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寬解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待真正的欽差一行浩浩蕩蕩到了荊州城,已然是中元節(jié)前幾日了。 論理,欽差奉天受命,見人如見天子。先頭便遣了人快馬加鞭來報,是今日午前馮欽差能到荊州城外,自然荊州城內(nèi)眾官迎候,連城里百姓也忍不住圍了道路兩旁,空巷窺視欽差儀容。 馮玉京微微撩起車簾,只見城門外車馬并列,立了好幾位專程接風(fēng)而來的官吏,為首一人卻并不著官服,只一身朱紅底蝶紋織金紗圓領(lǐng)袍,頭上一頂赤金蓮花冠,罩一件四合云紋黑緞披風(fēng),看去貴氣逼人,迎風(fēng)而立。 “殿下……”他心意搖動,已是再不肯放下車簾。 “大人,道上風(fēng)烈,您身子初愈便舟車勞頓,還是將簾子放下吧?!彪S他同車侍候的乃是重華宮內(nèi)侍總領(lǐng)竹白,見他這般情狀也不由嘆氣,“便是要同殿下敘話也還需一陣子的?!彼詡?cè)君入東宮便被撥了總領(lǐng)內(nèi)侍官,皇女離京后又是一直隨在馮玉京身邊的,曉得他這三年艱辛。如今殿下在外使力了一回,解了重華宮困境,可側(cè)君卻是渾然忘了三年孤苦,眼見著是不及待了。 “殿下想是在風(fēng)里等許久了,我們盡量趕著些。是我不好,只想著先遣人報一聲全禮數(shù),卻沒想著她親自來接?!?/br> 銀朱識相地不說話。她是少陽王身側(cè)貼身的侍婢,一個是脾性溫和多有照拂的側(cè)君,一個是侍奉多年的舊主,她又不像竹白一般算主子的半個長輩,此時替誰說話都不合適。 皇女遠(yuǎn)遠(yuǎn)見著車簾撩開了沒放下,雖見不著里頭真容,也曉得必然是先生了。她緊著解下身上披風(fēng),往前迎上去,一路同馬車遇上。 暌違三年的側(cè)君扶了竹白的手緩緩走下車來,眼底還有幾分倦乏,看去憔悴許多。 “先生?!彼斐鍪秩?,替了竹白的活,接下了側(cè)君擁進懷里,“先生辛苦了?!?/br> 他瘦了許多。原本就不是什么精壯的身子,這下更是瘦骨嶙峋,纖細(xì)得駭人,快要連衣袍都掛不住了。 “好了,殿下……臣還未拜見過殿下,如此行事不合禮數(shù)……殿下……” “先生還說孤呢,早見著先生撩了簾子也不放,被風(fēng)撲了怎么好。”她展開披風(fēng)給他圍上,“先生清減了許多,看著可不是見什么綽約風(fēng)姿,羽化登仙,只顯得憔悴而已?!鄙倥恋?,指尖輕柔地繞過脖頸,給他系上平結(jié)。 她絲毫不見變化,只是因著全道巡察,叫夏日里的烈陽曬黑了幾分而已,仍舊是離京時同樣的嬌艷容顏?,F(xiàn)下使起性子來也還是同從前一般,幾分嬌幾分靈,他實在是習(xí)慣性地便生不起氣來。 “教殿下?lián)牧?,是臣不好?!眰?cè)君握住皇女的手,溫言笑道,“快進城吧,別讓大人們等急了?!?/br> “殿下同王夫恩愛,看去一對璧人一般,下官多等片刻又有何妨?”許留仙笑道,“馮大人同殿下還請登車入城吧。”她做個請的手勢,又朗聲道,“下官才是該恭迎馮大人?!闭f著同沉晨躬身長揖,“見過太子太師、少陽王夫,請大人入城?!?