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木新花年年發(fā)、肆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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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下了一場無聲細雨,黎睦月的故鄉(xiāng)在比較溫暖的南方,雖然覺得這里天氣寒冷,但他其實一整晚睡得很好,只是被窩太舒服了,掙扎許久才捨得起床。這屋里有一口井能自行打水洗漱,但是水太冰冷,所以他找到一口小灶把水燒熱。 燒水時他想起對面房里的人都沒出現(xiàn),前一天寫的紙條還壓在那里,心中嘀咕著:「那間房里真的有住人么?也許根本沒看紙條,還是嫌我煩?聽說星軍也有心神混亂需要巫仙幫忙梳理識界的時候,巫仙也有需要星軍保護和充當定錨的時候,不曉得房里的人是怎樣?!?/br> 黎睦月把燒好的水兌成溫水,這才順利洗完臉,整理好自己以后,他把剩下的熱水提到對面房間外,輕輕敲門喊:「有人在么?我燒了些熱水,你要不要用?」 房里寂靜無聲,沒有任何回應,黎睦月把那些熱水擱在門旁邊說:「熱水我放這里了,晚點再來收拾?!?/br> 一般新生報到后的隔天就要跟著學長去領(lǐng)衣服和一些用品及藥物,覺醒者則會有人送到他們各自的住處去。學生住處雖然是男女分開,但星軍和巫仙的住所卻是交錯安排,一般學生多是群聚在一起,因為不像覺醒者那么容易身心受到影響而造成傷害或混亂。由于這個緣故,覺醒者的住處常是獨立建物,一般學生則多為合院或多人同住大通鋪。黎睦月沒見過有誰來找過對面的人,儘管有點在意,但他還是得先顧好自己,所以早早就出門了。 黎睦月不熟環(huán)境,所以先去找馬鈺他們,剛好看到他們走出來。馬鈺正和一個陌生少年有說有笑,一見到他就熱情招手喊:「嘿,月哥!」 黎睦月微笑回了聲早,馬鈺帶那少年走向他說:「這位是元泓澤,就是昨天晚來的新生?!?/br> 元泓澤生得眉清目秀,和馬鈺一樣高,身形骨架又比馬鈺纖細一點,看起來有些文弱,但也有一副討人喜歡的皮相。元泓澤望了眼黎睦月,怯生生微笑道:「黎同學對不起,因為我的緣故而害你得換地方住,要是你住不慣那里,我去問問能不能再想想辦法?!?/br> 黎睦月看元泓澤想握他的手道歉,不過他稍微后退避開了,他對此并不在意的說:「不必這樣麻煩,只是臨時住幾日,初試后就會重新安排。何況我現(xiàn)在住的房間蠻好,明亮又寬敞,雖然離其他地方都稍遠,但我剛好能練一練腳力,也沒什么不好。」 馬鈺拍拍元泓澤的肩膀說:「就跟你說不用擔心,我們月哥脾氣很好的?!?/br> 黎睦月并不認為自己脾氣好,他只是懶,連反駁或解釋都懶,所以想了下就放棄開口,跟著馬鈺他們?nèi)フ邑撠煄律膶W長,學長再帶著他們領(lǐng)東西、參觀天川樓。 他們對新生活都有期待,一路上聊個不停,所經(jīng)之處都像鬧市,帶路的幾個學長被吵得快受不了,數(shù)次出聲讓他們安靜,他們這才壓低聲量,從鬧市變成一群麻雀繼續(xù)吱吱喳喳。他們先是去領(lǐng)各自的名牌,方便之后出入天川樓作登記,雖然都稱之為玉牌,但用的材料不盡相同,等級越高材料就越名貴。