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調(diào)研

    宋知遇和沉來尋并沒有商量很久要搬到哪里去，十分默契地敲定了法國，畢竟那是他們除了中國以外，最熟悉的國家。

    但是定居在哪個城市卻沒有定論了。

    馬賽無疑是對兩人而言都有特殊意義的地方，他們成長于馬賽、相遇于馬賽，所有的故事都是從這里開始的。但既然是新的開始……

    還是想遠離那些陳舊的過往。

    兩人商量了好些時日依舊沒有結(jié)果，某日清晨，宋知遇拎著水壺給花澆水，沉來尋躺在吊椅里，伸出一條細長白嫩的腿，繃著腳尖有一搭沒一搭地去勾宋知遇的褲擺，隨口說了句：“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咱們把這些城市都逛上一圈，就知道住哪兒了。”

    宋知遇笑了笑，沒表態(tài)，似是只當個玩笑話。

    沉來尋也是確實隨意說的，注意力都在不安分地撩撥宋知遇身上了。

    當她的腳尖掃過長褲中間鼓囊的一團時，宋知遇抓住了她的腳踝，將水壺扔到一邊，把沉來尋從吊椅里撈了起來。

    隨后一場酣暢淋漓的性事更是讓沉來尋將自己的這句話忘得一干二凈。

    哪曾想兩天后，一位故人敲開了家門。

    她記得這個男人，當年給宋知遇送U盤時，是他開車來接的她。

    沉來尋回憶了一番他的名字，似乎是叫……李穩(wěn)。

    多年過去，這人也不再是初出茅廬的青澀模樣，鼻梁上架起了眼鏡，西裝熨燙得沒有一點褶皺，看起來成熟穩(wěn)重不少，倒是能貼合他的名字了。

    沉來尋給他開門時，他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便垂下眸，禮貌道：“您好，我是宋董的秘書，請問宋董在嗎？”

    沉來尋眉梢微挑，她確實聽宋知遇提起過最近換了個新秘書，舊秘書被他調(diào)去宋勉身邊了，倒是沒想到這新秘書竟然是個老熟人。

    她看他一副非禮勿視的模樣，估計連自己是誰都沒看清，不由得好笑，從鞋柜里拿了拖鞋遞給他：“他在洗澡，你先在客廳里等等吧。”

    “好的，謝謝?！崩罘€(wěn)依舊垂著眸不看她。

    沉來尋笑著走到客廳的吧臺，從柜子里拿了茶葉和咖啡豆出來：“李秘書，喝茶還是喝咖啡？”

    李穩(wěn)下意識地回了句：“謝謝，不……”，“用”字還沒說完，突然反應過來沉來尋對他的稱呼。

    他推了推眼鏡，終于認真看向沉來尋。

    沉來尋撐在吧臺上，優(yōu)哉游哉和他對視。

    相顧無言數(shù)秒，他面色變了又變，陡然站起：“您是……沉小姐。”

    沉來尋似笑非笑地問：“怎么不叫我宋小姐了？”

    不出所料，這句話讓李穩(wěn)平靜如水的表情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再不見剛剛淡定從容的模樣，面露囧色：“抱歉，當年是我的疏忽，請沉小姐見諒?！?/br>
    沉來尋坐在高腳凳上，把玩著咖啡豆，沒什么表情，也不說話。

    李穩(wěn)僵硬地站在原地，摸不清楚這位大小姐的脾氣，空氣陡然安靜下來。

    直到浴室里淅淅瀝瀝的水聲停下，宋知遇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走出來，沉來尋才開口，撐著下巴笑瞇瞇地問他：“茶還是咖啡？”

    宋知遇過去揉了揉她的頭：“什么事這么高興？”