/br> 馮玉京這才松了手,向許留仙同沉晨還禮,又另著人牽了馬來,上馬入城去,與皇女并轡而行。 荊州城不算大,主道不過就那么幾條,乘馬去官署也快得緊??煞置魇遣簧蹰L的路,馮玉京卻還是覺得長得很,忍不住轉(zhuǎn)過頭去看他的殿下,卻見少女也正盈盈看著他的方向。 一時間四目相對,渾忘了兩旁夾道看熱鬧的眾人。 “怎么了先生?”他為今日進城,特意換上了一件青袍襕衫,作士子打扮以表謙遜。他是適合這種清冷顏色的,看去別如謫仙人,有清雅君子之風(fēng)。 “許是久不見殿下,臣忍不住想多看看。”他毫不避忌,只是將聲音較平日里更低些,“臣思念殿下。” 沿途自京畿南下而來,見著漢岳道枯干卻尚存生機的土地,他便早捺不住想要見到妻君的心思了。前三年她還同尤里烏斯一處,以商網(wǎng)的巨富自是不會虧待了她,還不如何憂心。只是這一兩月來看道內(nèi)境況也曉得她日子簡素,定是吃睡都不甚精的。 怎么說也是自小宮中嬌養(yǎng)大的,食不厭精,膾不厭細(xì),他怕她過不慣簡樸日子。 “阿瑤也想先生?!彼Γ炝耸秩ダ?,借著袍袖的寬大蓋住底下十指交纏的雙手,“是阿瑤沒顧上先生,才讓先生在重華宮遭罪?!?/br> “現(xiàn)下都過去了,”他溫聲道,“殿下此番做出了功績,臣也得了殿下惠澤?!?/br> 旁的都只字不提。 女皇派了他來未必不是存著幾分東宮舊人起復(fù)的心思。不論是要制衡老四還是為再立儲君做準(zhǔn)備,都需要他們這些人先有些威信才好壓住朝中。誰不知道馮玉京是她的授業(yè)恩師,也是她名正言順的側(cè)室,說是督辦核查,實際定然是全要偏向她的。 這一下是解決了燃眉之急,但也無異于飲鴆止渴,迫使老四一派加緊動作。 “馮大人,殿下,官署已至,還請下馬?!毙±粲蟻怼?/br> 兩人這才放了手,分別下馬往衙內(nèi)去。 “殿下不知道,城里已傳開了,馮大人同殿下是恩愛好合,璧人似的,般配得緊?!痹S留仙順口揶揄道,“都說是天仙下凡來救漢岳,懲污吏的?!?/br> 何光美同于陵兩個被下了獄,現(xiàn)下荊州刺史同漢岳道按察使的公務(wù)全是少陽王一人擔(dān)著,瑣碎繁雜,此刻還在官署辦公。 “許長史身為一州長史,怎么也跟著唱和……莫不是明日里還要請了說書先生來演一遭?”皇女無奈得很,這是算她失了氣度,道中就忍不住同先生敘話起來,現(xiàn)下有什么風(fēng)聞也只能自己受著了。 “殿下憂心什么呢,不過是贊頌殿下仁德,馮大人又是那般謫仙似的人物,現(xiàn)下殿下本就被捧著,又不至于說出什么不好的來。”許留仙笑得狡黠,“不是正好中了殿下造勢的下懷么?!?/br> “嘁……”皇女無奈,“罷了罷了,勢頭是造了,孤只求多降雨水,連著好幾天沒沐浴,實在是受不了了?!钡搅似咴麻g,雖說總算扛過了旱情最猛的時候,又降了幾場大雨,終究是供不應(yīng)求,還是缺著,只能先保了農(nóng)地,至于城中便只能靠幾口井水了,自然官署需帶頭削減用度,豪紳之家也只能派了小吏看守,謹(jǐn)防過度取用罷了,麻煩得緊。 官署外起了風(fēng),吹起灰塵來。 “殿下此番是苦著了。”許留仙還是笑,斟了茶壺才發(fā)現(xiàn)里頭只有白水,“怎么也沒人替殿下庵茶?” “哪有那許多柴火爐子整日整日燒了來泡茶,滾水放涼也能將就些?!