接下來去領(lǐng)衣服,這是遠在他們確定考入天川樓那時就開始訂作的,新生的服色較淺,男子穿樫鳥般的藍色,女子則是如玉簪一般淡淡的脆綠衣裙,一人三套衣服,可自行加錢訂購。 除此之外還有炁清丹,一般學生不像覺醒者時常需要服食此藥幫助心神穩(wěn)定,不過偶爾也有人成年后忽然覺醒的例子,所以會讓他們領(lǐng)藥以備不時之需。 領(lǐng)完所有東西后,學長們交代后輩說:「接下來沒什么事了,今天好好休息,明日就要開始初試,各自努力吧。」 學生們都散了,黎睦月抱著自己的小包站在原地思考接下來要做什么,他馀光看馬鈺一臉笑意要過來找他,但是元泓澤喊住了馬鈺,另一頭有個女孩子在喊他黎哥哥,他轉(zhuǎn)頭看過去,一個衣裙明亮如黃素馨的少女張揚跑過來。 「嘿,黎哥哥,我們又見面啦!」蘇襄和咧嘴微笑,額發(fā)微亂,不過面色紅潤,看起來十分有朝氣,她問:「你接下來做什么???」 黎睦月以腹鳴代為回應,蘇襄和笑問:「還沒吃飯???那我們一起去吃飯。我也還沒吃,小嫣也還沒、咦,她人呢?」 蘇襄和伸長脖子在長長的走廊間找朋友的身影,榮嫣從轉(zhuǎn)角處現(xiàn)身,后者加快腳步走來拉住蘇襄和的袖子,氣喘噓噓說:「你、你也不等等我,討厭?!?/br> 蘇襄和拿帕子替榮嫣擦汗道歉:「唉呀,對不起啦,我看到黎哥哥就想過來打聲招呼。」 黎睦月和兩為少女往食堂走,食堂菜色很多,用屏風、簾子隔開的座位也很多,大概是為了方便讓覺醒者安靜飲食才這么做的,他們排在隊伍后方等著點餐,黎睦月問:「蘇同學,身為星軍,你平常是什么感覺?像這里會讓你覺得吵么?」 「客氣什么???喊我襄和就好啦?!?/br> 榮嫣難得插話:「她是比較遲鈍一點的星軍啦,再說她一個人就夠吵的了?!?/br> 蘇襄和扁嘴:「哪有,我才不吵呢。」 榮嫣笑睨蘇襄和,后者接著道:「不過每個星軍都不太一樣,我呢,對氣味、顏色、碰觸的感覺特別敏感,這食堂里有幾個人偷放屁我都能知道。」 附近聽到這話的人都不由得默默縮緊某處肌rou,蘇襄和笑得有些頑皮,她說:「還有我對顏色很敏感,像我一樣的人也不少,所以天川樓的服飾、建物、花草都是挑過的,除了專門訓練的地方,一般場合出現(xiàn)的東西顏色都不會太艷、太刺激,氣味也不會過重,食堂的菜色也是,當然你要是特別有錢,想吃香喝辣的,也能在自己住的地方開灶,請人或自己下廚。至于碰觸的感覺,自從覺醒后我就只穿絲綢或織法特殊的衣裳,穿粗麻衣的話會逼死我……」 黎睦月問:「那你家很有錢囉?」 蘇襄和搖頭:「市井小民而已,好在我幸運,考上了這里,而且還有榮嫣這樣的好朋友。你想想啊,要是我覺醒為星軍,方圓百里沒有任何巫仙的話……」 榮嫣聽到這里嘆了聲,說:「炁清丹也不便宜,坊間還有許多假藥?!?/br> 黎睦月和她們點餐后端著各自的食物就座,三人進食期間并未交談,皆專注于吃。蘇襄和進食的樣子和方才給人的印象不同,安靜而迅速,還會不時觀察周邊動靜,但吃得并不多,反而榮嫣的食量不小,還幫蘇襄和把吃不完的都解決了。 黎睦月觀察她們倆的互動,好奇詢問:「聽說覺醒者的魂核有各種模樣,你們的魂核是什么?我這么問會不會很冒犯?」 蘇襄和親切笑答:「不會啊,又不是直接要求想看魂核。不過我們也不確定你能看到就是了。一般只有強者的魂核是連凡人都能見到的?!?