    沉來尋看了眼還直愣愣站在那兒的李穩(wěn)。

    宋知遇回頭看去。

    面對宋知遇，李穩(wěn)立刻收起了剛剛的窘迫，仿佛無事發(fā)生，四平八穩(wěn)地叫了聲“宋董”。

    這一出變臉差點讓沉來尋笑出聲。

    宋知遇“嗯”了聲，隨意問道：“吃過早飯了嗎?！?/br>
    “吃過了?！崩罘€(wěn)似乎并不擅長和上司談論脫離工作的話題，從公文包里掏出了一沓文件和一個U盤，一板一眼道，“您交代給我的事情我都查過了，這是詳細資料?！?/br>
    “好，你先坐，等會兒再說?！彼沃鰧⒏砂l(fā)巾隨手擱在沙發(fā)上，將半干的頭發(fā)往后耙梳，對沉來尋說，“咖啡吧?！?/br>
    沉來尋探頭去逗李穩(wěn)：“李秘書，那你也喝咖啡？”

    剛剛才平靜下來的李穩(wěn)聽到沉來尋和她說話，屁股還沒挨著沙發(fā)，又立馬慌慌張張地站起來：“謝謝沉小姐，我都可以的?！?/br>
    沉來尋這次沒忍住，笑出了聲。

    李穩(wěn)耳朵瞬間紅了。

    宋知遇看了李穩(wěn)兩秒，對沉來尋說：“別欺負老實人?！?/br>
    沉來尋倒騰著研磨機，聞言揚聲問李穩(wěn)：“李秘書，我欺負你了嗎？”

    李穩(wěn)耳朵上的紅蔓延到臉上，說話都開始有點結(jié)巴：“沒……沒有?！?/br>
    宋知遇刮了下沉來尋的鼻子，走到李穩(wěn)身邊，拿起那一沓厚厚的資料，眉梢微挑。

    沒想到他只是說了句“幫我看看吧”，這小孩兒就搞出這么多東西來，調(diào)侃道：“你這是要出書嗎？”

    李穩(wěn)推了推眼鏡，思考了一會兒，一本正經(jīng)問道：“您是覺得這個版本太復雜了嗎，我可以回去修改做一個精簡版?！?/br>
    宋知遇愣了愣，不由得笑起來，突然就有點明白向來對人客氣禮貌的沉來尋為什么會逗他。

    他笑道：“沒有，你做得很好，不用修改?！?/br>
    李穩(wěn)拿過一旁的U盤：“如果您覺得文字資料看起來太麻煩，我還準備了PPT，更直觀簡潔一些?！?/br>
    他看宋知遇并沒有反對，就動作麻利地將U盤插進放映機，打開了客廳里投影儀。

    沉來尋端了咖啡過來，宋知遇接過，她又將那杯遞到李穩(wěn)面前：“李秘書，你的。”

    她突然靠近，李穩(wěn)調(diào)試設(shè)備的手一抖，遙控差點掉到地下去，沉來尋眼疾手快地接住遞給他，李穩(wěn)低聲說了句“謝謝”。

    宋知遇抬眸看了李穩(wěn)一眼。

    沉來尋以為他們要聊工作，正要離開，宋知遇卻拉住了她的手腕，讓她在自己身邊坐下。

    “一起聽?！?/br>
    沉來尋不解地看向屏幕，而后頓住。

    白底黑字的標題赫然位于屏幕中央——法國宜居城市實地調(diào)研方案1.0

    宋知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悠然道：“某人不是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嗎？”

    沉來尋想說那只是開玩笑的，可看到眼前厚厚的資料和精心準備的PPT，便說不出口了。

    于是她和宋知遇肩并肩坐在沙發(fā)上，聽李穩(wěn)口條清晰地花了近一小時時間，把一場旅行計劃匯報得如同年度業(yè)務總結(jié)般慎重詳細。

    其中各大宜居城市的游行順序、時間安排、游玩項目、衣食住行事無巨細，甚至還做了一系列的圖表和統(tǒng)計數(shù)據(jù)，看得沉來尋嘆為觀止。

    李穩(wěn)說完后，安靜地立在一旁。

    宋知遇顯然十分滿意，問沉來尋：“還有什么問題嗎？”