被逝共簧踉谝?,“先生……馮欽差如何了?” “知道殿下掛心,臣想著馮大人是殿下側(cè)君,安排了與殿下同住一院,現(xiàn)下在后院里休整?!?/br> 好容易處理完公務(wù),皇女才總算回了下榻的后院。一進屋便見著燭火明亮,剛到任的欽差正在燈下看先前理好的卷宗同各項物證口供。他在室內(nèi)便摘了首服,只用了一根發(fā)帶將頭發(fā)束起來,一身家常的道袍,看去很有幾分飄逸風(fēng)流。 見著皇女換了衣裳回來,玉京也不由微笑:“殿下回來了。” “嗯,先生在做什么呢?!被逝疁愡^去看,原來是漢岳道貪墨案的卷宗,“明日要提審?”她見著手邊還有一份口供,不禁暗嘆他到底閑不下來,已經(jīng)是全準(zhǔn)備好了。 那千秋被關(guān)在沉晨屋里兩月,此時總算到了問話的時候。他惦念著親王殿下許諾的“一個位置”,自然是什么都如實吐了。 “殿下是要留著他入重華宮?”待摒退了旁人,側(cè)君才開口問道,“他出身勾欄,身世不清,怕是連郎侍也不合適。若是來日殿下再臨東宮,便是奉儀也當(dāng)不得的。如今朝中都盯著殿下,殿下若是喜愛他,收做貼身的侍官便罷了?!?/br> “先生想哪里去了?”見他是極認(rèn)真地勸解,皇女哭笑不得,坐去側(cè)君身邊,“我是想著,讓他去阿兄府上,叫阿兄看著他,做個貼身的侍官也罷了,有體面有富貴的,免得落下什么把柄到旁人手里。我可都沒碰過他呢?!彼龑⑾掳蛿R到側(cè)君肩上,輕聲嬌笑,“曠了幾個月啦?!?/br> “殿下……!”馮玉京一時羞臊起來,急急喝止了皇女,白皙面上泛出幾絲血色,“便要臣侍奉也是就寢時候,此時說這些……這些葷的,實在不合殿下身份。” “先生這樣情態(tài)實在難見。”她忍不住笑,“放心吧,先生車馬勞累了一路,聽白叔說又是大病初愈,今晚早些歇了好,我哪就缺了這個?!鄙倥氖汁h(huán)在書生腰上,“不過是太久不見先生,想和先生在一處罷了?!?/br> 一時只剩下窗外漸響的風(fēng)聲,簌簌掃過,帶著葉片搖晃的沙沙聲來。 側(cè)君實在沒辦法,只得騰出右手執(zhí)卷,左手放到妻君背脊上,由著她靠在懷里,“好,臣陪著殿下?!彼亓酥厝A宮三年。到底皇女是被逐出京,自然也沒個府邸,他是已經(jīng)配了少陽王的側(cè)君,不好回馮府,女皇也沒有下旨給他另配住處,只能不明不白照舊住在重華宮里。 看現(xiàn)今情形,大約女皇還是想讓她來做這個東宮的。 只是……他想起博陵崔氏的大公子,一時有些難受起來。待她真的再為儲君,那婚約必然也要走了禮部流程,到時她與正君新婚燕爾,情好日密,側(cè)君身份便顯得如此礙眼。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饒他是十四登科的馮氏兒郎,也無法逃脫這一劫。 “先生……?先生,一直都在看這一頁,可是乏了?” “臣不是……”側(cè)君意識到自己走神了,趕緊回過來讀卷宗,“臣想著,殿下還與那崔大公子有婚約,怕是若來日回了京便要完婚?!?/br> “先生……”皇女無奈,“我都不是儲君啦……”她笑,“若我同崔氏聯(lián)姻,四弟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以陛下現(xiàn)如今的想法,怕是也不想見著我一家獨大。