/br> 榮嫣坐在黎睦月斜對面,她召出自己的魂核問他說:「我的魂核在你身前,你看得到么?」 黎睦月掃視前方桌面,沒出現(xiàn)任何東西,他搖頭答道:「看不到。」 榮嫣微笑:「好吧,看來我還不夠強大??赡艿门Τ蔀槎刃?,甚至一等星了。我的魂核是鯉魚。至于襄和的,看她要不要說吧?!?/br> 蘇襄和瞇眼揚起神秘的笑容賣關(guān)子:「現(xiàn)在先不講,以后有機會再說吧?!?/br> 榮嫣輕笑:「不過就算看到了她的魂核,可能也搞不明白那是怎么一回事啦。」 黎睦月看她們有說有笑也感染了愉快的心情說:「你們感情真好?!?/br> 蘇襄和燦笑點頭:「當然啊,我們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的嘛?!?/br> 「月哥,你也來食堂???」馬鈺端著飯菜過來打招呼,身旁跟著元泓澤,他問:「方便和你們同桌么?」 黎睦月聞言就看向蘇襄和她們倆,榮嫣微笑頷首說:「我們無妨,二位請便。」 馬鈺坐到黎睦月身旁,也就是榮嫣對面,他朝女同學們客氣點頭致意,轉(zhuǎn)頭就和黎睦月講:「我方才也想邀你過來吃飯,沒想到一轉(zhuǎn)眼你就不見了。」 元泓澤苦笑:「都怪我拉著阿鈺問了一堆事才給耽擱了?!?/br> 馬鈺笑睨他,勸道:「你別這樣想,這又沒什么?!?/br> 黎睦月語氣淡淡的接話:「是啊,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吃飯而已,不是每件事都因你而起吧?!?/br> 元泓澤訕訕然道:「可我還是有些過意不去,要不是我,黎同學也不會被換地方住,好像我一來就害你不順。」 黎睦月蹙眉淺笑:「我根本沒這樣想,你多慮了?!?/br> 對面蘇襄和訝問:「啊?原來黎哥哥被換房間???換去哪里?」 馬鈺跟她描述了一遍經(jīng)過,蘇襄和拍桌:「哇,那位學長也太過份了吧?說什么黎哥哥年紀大不受影響,他才大我一歲耶,那么那位學長年紀更大怎么不自己去住?」 榮嫣在一旁提醒:「你小聲點啦。人家是學長,又不是新生?!?/br> 元泓澤眼眶微紅說:「都怪我……」 黎睦月總覺得場面有點亂,不過看這幾人為了自己的事莫名憤慨又有點好笑,而他也真的噗哧笑出來:「好了啦,我真的不覺得有什么不好。昨天我睡得特別好,一個人一間寬敞的房間,屋里安靜,院子清幽,雖然冷了點,可是房里有燒暖爐,對面房間的覺醒者也沒出來過,可以說是賺到了?!?/br> 最激動的蘇襄和跟馬鈺看了事主這態(tài)度,也覺得自己有點好笑,蘇襄和說:「那就好,你自己覺得沒事就行啦。萬一遇到麻煩,記得來找我跟小嫣?!?/br> 馬鈺關(guān)心道:「月哥,你真的不擔心啊?再怎樣都是和覺醒者同住……」他的未竟之語是萬一那覺醒者出什么意外波及了黎睦月怎么辦,只不過講出來容易造成對立,趕緊收聲不說了。 黎睦月說:「沒事的,我也領(lǐng)了炁清丹,有什么萬一我再讓對方吃藥?!拐f起來他還真有些擔心那位同居者,想盡早回去看情況。他起身端起餐盤說:「我這里收拾好就先回去啦,明日除了筆試還要面試,你們也早做準備?!?/br> 和新認識的同學們告別后,黎睦月回到上坡的住所里,自己寫的問候紙條依然壓在原地,不過看起來被揉成團又攤開來,那桶熱水不見了,他放輕腳步走到對方房門前敲了兩聲問:「有人在么?