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空洞一片，南雪塵唇瓣微張。

    ??愛？

    像她這種沒有心的人，值得有愛嗎？

    終是諷刺地笑了，南雪塵垂下眸，話音帶著十足的自嘲，猶如在尋找一個解答般，「??我不跟在他身邊，那我要干嘛？」

    而陸行洲聽她這反問，以為她是另一個意思，眉心緊緊擰在了一塊兒，嗓音又沉了數(shù)分，「南雪塵，你難道真想在姚文炎身邊待一輩子嗎？」

    「你不知道他什么人嗎？你想一生躲躲藏藏過顛沛流離的日子嗎？」

    「南雪塵，你到底??」

    「我還能怎樣？」

    通紅的眼落下了一顆淚珠，南雪塵低頭看著纏著蹦帶的赤裸雙足，又回頭看向他。

    短暫的沉寂間，見男人被她看得慍色一僵，南雪塵咧唇嘲諷笑了。

    「??陸行洲，我什么都沒有了?！?/br>
    陳正已經(jīng)不在了，任務(w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她已經(jīng)不是臥底了。

    從最初不是調(diào)酒師，到后來不是陸行洲的人，到現(xiàn)在不是臥底。

    她人生里的所有，什么都沒有了。

    見陸行洲怔忡，一串淚又奪眶而出，南雪塵哽咽地抽了口氣，「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沒有一個人要我，沒有一個人愛我??陳正是你之后，唯一一個朝我伸出手的人?！?/br>
    「可是我在五年前就把你弄丟了，現(xiàn)在陳正也死了，你說我還能怎樣？」

    「我??」

    被她說得呆了，陸行洲無聲張唇，像瞬間化作十年前的少年，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支支吾吾，「雪、雪塵，當(dāng)年??」

    「當(dāng)年、當(dāng)年、當(dāng)年??」

    打斷他的后話，數(shù)年來積累的情緒像找到了突破口，南雪塵攥緊掌心、身軀打顫，近乎崩潰地朝他大吼出聲：「陸行洲??你知不知道當(dāng)年我聽你說要帶我走，我有多開心?。俊?/br>
    「結(jié)果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只像陳正一樣和我說了一句對不起！」

    看著眼前哭得聲嘶力竭的女人，陸行洲瞳孔一震，面色在剎那陷入了慘白。

    「就算我是臥底，就算全都是假的??」而她的哭音依然持續(xù)，一字一句如刀刃插在他的胸口，「但在我最孤單、最痛苦的時候，是姚文炎收了我，不是你！」

    心臟沉墜得像灌滿了鉛，陸行洲錯愕地張口，嗓音顫得不成樣子，「雪、雪塵??」

    可南雪塵沒理會他，只是彎下腰猛地把腳上的繃帶拆掉扔在地上，又直起身冷冷直視他。

    「陸行洲??」胸腔猛烈起伏，臉頰是狼狽的濡濕，南雪塵死摁著聲音里的顫。

    「自從你在五年前騙了我以后，你就再也沒有權(quán)力介入我的生活。」

    再看他一眼也無，南雪塵轉(zhuǎn)身快步出了房。

    而陸行洲站著原地，臉色煞白地看著那發(fā)出咿呀殘音的木門，虛弱地輕輕晃著。

    ??

    跌跌撞撞地跑出平房，南雪塵跛著腳奔在石子地上，初冬的冷空氣無情地?fù)涿娑鴣?，臉頰的淚水卻怎么也乾不了。

    馬路的尖銳細(xì)石刺在腳底板，本就裂開的皮rou又?jǐn)U了傷，滲出懾人的鮮血。

    直到拐出一條街，她終是身子一軟跪倒在地，在四周各樣詫異的側(cè)目下看著鮮血淋漓的雙腳，抱著胸口的牛皮紙袋痛哭失聲。

    ??真是過分。

    太過分了，南雪塵。

    明明知道是因為我的骯臟碰不得你，卻把一切都怪罪在你的身上，搞得像你才是那個做錯事的人。

    所以啊，陸行洲??我當(dāng)年就說了，我是個很骯臟的人。

    你怎么就那么傻，固執(zhí)得不聽呢？

    ?