她年事高了,難免擔(dān)憂大權(quán)旁落,暫時當(dāng)不會準(zhǔn)我回京的。況且那崔大公子才十八呢,還有兩年才及冠,此事不急?!?/br> 皇女在側(cè)君懷里蹭了蹭,又輕聲笑道,“再說,若迎了他入府做正君,先生可怎么辦。他怎么比得上先生呢。” “只是殿下終究……怕是要再議儲位?!眰?cè)君索性放了卷宗,拿了剪子挑去了多余燭芯,“如今大殿下同三殿下都被困在宮中,大殿下又為了婚事被陛下厭棄,殿下不得不考慮?!彼袷桥滤南掠袣猓⌒囊硪淼貙⑷藬堖M懷里才柔聲道,“若是為了尤里烏斯公子的名分,殿下不必憂心,日后穩(wěn)了便接入府中,若實在不喜那崔公子,殿下也可再選王、謝幾家的公子制衡?!?/br> 但是婚約是逃不掉的。側(cè)君回?fù)碜∑蘧?,在皇女看不見的地方微微垂了眼簾?/br> “我不是擔(dān)心尤里?!被逝p聲道,“我和尤里都商量好啦,他仍舊做他的行商,安娜也交給他養(yǎng)著,不做什么宗室,日后時時相見也是一樣的。我是擔(dān)心先生啊,若有了正君,總免不了先生受委屈。” 側(cè)君怔了一瞬。原以為她還是小女娘,縱情任性,其實她都想得通透了。他這才想起來,她已是雙十年華,已為了人母,不再是從前在他懷里撒嬌的小公主了。 她已經(jīng)長大了啊。 太子太師一下心旌搖曳,低下頭去,在皇女額上落下一吻。雙唇觸到少女滑膩肌膚的一瞬,積攢了三年的相思便倏忽奔流而出,讓他忍不住將這個蜻蜓點水的吻順著少女頰側(cè)滑下,一路落入她的檀口。 風(fēng)疏雨驟,滴滴答答,淅淅瀝瀝,雨點漸響漸急,驟然一聲轟鳴,夜雨傾盆,是整個漢岳道期盼已久的甘霖。 一時唇舌交纏,他日思夜想的妻君正擁著他索求。點點的水聲被窗外的雨蓋去了,卻還是震得耳膜發(fā)麻。 “先生……”皇女輕輕喚道,“今晚不是不行么……”他身子清減了太多,她只怕他受不住。 可是側(cè)君緊摟著她的腰肢,距離近到可以數(shù)清他的睫毛。她的側(cè)君是京城里才貌雙絕的馮郎,如此在燈下細(xì)看,那美貌自然更是銷魂蝕骨,清清凌凌的,榛色的眼珠子里還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顏色,誘人去采擷。 “臣實在思念殿下?!眰?cè)君像是覺得羞恥似的,面上如施朱一般妖艷,“見了殿下……會……忍不住……想……”他到底是面皮子薄,又從來是師長身份,哪像尋常小侍一般能毫無顧忌地求歡。 怎么還像是委屈了他。 皇女攀上去摟過他的頸項,兩腿也索性爬上椅子壓在他身上,“那我們就一次……?”她笑得輕巧,“怕多了對先生身子不好,我也想要先生……” 哪有等他回答的空隙,皇女根本沒那心思,徑直便又含了他的唇舌去,舐弄揉捻,舌尖靈活地掃過貝齒,渡去甘甜的津液。 鼻尖呼吸凌亂,早失了節(jié)律,燥熱無序地糾纏在一處。 管他什么皇權(quán)婚約,這世上有的是人汲汲營營,有的是人追名逐利,有的是人委曲求全。 但和他都沒關(guān)系。 此刻,青年只想和他的妻君相融。 他們已失去了一千多個日夜,相思劇毒,愈演愈烈,終于今日能得一晌寬解。 他不愿放手。 少女的手早滑入了他的衣襟,順著頸線肩線探下來,拉得他的白衣散亂不整,只能將將掩住一點胸前的肌膚。 他本就是家常打扮,連宮絳也沒系一條。