你餓不餓?要是不想出房門,我替你帶點吃的?」 房里沒動靜,黎睦月站了一會兒也摸不清狀況,他方才離開食堂還多要了一個rou包子,用紙包好了擱到窗臺上,摸摸鼻子回房了。 *** 山溪旁一名赤裸上身的精壯男子在生火烤魚,他把搜集來的山椒、野菜香料都搗碎,塞入魚腹提味。此時的魚格外肥美,他的食量不小,近十尾河魚都吃光了,也才差不多止饑而已。 男子起身去打水來滅火,把火澆熄、收拾完就拿樹上掛的玄色衣袍隨意穿套,寬松微敞的衣襟能看到結(jié)實健碩的胸肌,他不僅容貌俊美,又生得高大挺拔,披散的長發(fā)還帶著濕氣,站在林間就像一頭美麗的野獸。 他盯著溪水看了會兒,太冰冷的溪水還是很討厭,他決定不再下水,這和每隔幾天就來煩他的傢伙一樣討厭,今天他也是為了躲著討厭鬼才出來的,那個人仗著是繼母的弟弟,在家就一直干涉他的事,還跟來了天川樓繼續(xù)煩人,光想就噁心。他不經(jīng)意想起清晨幫他燒水的新生,不曉得是個什么樣的人,還特地寫字條和他打招呼,可惜字條被討厭鬼發(fā)現(xiàn)給揉爛了,不曉得對方會不會生氣。一想到那位同學友善的燒熱水給他,他就不禁揚起嘴角,雖然也想好好和對方相處,但又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 男子吃飽喝足回到住處,一進屋就聞到一股好吃的香氣,順著氣味踱到窗邊看,外面窗臺放了東西,他才走出房間繞過去發(fā)現(xiàn)有個紙包好的rou包,摸起來仍有馀溫。他知道是對面房里的少年回來了,這包子應該也是對方帶回來的,他聞了聞就帶回房吃掉。 天冷,但他吃著rou包心里有點溫暖,琢磨著自己該回禮才行,但他根本不知道對方喜歡什么,要不送些好看的花吧?天川樓的花都太淡了,他吃完包子又跑去山林里,摘了幾枝盛開的梅花回來,等黃昏時分對方疑似又出門的間隙,再悄悄擺到對方房里。 *** 黎睦月看了會兒書,午后小睡片刻,睡醒又餓了,出門覓食前又到對面巡了下窗臺,rou包已經(jīng)不見,發(fā)皺的紙條還在。他想對方肯吃包子,應該不是討厭他,于是他又試著敲門輕喚:「同學在么?你餓不餓?我要去食堂,不如一起去?」 他不知道房里沒人,靜候半晌都沒回音就逕自離開。這次去食堂沒看到什么認識的人,獨自草草解決一餐就回住所,進房掛好外袍掛就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味,他把房里的燈點亮,看到桌上擺了幾枝漂亮的梅花枝條,臉上不由得浮現(xiàn)笑容,找了個白瓷瓶將它們插好,坐下來靜靜欣賞。 黎睦月對著梅花喃喃低語:「你們怎么會在這里???誰帶你們來的?真香,真好看?!顾÷曊f:「是不是對面的那位帶你們來的?」 黎睦月越想越有可能,因為一般學生不太會到覺醒者住的地方,他直覺是對面房的人送的花,于是又提燈去對面輕喊:「同學,那些花是你送的對么?我很喜歡,謝謝。明天要初試了,你應該也是新生吧?那……希望我們都順利。我不打擾你了,只是來道謝。」 意外收到了花,黎睦月心情很好,一整晚都睡得不錯,還做了一個感覺溫暖的夢,他夢到在一片翠綠的山坡上有很多兔子洞,每一窩都生了許多幼兔,兔子毛球什么顏色都有,黑的像芝麻,白的像麻糬,也有的顏色像花生粉的,灰兔也分淺灰、深灰,牠們吃著春天剛長出來的草葉、小花,迎著溫煦微風,他舒服躺在緩坡的草地上,毛絨絨的兔球紛紛好奇圍了過來,越聚越多,他任由兔球們在身上打滾、撲騰,又暖又舒服。 