上,南雪塵虛弱地瞇著眼,看不太清。 「雪塵!」可那人卻看見了她,詫異拔聲喊了句,就猛地朝她奔來,接住她朝地面倒去的身軀—— 「南雪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