此時扯散了衣帶,便只剩下里頭的中衣中绔,只剩一點便是牛乳似的胸膛,吻剛一落上去便如火燒火灼似的,滾出點點桃色,暖了皇女的雙唇。 “先生……”皇女忽而略停了吻,只騎坐在他腿上,將耳朵貼在心口,“先生心跳好快……”少女的雙臂環(huán)在腰上,獨屬于她的發(fā)香就那樣繞在鼻尖,哪有不小鹿亂撞的。 她并不等什么回答,卻是嬌笑道,“因為先生喜歡阿瑤?!彼藗?cè)君的手往圓領(lǐng)袍的領(lǐng)扣上去,讓他的指腹將將好落在少女纖細(xì)的頸子上,輕輕一碰便能感受到底下的脈搏,“幫我寬衣吧,先生?!?/br> 是他做慣的。 自成婚后她的更衣他便從來親力親為,到了如今再會,也只想要他來做。 “好?!眰?cè)君輕聲應(yīng)下,攬住皇女的腰身,松開了圓領(lǐng)袍的扣子。 赤紅衣襟滑落而下,斜斜露出里頭雪白的襯袍,只一點紅影落在襟子上,在燈火搖曳里明暗難辨。 織金的蝶影翻飛錯落,映在衣襟上。 側(cè)君的手忽而頓了一下,在妻君革帶系扣上摩挲了好一會兒,指尖甚至還有些顫抖。 “怎么了先生?”少女察覺到他的情怯,誰知他驟然擁緊了懷中人,用力到皇女幾乎透不過氣來。 “殿下……”他的唇胡亂地落在發(fā)間耳側(cè),還有些許的囁嚅,“殿下……阿瑤……晏如……”他極少這樣直呼她名諱,這下卻是連表字都喚出來了。 拆解革帶的手急躁起來,甚至幾次滑開了抓不住帶扣。 “先生……”皇女盡力貼在他身上,回抱著他纖細(xì)的腰身,“我在呢,阿瑤就在這里。”她在心口落下淺吻,“阿瑤在……” “別再走了……臣……我……我離不開殿下……”那革帶似乎是終于痛快地落在他手上,讓他松了開去,丟去地板上。 一時袍服散開,兩人赤裸相對。 少女的手沿著脊背而上,又穿過腋窩,重新捧上側(cè)君的臉。 “先生,都過去了,阿瑤在這里呢?!彼p輕含上側(cè)君的唇,這次不再是情欲下的燒灼之吻,而是溫和如春風(fēng)化雨般,唇瓣相接,吮吸花瓣一般摩挲呵護,“先生……” 原來他是怕的。 他從前纖塵不染,遺世獨立,如今也成了這俗世之人。 仙鶴被拉下凡塵,一絲紅線讓他再也回不了高天之上。 待側(cè)君顫抖如蝶翼的睫毛再次張開,皇女才發(fā)現(xiàn)他榛色的眼珠上有盈盈的水光。 原來他也有這樣想要依著她的時候。 “我也不想離開先生。”皇女最后一吻落在他唇畔,心口相貼,呼吸也好脈搏也好,剎那間全都混在一處。 她一路吻他的面頰頸項一路解了他的中绔,“先生……”他早就起來了,“我還等著先生解開呢。”她在側(cè)君懷里拱了拱下巴,蹭在他頸窩里,著意撩撥他。 書生修長的手從旋子里探進去,觸上少女的腿心,指尖拂動,竟是一下戳到了花核。 “唔……先生……”皇女柔聲輕吟出聲,軟在側(cè)君懷里,手心忍不住覆去他腿間,沾上了薄薄的清液,“先生喜歡這樣么……”她的手指撫過頂端,又握住了緩緩降下去。 側(cè)君早紅了面皮,死死咬著牙關(guān)不漏出吟叫來,眼底已然蓄滿了一汪清泉了。 “叫出來吧……阿瑤想聽?!被逝p含他的耳垂,鼻息落在耳鬢,格外地撩撥。 “呃……唔……殿下……”他的頸子拉成了一條線,手上拆解中绔的動作也失了章法,最后隨手拉松了衣帶,將中绔小衣一齊扯了下來,拉出幾條銀絲。 一時間皇女腿上只剩下一條旋子還遮著私密處,身上卻還罩著層層迭迭的外衣。 