睡醒時黎睦月嘴角還帶著淡淡笑意,這天他也提早醒來,想再去多燒些水給對面的同學,沒想到剛開門就看到一名高大男子站在外面,他嚇得呆住,那男子皮膚細白如瓷,身長起碼有五尺高,生得極為俊美,晨曦灑落下來,彷彿整個人生出圣潔光耀,不像世間凡人。 「你、你是何人?」黎睦月強作鎮(zhèn)定,他發(fā)現(xiàn)對方表情也有些慌,目光游移之外還手足無措的樣子。 「熱水……」男子嗓音很低沉,不知是因為剛睡醒還是怎的有點沙啞。 黎睦月心中有所猜想,客氣詢問:「你是住對面房的那位同學?」 男子點頭,拿出自己的玉牌遞給對方看,但始終沒有正眼看黎睦月,只用馀光偷瞄,心想這個人比他想得還要嬌小啊,還生得很好看。 黎睦月輕輕念出玉牌上的名字:「元飛昴?」這個人也姓元啊。 元飛昴點頭,收回玉牌后指著屋后說:「熱水,我燒了一些,你用吧?!?/br> 黎睦月微笑道:「原來你是來說這個,本來我也想早起燒熱水和你一起用的。謝謝你啊,元同學?!?/br> 元飛昴輕扯嘴角想回以微笑,但似乎是不擅長這樣的表情,結(jié)果只是緊抿著嘴,加上他深眸高鼻的五官,擺出來的表情就像在威嚇。 黎睦月看得一頭霧水,尷尬笑了聲說:「對啦,這是我的名字?!顾踩×擞衽七f給對方看,收回玉牌后他說:「那我先去洗臉啦。元同學今日也要去考初試對么?一會兒要不要一起到食堂吃飯,然后去考試?」 元飛昴似乎猶豫了下,但還是點頭答應了。 黎睦月洗臉更衣后就去找元飛昴,一開門就見那人著一身黑衣坐在院子的石椅上,他一臉靦腆走過去問:「久等了,我們走吧?」 元飛昴站起來就比黎睦月高超過一顆腦袋,他安靜跟在黎睦月身后走了段路,黎睦月回頭問:「要不要走在我身旁?你太安靜了,我怕你跟丟。」這話講完黎睦月都有點奇怪,好端端一個人哪有傻到會跟丟,何況他走得不快,但他就是頗在意元飛昴,這大個子看起來好像很久沒和別人相處,反應單純得像個天真的孩子,或許是這緣故才讓他不放心吧? 元飛昴聞言就走到黎睦月身邊,天川樓不是沒有和前者一樣高大的傢伙,但他們倆身形落差不小,又生得好看,一進食堂就引來許多注目。 黎睦月帶元飛昴去排隊,小聲跟他聊:「你之前有沒有來過食堂?」 元飛昴搖頭,也沒回話。黎睦月并不覺得元飛昴失禮或無趣,接著問:「你喜歡吃rou還是吃菜?我猜你喜歡rou?」 元飛昴點頭:「rou?!?/br> 「該不會你喜歡吃口味重一點的菜?」 「喜歡。」 「食堂多數(shù)的菜色都比較清淡,不過偶爾可以在我們屋里自己下廚,常吃重口味也不好吧?」 「嗯。」 雖然元飛昴的回應很淡,可是黎睦月卻一臉笑意,后者接著問:「我房里的梅花是你送的?」 元飛昴轉(zhuǎn)頭盯著少年一雙烏亮的桃花眼,稍微歛眸,輕聲問:「你喜不喜歡?」 「很喜歡。謝謝你?!?/br> 雖然沒有明顯的表情,但元飛昴的眉眼明顯染上笑意。 黎睦月瞧他這反應也覺得有趣,接著又聊道:「你是覺醒者,可是我看好像沒人負責送新生的物品過去給你,你也沒有和我們?nèi)ヮI(lǐng)新生的東西,不要緊,晚點還能補領(lǐng)。我?guī)Я藶徘宓た梢韵冉o你,你比我還需要吧?」他說著就把自己隨身帶的藥塞給元飛昴,催促對方把藥收好了。 