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瞞我瞞
【你瞞我瞞】 被陳宵寅抱起來,從醫(yī)院輪椅轉移到車輛后座上時,陳卯卯突然驚覺,這是他們再見以來的第一個擁抱——姑且算作是擁抱吧。 她雙手環(huán)在他的脖子上,他的手一手摟著她的背,一手穿過他的膝彎,就那么輕而易舉地把她抱起來。 他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頭頂,她安安靜靜地縮在他懷里。 陳卯卯差一點又要揚起臉去咬他的喉結。 這個動作做到一半,發(fā)現(xiàn)外人在場,只能作罷。 ——在以前,他常常這樣公主抱她,這個動作形成了肌rou記憶,熟練到不需要再進行演習。 辛彥在駕駛座開車,陳卯卯斜坐在后排,把石膏靴放到她哥腿上,細聲細氣地問陳宵寅,開車要去哪里。 陳宵寅的手自然而然地幫她按摩小腿,告訴她,先去她宿舍拿東西,他在市區(qū)租了套公寓,在她痊愈之前,他負責照顧她。 辛彥插嘴問陳宵寅:“誒老陳,你不去加拿大了嗎?” 陳卯卯狐疑,張口想問怎么回事,陳宵寅給了辛彥一個警告的眼神,辛彥乖乖地閉了嘴。 “有個合同需要我去一趟國外?!标愊忉屨f。 辛彥挑了挑眉,從后視鏡里面觀察二人,語不驚人死不休:“我發(fā)現(xiàn)你倆長得好像啊,那眉毛那眼睛,還有取名的方式,你們父母真有意思哈?!?/br> “不是親的,名字是后來才改的。”陳卯卯不敢看陳宵寅,一本正經(jīng)地朝著辛彥胡言亂語:“長得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比如你就長得和我哥有點像,我還以為你們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呢。之前在酒吧,害得我差點認錯人。” 因為她說的這句話,陳宵寅按摩她小腿的力度稍微重了些,低垂著眼簾,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陳卯卯皺著眉頭去拍他的手,兩眼淚汪汪地讓他輕點,弄痛她了,腳還疼著呢。 他在身邊,她變得嬌氣不少。 “好好好,我輕點。” 陳宵寅哄著她,又說:“他是整容整的?!?/br> 辛彥抗議:“也就割了個雙眼皮!” 陳卯卯沒想過她哥居然有這樣的黑色幽默,破涕為笑。 辛彥將車停在地下停車場,陳宵寅從后備箱拿出輪椅,把meimei抱上去。 座椅上鋪了厚厚的墊子,坐起來比醫(yī)院的輪椅舒適不少。 陳卯卯摸著輪椅的輪胎,問辛彥:“怎么不買電動的?。俊?/br> “電動輪椅一般殘疾人或者腿腳不便的老年人才用。”辛彥把他們送到電梯里,當著陳宵寅的面撩他妹,“小meimei真好看,等腿腳好了我請你吃飯唱歌啊?!?/br> “好啊好??!”陳卯卯畫大餅,一口答應他。 陳宵寅瞥了她一眼,沒出聲。 電梯門在眼前緩緩關上。 沒有外人,剛剛還算和諧的氣氛突然冷寂下來,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樓層顯示器里的數(shù)字默默增加。 陳宵寅率先打破沉默。 “電瓶車開得不夠,還想開電動輪椅?” “電動輪椅肯定不會摔嘛……”陳卯卯有些訕訕,聲音很小地咕噥著說。 陳宵寅沒聽清楚她的話。 他俯身彎腰,問她:“你剛剛說什么?” 他的聲音低沉,像是有蟲子蠕動著鉆進她的耳朵里,又像是有纖細的羽毛在搔刮耳膜,撩得她心里癢癢躁躁。 她把他的問句當成了質問,低聲認錯:“我錯了嘛……哥,我不會再這樣了?!?/br> 陳宵寅直起腰身,右手放在她的肩頭。 “犯錯了的人應該接受懲罰?!?/br> 很平淡無奇的陳述句。陳卯卯的心臟砰砰跳動,想起一些過往的事情,臉倏地紅了。 她從電梯的鏡子里觀察她哥的臉色,發(fā)現(xiàn)他也剛好在凝視著她。電梯頂燈光里,他的高眉骨之下,神色晦暗不明。 久違的曖昧仿若絲線,從這靜默無聲的對視里滋生蔓延,一縷一縷將兩人緩緩纏繞。 電梯發(fā)出“?!钡囊宦?。樓層到了。 曖昧如潮水般褪去。 公寓是一居室,臥室與客廳間沒有墻壁,只有一面屏風相隔。 定的食材配送到了,陳宵寅在廚房清洗蔬菜,準備午飯。 實習報告還沒有完成,陳卯卯用剪刀把打印出來的照片剪出來,貼到手寫的實習報告上面,再手動給照片配好圖名和簡短的描述。 