她握著那根玉杵,沒多猶豫便坐了上去,緩緩吃盡了,讓兩人的身子徹底交纏到一起。 兩聲喟嘆交迭,皇女不禁輕笑出來,“先生,我們?nèi)ラ缴虾貌缓茫俊彼龘Ьo了側(cè)君的脖子,“就這樣走過去?!?/br> 側(cè)君還沉浸在少女身軀的溫?zé)岚堇?,對她的要求自然無有不應(yīng),連神智都不甚清明了,聽了也只溫聲道“好”,便托著少女的臀站了起來。 一時間玉杵隨著他的動作搗弄了一下,他才意識到現(xiàn)下這姿態(tài)有多不合禮數(shù):“殿下……!” “可是……”皇女計謀得逞,正是撒嬌的時候,在他耳邊輕聲道,“很舒服……阿瑤喜歡……我們走去榻上好不好?” 側(cè)君的臉已是如棗兒一般了,卻也對她無可奈何,“……臣都依著殿下就是?!彼麑嵲谂掠惺裁慈俗惨姡€將兩人未盡褪的外袍攏了攏,叫遮住身子赤裸之處,看去便只是他抱著皇女而已。 煎熬。 從次間到內(nèi)間的路本不算長,此刻卻如炮烙之刑,每走一步便在那溫柔鄉(xiāng)里搗弄一下,溫?zé)釢皴Γ嵝桃话?,緊緊夾住了他,一定要從他身體里挖出些東西。 但是不行。 玉京拼命忍耐噴薄的沖動,萬一中途忍不住,污了地板,她的清譽怕也毀了。 “先生……”皇女渾身酥軟,長眉緊蹙,只纏緊了側(cè)君,“唔……嗯……先生……”她胡亂地吻著青年的耳側(cè)頸畔發(fā)鬢臉頰,雙臂恨不能將人揉進懷里融為一體。 一千多個朝暮,于他是相思劇毒,于她也是一般的。 皇女手上亂蹭,不防拉下了側(cè)君的發(fā)帶,一時間青絲如瀑,傾瀉而下,蓋住了她的雙臂。 “哈啊……”好不容易才到了榻前,玉京總算松了一口氣,將少女放上榻橫躺下來,便忍耐不住壓了上去,“殿下……阿瑤……” 相思入骨,側(cè)君向來溫和清冷的脾性也解不了這劇毒,一時間只有狂風(fēng)驟雨般的沖刷與交纏才能略緩?fù)闯?/br> “我知道的……先生……”少女喉間漏出呻吟,摟緊了側(cè)君的脖頸索吻,“我喜歡先生啊……” 可她唯獨不能許諾和他一起。 她還是不得回京的少陽王,可他除卻側(cè)君身份還是太子太師、東宮詹事、弘文館學(xué)士。 他卻必須回京。 側(cè)君不想等那個回答,順著她的動作獻(xiàn)上唇舌,讓她咬嚙吸吮,直至兩人口中都泛出鐵銹味。 雷音轟鳴,掩去了一對情人的苦思。 夜雨滂沱。 雨水滴落,京城連綿的夏日雨總算是輕了些。 “沒想到父親年輕時也會說這等大不敬言語?!毕P温犞ト酥v起自己父親,不由笑起來,“臣侍在家中時父親對陛下是極尊敬的,便是哥哥們偶爾出言不當(dāng)也要叫父親罰了家法?!?/br> “到底那時他年輕,氣勢也盛些?!迸坌?,叫人留了棋盤,“他算得清正,在什么境遇下都折不斷的,你便是少他那點子氣性同膽量,這才投了子?!迸勰槠鹌遄?,又?jǐn)[回先前的死局,“哪里就一線生機都沒有了呢?!?/br> “陛下別說笑,”希形直搖頭,“臣侍看了好幾遍的?!?/br> 天子拿了一枚黑子,“有時候并非保全全局才是唯一出路。”她放到一處,一時間黑子斷尾,失了一臂,卻如同煥發(fā)新生,又有了些出路,“他敢于用南安沉氏全族作賭注,可不是什么古板的老儒生?!闭f到底,為相之人,有幾個是真的好相與的,那時候還有幾分年少氣盛,到了這三十年后,也早成了人精了。 “對臣侍可不是這樣。”