輪到他們點菜,黎睦月點了自己想吃的飯菜后,又忍不住多停留一會兒幫元飛昴選菜色,兩人端好自己的早飯找位置坐下,吃沒一會兒就看見蘇襄和、榮嫣她們出現(xiàn)。 蘇襄和這次坐到黎睦月對面,光明正大的打量一旁男子說:「這位老兄真是高大啊,我羨慕!」 元飛昴嘴里嚼著一大塊rou,眼中只有黎睦月,對蘇襄和的話毫無反應,像是在刻意忽略。蘇襄和沒放棄交流,歪頭盯著他說:「我叫蘇襄和,這是我朋友榮嫣,我是星軍,你也是星軍吧?小嫣是巫仙,要是有什么需要她或許能幫你。你就是跟黎哥哥同住的那位半覺醒者么?」 黎睦月被元飛昴盯著看,臉皮有些發(fā)熱,為了轉(zhuǎn)移注意他就替元飛昴回話說:「我們也是今天才打照面,所以我就邀他一起來吃飯,一會兒一起去考試。對了,他姓元,叫元飛昴?!?/br> 榮嫣嚥下食物接話:「哦,真巧,和泓澤一樣都姓元呢?!?/br> 蘇襄和看了看黎睦月,又看向元飛昴問:「元兄弟,你都不看我耶,黎哥哥比我好看是不是?」 「噗咳?!估枘涝抡诤葴惶K襄和這話嗆了一下。 元飛昴終于轉(zhuǎn)頭看向蘇襄和,再瞄了眼黎睦月咳嗽后有些臉紅的模樣,老實答道:「睦月好看?!?/br> 蘇襄和聽了也不慍惱,臉上反而揚起一抹意味深遠的笑痕說:「是么?我也覺得黎哥哥很好看,不只我,好多人都這么覺得?!?/br> 榮嫣輕嘆,小力拉了下朋友的袖子說:「襄和,快點吃吧,可別遲到了?!?/br> 「喔?!固K襄和不再開玩笑,乖乖吃早飯,此時又聽元飛昴問:「還有誰覺得?」 黎睦月沒想到元飛昴會對這種事感興趣,居然主動提問,但他認為這一點都不重要,而且有些尷尬,于是輕喊他們:「好啦,別鬧,快吃吧。元同學,襄和就愛說笑,你別太當真。再怎樣我也沒有你好看?!?/br> 元飛昴聽少年這么講就沉默下來,安靜吃rou喝湯了。 蘇襄和率先吃完,收拾好就坐回原位,一手撐頰詢問元飛昴說:「老兄,你今年多大啦?」 元飛昴稍微轉(zhuǎn)頭瞥她一眼,心想這是黎睦月的朋友,他不想給黎睦月不好的印象,于是回答:「十九?!?/br> 蘇襄和眼睛一亮,這人居然肯理她了,她接著講:「比我們黎哥哥大一歲呢。你是星軍對吧?」 「嗯?!?/br> 「魂核是什么啊?」 「不說?!?/br> 「唉,小氣?!固K襄和撇嘴,但她自己也不愛透露這個,就怕對方也回問,于是立刻換了話題問:「哪里人?」 「京城。」 「家里有誰?」 「不說?!乖w昴覺得這女人有點煩,但是他發(fā)現(xiàn)黎睦月雖然在低頭擦嘴,卻也好像豎起耳朵在聽他們聊,他想和黎睦月多認識一些,所以才回答這女人的話。 蘇襄和問:「有伴了么?」 元飛昴答:「沒有。什么伴?」 「星軍都會想找個和自己契和的巫仙吧?也許當朋友,也許當伴侶,你不想找個巫仙么?」 元飛昴看了眼黎睦月,確認那是個凡人,不是覺醒者,于是答道:「不想?!顾膊恢獮楹?,對于找一個能和自己契合的巫仙作伴的事頗為抗拒,對他來說,自己是不是覺醒者都無所謂,他只是想找個順眼的、和得來的人在一起相處而已。但這么理所當然的事,對他來說卻有些奢侈。 蘇襄和聽到元飛昴的回應并沒有像其他人那樣說三道四,反而理解的點頭說:「嗯,我也是。雖然我是星軍,也需要巫仙,但是除了巫仙還有藥啊。我的伴,不一定就得是巫仙?!?/br> 榮嫣作為她的友人也十分理解她的想法,她垂眼聊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將來要是我找伴侶,未必要是星軍,只要互相喜歡就夠了。