她剪了兩頁紙就沒有耐心再繼續(xù)做下去,“砰”地把筆和剪刀砸到桌面上,轉著輪椅輪子去客廳,挪到沙發(fā)上。 陳宵寅聽到動靜,從廚房那頭探出身看了她一眼,見她臉色很臭,問她怎么了。 “看什么看,做你的飯去。”她把火撒到他身上。 陳宵寅莫名其妙挨了meimei的罵,堪稱無妄之災。 隨后又想到她現(xiàn)在是需要看護的病人,做什么都需要他來幫忙,心里的那點不舒服也就忍了。 客廳里留著上次辛彥來做客時候帶來的switch,里面還裝著塞爾達的卡帶。 陳卯卯打開電視機,連上switch的主機就開始玩游戲,把兩條腿都翹到茶幾上。 擱以前陳宵寅絕對會對她這種不雅的姿勢評論一番,再強迫她坐端正,可現(xiàn)在不一樣。腳斷了就應該抬高,促進靜脈回流,減輕腫脹。 一想到這個動作冒犯了陳宵寅的眼睛,他皺著眉頭對她想說又不能說的樣子,陳卯卯的心中就好受得多。 她是病人,她理所當然地想干嘛就干嘛,他看不慣也得忍著。 陳宵寅燉了骨頭湯。 他以前就特別喜歡煲湯,現(xiàn)在更是有了發(fā)揮余地。 在飯桌上,他終于有機會問起她為什么回國。 這是重逢之后困擾他很久的問題。 那個雪夜,她對他說,她mama不讓她再與他接觸。這讓他起了探尋的想法。他原定于今日去加拿大拜訪王璐冰,他去之前已經(jīng)做好準備,無論如何也要求得她的原諒。 收到她的發(fā)來的消息時,他正在機場候機廳等待登機。 聽到她的哭聲,他又心疼又生氣,急匆匆地離開機場,打車前往她要去的醫(yī)院。還好機場離醫(yī)院不遠,得以盡快趕到。 他在路上給辛彥打了個電話,讓他幫忙購買輪椅和拐杖,開車來醫(yī)院接他們——他永遠都不會告訴她,他和辛彥怎么成為朋友的。當然,辛彥也決不會告訴她。 陳卯卯早就知道他要問這個問題,也早就準備好了答案。 答案即將說出口的瞬間,難得地有幾分遲疑。她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她。 “我媽她……懷孕了。咨詢了溫哥華研究所的醫(yī)生,醫(yī)生說她可以要這個孩子。她要和王叔叔組成一個真正的家庭,我還是不要打擾他們了吧……” 更多的細節(jié)就不必告訴他了。 王璐冰帶她走的那天,她終于為自己抗爭了一回。 遲來的抗爭無法彌補對陳宵寅的傷害。 那一天發(fā)生的事情永遠深埋在她的心底,成為午夜夢回時眼角的遺淚——他跪在她面前,用骨節(jié)分明的手握住她的腳踝,哀求她別走,落日在他的背后沉入西湖。若是她真的離他而去,這會成為永生的愧疚和遺憾。 王璐冰被她的固執(zhí)氣得先兆流產,逼著她指天發(fā)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再和她哥攪合到一起,否則就天打雷劈。 在她說出“否則”兩個字的時候,王璐冰捂住了她的嘴巴。 只有開頭沒有結尾的誓言,約束力大打折扣,但王璐冰的先兆流產仍讓她后怕不已。 所以她只聯(lián)系了陳正,讓他幫忙隱瞞。 這次的骨折——作為一個學過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唯物主義者,陳卯卯本來并不相信什么報應。 她決定以后行善積德,多多益善。 --- 作者廢話: 1、標題來源于粵語歌:你瞞我瞞-陳柏宇 2、小劇場 哥哥和辛彥認識在一個情感挽回機構。 那時候他走投無路在網(wǎng)上看到這個機構。 結果交了費,學了點網(wǎng)上都能搜到的情感課程,機構就關店跑路了。 哥哥被騙了好多錢,還認識了作為同校同學、同樣失戀又被騙錢的辛彥。 兩人堪稱難兄難弟。 辛彥帶著哥哥去各個場子純K借酒澆愁。場子里都是潮男潮女,哥哥的老干部畫風格格不入,辛彥把自己的衣服借給他穿。 如果那天meimei在包廂多看一眼,就能看到穿得很朋克、畫了眼線和眉毛、頭上還抹了發(fā)膠的嘻哈老哥。 所以那天追出來的是辛彥,不是哥哥。哥哥自覺那天的打扮不能見人。 為了男人的尊嚴,他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meimei。 但辛彥就不一定了,他只會在喝多了的時候把這件事情當笑話一樣告訴陳卯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