    沉來尋說：“有?！?/br>
    李穩(wěn)立刻看向她。

    沉來尋對宋知遇說：“不是問他，而是想問問你，讓他來給咱們做這個，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

    靜了兩秒，宋知遇笑起來。

    李穩(wěn)也明白了沉來尋對他做的這份“計劃”很滿意，微不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沉來尋將李穩(wěn)的咖啡推至他面前：“之前是和你開玩笑的，李秘書不要介意。”

    李穩(wěn)忙擺手。

    之后沉來尋和宋知遇又詢問了一些細節(jié)之處，對某些地方進行了修改和調(diào)整，最后敲定下個月啟程，開始為期一月的法國之旅（李穩(wěn)賜名：法國宜居城市實地調(diào)研）。

    商議結(jié)束已經(jīng)是十一點，沉來尋說：“我去做飯?！?/br>
    她看了眼正在收拾東西的李穩(wěn)，他這么用心地為他們做了攻略，應該留下來一起吃午飯，但想到她一說話他就緊張的樣子，還是作罷。

    宋知遇卻將她的欲言又止全看在了眼里，問李穩(wěn)：“小李，等會兒還有安排嗎？”

    李穩(wěn)說：“您昨天跟我說的那批文件還沒有審批，現(xiàn)在需要回公司處理。”

    宋知遇：“那個我不著急要，還有其他的嗎？”

    李穩(wěn)不明所以，認真思考一番后說：“那今天上午暫時沒有了?！?/br>
    宋知遇正色道：“我有個活兒交給你?！?/br>
    李穩(wěn)坐端正了些：“您說?！?/br>
    宋知遇起身，說：“留下來吃午飯?！?/br>
    李穩(wěn)登時錯愕在原地。

    宋知遇繞至沉來尋身后，動作熟稔地替她將圍裙系好。

    沉來尋笑問：“李秘書，有什么忌口嗎？”

    李穩(wěn)還沒接受自己要跟老板和老板女兒一塊兒在老板家吃午飯的事實，愣愣說了句：“我不吃辣……”

    說完陡然頓住，局促地對沉來尋說：“不用麻煩了沉小姐了，我還是回公司食堂吃吧?！?/br>
    沉來尋對宋知遇狹促地說：“看來你們公司食堂伙食挺好啊?！?/br>
    李穩(wěn)又不知道該怎么搭話了，站在原地蒼蠅搓手。

    宋知遇無奈且親昵地捏了捏沉來尋的后頸，小聲說：“沒你做的好吃。”

    沉來尋遞給宋知遇一個“交給你了”的眼神，便鉆進廚房不管了。

    二十分鐘過后，沉來尋將洗好的青菜放在一旁，一回頭就看到宋知遇靠在廚房門框上，安靜地看著她。

    沉來尋面色平靜，嘴里卻說：“嚇我一跳?！?/br>
    她抽了刀準備切最后一個土豆，腰被宋知遇從身后摟住，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嗎，沒看出來?！?/br>
    沉來尋持刀的手十分穩(wěn)當，土豆在她手中變成了根根勻稱的絲狀。

    “李穩(wěn)還是不肯留下吃飯？”

    “留下來了?！?/br>
    “那你怎么不去陪客?！?/br>
    “他不需要我陪著?！?/br>
    沉來尋面露不解。

    宋知遇說：“他說剛剛那方案不夠精簡，正在修改?！?/br>
    沉來尋手上一頓，笑起來：“他這人挺有意思的。”

    宋知遇不做聲了，似是表示認同。

    沉來尋將切好的土豆放進碗里，打開手龍頭洗手，身旁的人就拿了紙巾來替她擦手。

    他邊擦邊狀似不經(jīng)意道：“你和李穩(wěn)以前見過？”