聽說在一些地方并不能這么自由,巫仙的覺醒者太少了,某些地方的巫仙還得強行和數(shù)位星軍在一起,若他們都是互相有意也還沒什么,最怕的就是被強迫……還得生下孩子?!?/br> 蘇襄和皺眉:「行了、行了,別說了。我光這樣想都難過?!?/br> 榮嫣輕拍友人的手背安撫,幫助對方情緒安定。 黎睦月彷彿看到她們兩人周圍有水波,眼睛一眨又沒見到了。 筆試是在幾間講堂同時舉行,每間講堂的考生約四十人,各由兩位師長監(jiān)考,一般學生和覺醒者會分開來,因此黎睦月先送元飛昴去考場,他跟元飛昴說:「考完筆試還有面試,面試完我再來找你好么?」 元飛昴點頭:「好,等你?!?/br> 蘇襄和遠遠看黎睦月他們說話,和榮嫣說:「你瞧他們像頭一天認識的?」 榮嫣搖頭:「不過那位半覺醒者有些怪,可是我說不上來,總覺得他好像……」 「傻愣傻愣的是么?」 榮嫣沉吟道:「乍看是這樣,不過又不像是真的傻愣。覺醒者都有超乎凡人的能耐,他感覺好像很久沒有梳理過識界的樣子,可能是因此有些障礙吧?」 蘇襄和聳肩:「先顧好我們眼前的考試吧。」 黎睦月回自己的考場,見到馬鈺和先前同車的同學們只互相打了聲招呼就去找座位了。筆試考的是他們對覺醒者、非覺醒者的看法,還有針對朝廷、地方官府的施政有何觀點,神裕國雖然有君主,不過君主的權(quán)利并非絕對,底下由各部互相權(quán)力制衡,若施政失誤也會被民間撻伐、抗議,因此民風自由。黎睦月答完前面的題目,也寫完最后一篇能自行發(fā)揮的文章就交卷了。 筆試佔了一個上午,面試下午開始,面試的時間不長,依不同師長的習慣,一次能見數(shù)位同學,黎睦月和曾經(jīng)同車的學生剛好被排在一起,還有那位元泓澤也在。他們并不知道房里的面試官是誰,在走廊上等待時小聲聊了起來,黎睦月走近元泓澤那兒輕喊:「元同學?!?/br> 元泓澤表情有些訝異,像是很意外黎睦月來找自己,他點頭回:「別客氣,喊我泓澤就好。我和阿鈺一樣喊你吧?月哥有什么事?」 黎睦月不介意那些稱呼,直接提出自己的疑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元飛昴的人?」 元泓澤的笑意有一瞬間凝結(jié),隨即露出更親切的笑容回答:「當然,他是我兄長啊。因為他也是覺醒者,所以比我早到天川樓報到。啊、難道和月哥你同住的那位就是我兄長?」 黎睦月觀察他的反應并不像造假,淡淡回說:「是。你們之間沒有聯(lián)系么?」 元泓澤神情復雜,扯了一抹尷尬又為難的笑容小聲道:「我不敢聯(lián)系兄長,因為我們關(guān)係不太好。其實我母親是繼室,兄長的母親很早就歿了,兄長對我們母子可能有些誤解,所以一直都處得不太好,也并不親近?!?/br> 黎睦月對別人的家事不感興趣,雖然他也想瞭解元飛昴,但可以的話還是想聽那人親自講,他對元泓澤倒是沒什么感覺,所以很快就敷衍的點頭結(jié)束話題:「原來如此,我知道了?!?/br> 元泓澤像是沒留意到黎睦月的敷衍,他只覺得黎睦月本就是個情緒很淡的人,于是逕自聊道:「其實我也很想和兄長好好相處的,小時候我喜歡追在他身后,但他好像是討厭我吧,可能覺得我搶走了父親,總是不理我。母親和舅舅都一直勸我不要招惹兄長。