    二零一九年，二月。

    時間接近農(nóng)歷年前，街道掛滿吉祥的大紅燈籠，大人帶著穿了新衣的孩子們出來晃悠，手上提著為幾日后準(zhǔn)備的年貨。

    學(xué)校的孩子們放著寒假，在家后巷和外婆做著年糕，臉上是玩鬧時亂點的紅色顏料，一張張稚嫩的臉蛋笑得紅撲撲的，在貼滿春聯(lián)的巷子里互相追逐。

    二月初的a城，全是喜慶的味道。

    在陸行洲放年假前，南雪塵問了他能不能跟他一起到家里拜年。

    據(jù)陸行洲對南雪塵的認(rèn)知，她從來不是會主動說要做什么事的人，通常都是陸行洲提議，而南雪塵點頭。

    所以當(dāng)陸行洲聽到她這么說時很是訝異，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拜年？」

    「對啊?！?/br>
    倆人牽著手走在向家的路上，見男人驟然停下腳步，南雪塵看著他輕松笑了，「你那么驚訝干嘛？」

    「我??」

    想到去年底帶著她和父母見面時，南雪塵被母親羞辱的模樣，陸行洲心里就不好受，「雪塵，其實我也很想帶你一起回去，但是我媽??」

    「沒事的?！?/br>
    看著陸行洲復(fù)雜的神情，明白他的顧慮，南雪塵又莞爾，「就是因為她不喜歡我，所以我才得多晃悠到她面前，刷些好感度啊。」

    「可是雪塵，如果??」

    「跟你說沒事了?！?/br>
    抬手一捏他緊皺的眉心，南雪塵握住他的手，「我可是南雪塵啊，你認(rèn)識我?guī)啄炅?，被罵一罵我會被傷到嗎？我的心可是鐵做的呢！」

    看著她堅定的神情，心口又一疼，陸行洲伸手將她擁入懷里，下巴蹭在了她的頸窩，「??雪塵，謝謝你?！?/br>
    「謝謝你，愿意為了我做那么多事。」

    窩在他的胸前，南雪塵伸手覆上他的后背，笑得幸福，「你也為了我做了很多事啊?！?/br>
    微微彎唇，緊了緊摟著她的力度，陸行洲閉上眼，「我知道了。」

    「新年，我們一起回去吧?！?/br>
    然而，就在陸行洲放假的前一天，南雪塵卻接到了一通電話。

    在電話那頭聽到陸母的聲音時，南雪塵就做好了被罵的準(zhǔn)備，但出乎意料的是，女人嗓音竟很是溫柔。

    『雪塵啊，聽行洲說明天除夕會帶你回來，今天家里會準(zhǔn)備些年節(jié)的東西，你要不一起來準(zhǔn)備吧？』

    『順便讓我把你介紹給幾個行洲的大姨，嗯？』

    本遲疑著，可聽到后頭那句，南雪塵立刻答應(yīng)了下來，「當(dāng)然好，現(xiàn)在過去嗎？」

    『喔，你不用急，我晚點派人去接你吧?！?/br>
    『記得穿得好看些啊?！?/br>
    「好，謝謝伯母。」

    掛了電話，南雪塵忍不住唇邊的笑意，趕緊走到衣柜前翻找像樣點的衣服。

    這可是陸母第一次對她釋出好意呢??肯定得打扮得特別好看才行，也得帶些禮物過去。

    幸好前段時間陸行洲陪著她去挑了衣服，那時南雪塵試了兩套都覺得好看，可預(yù)算只有一件，她特別糾結(jié)。

    結(jié)果問了一旁的陸行洲，他就直接把兩套衣服給結(jié)帳了。

    看著眼前一套紫色一套杏色，想著陸行洲說過她穿杏色更好看，她就挑了后者。

    而化好妝走出家門等了不過多久，一輛黑色轎車就駛?cè)肓霜M窄的小巷。

    可上車后，南雪塵卻突然覺得有些奇怪??她在電話中沒有提及，陸母是怎么知道她地址的？

    應(yīng)該，是陸行洲告訴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