希形一下興起,又順著女帝給他破的局落下子來,“每日里不是督促臣侍讀書便是訓(xùn)導(dǎo)臣侍以功名為重,滿口的經(jīng)世致用,還為臣侍尋了劉中書的小姐說親,可不像陛下說得這么有趣。” 少年人托著腮看天子,眼珠子亮晶晶的,在臉上一轉(zhuǎn)便是幾分機巧。 真是……怎么沉晨生出這么一個小子來。 “他是你父親,哪有在親子面前不立威的。”女帝無奈伸手越過棋盤去捏他的臉。少年人才到了青蔥時候,臉上嬰兒肥都沒褪盡,雖然是一派竹子似的清瘦身形,臉上卻仍舊軟得很,“你見了他可別說是朕告訴你的?!?/br> “臣侍不說,”少年笑道,“那陛下能不能和臣侍說說,后來這個千秋怎么樣了?陛下騙了小郎君的心思,該不是全不負(fù)責(zé)了吧?” “他啊……”皇帝笑了一聲,“他根本不知道朕當(dāng)時回不了京,朕便尋了這個由頭將他交到了燕王府,是如今的燕王妃替他安排了燕王府里伺候茶水的差事,想著日后配個好人家的姑娘,放出去過平實日子的,若實在不行,待朕穩(wěn)定了也可做個小侍。哪想到他借著入宮伺候燕王的機會,勾上了先帝呢?!?/br> 女帝便看著希形那雙眼睛越來越大,黑白分明的珠子里溢滿了不可置信:“可是……若是臣侍選,大約還是想要陛下垂憐的。” “你是膽大妄為,你父親都為你說好了親事還要自己求了入宮,他要的可是榮華富貴。”女帝好笑得很,“哪像你似的,你出生時候你父親可以說是官運亨通,在刑部員外郎的位置上干滿了三年,剛為了襄王案調(diào)任大理寺少卿,自然只想著怎么快活怎么來,他想的是怎么爬得更高,比起前途不明連京城都回不了的少陽王和一個燕王府伺候茶水的近身侍官,自然是皇帝后宮的侍君更好了?!?/br> 那可是近在眼前的飛黃騰達(dá)。就算皇帝年紀(jì)太大了不可能再有皇嗣,做一個侍君的日子也要比做侍官舒服得多。 “陛下……那該不會……”他怎么說也是權(quán)力中樞長大的,自然便聯(lián)想到許多陰私故事來。哪知女帝拿宮扇拍了拍他的腦袋,笑道,“沒那么多陰謀陽謀的,他入了先帝后宮,做了個夜者,倒也得寵了幾日,不過很快就被先帝忘了?!毕鹊酆髮m的貌美少年不知凡幾,最后那些年又亂得很,想要長寵不衰實在是很難的。 失寵又沒背景的低位君侍,又同少陽王和燕王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沒幾天便悄沒聲息“病逝”在宮里了,都不知道是誰出的手。可憐他聰明反被聰明誤,沒看清真正的局勢。便是女帝當(dāng)年有心憐他,也終究是他自己選了這么一條死路。 錦帛動人心,富貴迷人眼,不外乎如是。 見女帝眼底有些哀嘆之色,少年人趕緊地陪了笑坐來天子身邊,“陛下可不要忘了臣侍啊?!彼ブ实鄣男鋽[搖了一搖。天子今日穿一件掐銀絲的白綃半袖褂子,透著里頭的藕粉主腰同白裙,清淡得很,叫他一抓袖擺,那點嘆息便成了柔和的寵溺,“你倒機靈得很,哪能忘了你呢?!彼槃輰⑸倌耆藬堖M懷里,“有膽子第一回見朕就敢順坡下的也就你一個?!?/br> 其實這么一看他也很像他父親,骨子里深藏的大膽實在如出一轍。 女帝不由笑出來,擁著少年人,自拿了剪刀去裁燈里的燭花。夜雨共剪西窗燭,自是樂事,只可惜懷中人已非彼時人,到底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