那應該是我更年幼的事了,我自己也記不得,聽他們說兄長曾經(jīng)想傷害我……我真的很努力了……」 黎睦月沒轉(zhuǎn)頭,只用眼尾睞向元泓澤,靜默凝視著,烏黑的眼眸彷彿能攝走一切紛擾,卻又不帶任何情緒。 元泓澤被黎睦月這么看著,莫名想引起更多對方的關(guān)注,他眼泛淚光說:「就算兄長曾經(jīng)那么對我,我還是想和他好好親近。要是月哥你有機會能不能幫我?」 元泓澤被黎睦月的目光吸引,他發(fā)現(xiàn)黎睦月有雙很好看的桃花眼,既多情,又像是很清冷,教人捉摸不透的樣子讓他越瞧越喜歡。 「不能吧?!估枘涝碌幕貞钤鼭摄蹲?。 「為、為何不能?你不希望我們兄弟和睦么?」 黎睦月坦言道:「你們兄弟如何相處,不是我一個外人管得來的。而且你心里清楚他討厭你,你還一直招惹他,豈不是更惹他厭煩?乾脆不要理他就好啦?」 不要招惹元飛昴,這是元泓澤從小到大聽膩的勸戒,但誰都不像黎睦月這么直接道出事實,他眼中淚光沒了,不禁哼出一聲笑,彷彿變了個人似的瞇眼打量黎睦月說:「月哥真是有意思的人?!?/br> 黎睦月挑了半邊眉,只覺得莫名其妙。但他心中也開始后悔自己說得太多,從前在老家,爹娘就常叨念他說話太直,要他少說幾句,他自認不是話特別多的人,可是偶爾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房門被打開,一位學長站出來唱名下一批考生的名字,黎睦月他們陸續(xù)進到房間里,黎睦月一看到面試官就暗道不妙,面試官居然是雨懷栞!雖然他沒做什么虧心事,但是見到這位表兄卻讓他莫名心虛和不安,他盡快重整心情坐下來,聽雨懷栞從最年輕的考生開始問起。 雨懷栞問的問題意外的很日常,像是平常愛吃什么,作息如何,有什么興趣愛好或擅長的事,學生們都以為雨懷栞冷著一張臉極難相處,但這樣的氣氛就像是和朋友間聊,大家慢慢也比較放松。 黎睦月卻還是在房間里感受到一絲絲冷意,他覺得自己不是坐在有燒暖爐的房間,而是坐在下雪的山林里,風不大,可是寒冷雨絲慢慢滲入心底,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雨懷栞剛好問完其他人,轉(zhuǎn)而看向他說:「黎睦月,你很冷么?」 黎睦月當即繃緊身心回答:「不、呃,是有點冷,我有些怕冷。」他剛答完就后悔,房里明明是溫暖的,他這么講好像在挑毛病。 雨懷栞接著問:「你報到的頭一天怎么不來見我?」 這話引來其他人關(guān)注,所有人都一臉不解看向黎睦月,黎睦月無辜回話:「請問雨先生為何要我報到頭一日就去──」 「我是你表兄,你不是就該立刻來拜會我?」雨懷栞直接點出他們的關(guān)係,絲毫沒有避諱。一旁陪考的人也有些顧慮低喊:「雨先生,這些話在這里不好說吧?」 雨懷栞冷臉道:「我行的直,坐得正,又不是要循私,有什么不好說的?大家聽好了,黎睦月是我的表弟?!?/br> 黎睦月低頭小聲補充:「遠房的……」 雨懷栞聽見那少年低語,臉色更沉了:「所以我是他表兄。晚點面試后過來找我?!?/br> 黎睦月看表兄目光銳利盯著自己,只好訥訥答應:「是,知道了?!?/br> 黎睦月沒忘記自己要先去找元飛昴,看來只好先請人帶話給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