    沉來尋便說了九年前送U盤的事，但沒提李穩(wěn)將她叫錯了姓氏。

    宋知遇回憶一番：“原來是他去接的你。”

    “嗯?！?/br>
    她擦干凈了手準備炒菜，他卻握著她的手不讓她抽出來。

    “我發(fā)現(xiàn)……”宋知遇瞇了瞇眼，“李穩(wěn)一跟你說話，耳朵就會紅?！?/br>
    沉來尋愣怔了兩秒，后知后覺地品出他這話里微不可查的酸味，好笑又有趣。

    她用了點力氣將手抽出來：“哦?！?/br>
    宋知遇挑眉：“哦？”

    沉來尋說：“你出去吧，我都說了，咱們倆不能同時……”

    話音未落他突然就摟過她的腰狠狠吻了上去，殘留著咖啡苦香的氣息在唇齒間蔓延，他舔舐過她柔軟的唇部，撬開牙關(guān)勾出舌尖與她糾纏。

    他抬起她的下巴，咬了咬她的唇：“我還發(fā)現(xiàn)，他在匯報時，好幾次偷偷看你?！?/br>
    沉來尋半閉著眼，氣息不太穩(wěn)，臉頰微紅如蜜桃，嘴唇因為親吻泛著光澤。

    她聽到宋知遇突然輕笑了一聲，睜開眼，問：“笑什么？”

    “沒什么?！彼沃鲋刂匚橇怂幌拢吐暤?，“想把你藏起來?！?/br>
    沉來尋木著臉將他往外推，自顧自地把那句話說完：“咱們倆不能同時出現(xiàn)在廚房?！?/br>
    一場親吻的時間夠她炒完一盤菜，再讓他這么待下去，今天中午就不用吃飯了。

    宋知遇出去前，又來了句：“寶貝，我想吃辣子雞?！?/br>
    沉來尋：“……”

    半個小時后，四菜一湯端上桌，沒有辣子雞。

    兩人都沒怎么說話，沉來尋卻明顯感覺到李穩(wěn)比飯前更加拘謹，神色飄忽，心不在焉。

    她在桌下用腿輕輕撞了撞宋知遇，眼神詢問是怎么回事。

    宋知遇回了一個“我不知道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無辜。

    當著李穩(wěn)的面，她也不好多問，只能由著李穩(wěn)像叁天沒吃飯一樣，飛快地炫完了一頓午飯，匆匆告辭。

    宋知遇和沉來尋送客到門口，李穩(wěn)說：“宋董，我會盡快將新的方案給您看的。”

    宋知遇“嗯”了聲，沒說什么，倒是沉來尋笑道：“辛苦李秘書了?！?/br>
    李穩(wěn)抬眼看向她，下一秒就對上宋知遇沒什么溫度的眼神，心中聳然一驚，立刻垂下了眸：“應該的?！?/br>
    沉來尋的視線再次狐疑地在兩人身上轉(zhuǎn)了個來回，等李穩(wěn)關(guān)上門，她才問宋知遇：“他到底怎么了？”

    宋知遇摟著她的腰往客廳走，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勾起嘴角：“不知道，可能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吧?！?/br>
    沉來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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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穩(wěn)：求一雙沒看到老板秘密的眼睛……

    為了防止大伙兒忘記李穩(wěn)究竟是誰，貼上正文內(nèi)容：

    “來尋收拾好行李，去書房拿好U盤，沒多久宋知遇派來的車就到了院外。

    這次不是王誠來接的她，而是另一個來尋沒見過的年輕人，二十出頭的模樣，胸前掛著博瑞的工作牌，上頭寫著他的名字：李穩(wěn)。

    來尋確認了車牌號后才走過去，李穩(wěn)十分恭敬地替來尋拉開后座：“宋小姐，請。”

    來尋上車的動作一頓，還是沒有糾正他的錯誤，坐進了車中?！?/br>
    ——10.1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