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園驚夢
回京封賞畢竟也只在一時,翻過了年去,趙殷又要帶著人回漠北了。 三月三上巳節(jié)原是軒轅黃帝生辰,要祭高禖、修禊事,祈求多子多福。本朝燕王亦生于此日。燕王是先帝年過而立千難萬險才產(chǎn)下的第一個皇嗣,又與軒轅氏同日而生,先帝認為是大貴之子,于是出生三天便先封了恒陽王,直至成年后才又改封燕王。他是宗室長嗣,當今天子的胞兄,尊貴非常,又生性愛好風流,是以年年都要邀了眾多文人雅士往王府春浴祓禊,曲水流觴,既是慶生辰,也是慶上巳。 京城賞花宴原是四月十二,自今上即為后年年由燕王與王妃舉辦,便提前到了上巳日。到了這日,燕王大開王府別院會客,年輕勛貴清流男女賞花交游,文人雅士曲水流觴,熱鬧得緊。 竟寧剛長到十五歲,到了賞花交游的年紀,趙殷于是多留了幾日,讓他和他幾個軍中兄弟看夠京城的繁華了再啟程往北境去。他摸不清女帝的意思,一面兒地由著君上宣召,另一面兒地也得讓這個次子相看些女娘。他自小同皇室兄妹長大,聽了見了許多皇室陰私,實在不想讓兒子入宮去,偏偏小子漸生反骨,一味地逆他意思,連燕王府的壽辰也要推說不去。 “燕王是宗親里頭一個,你年紀也不小了,怎么這么不曉事?”趙殷氣急,“你就算不想去賞花,總要拜會燕王啊!” 小子正是剛有了點反叛意識的時候,聞言便也氣得吼回來:“都說了我不想看什么女娘!”少年人臉漲紅了,額發(fā)也被吹了起來,連帶著下頜角那點冒頭的髭須都顯得格外銳利。 趙殷看了看門窗都關(guān)好了才低聲吼道:“那你以為你就能入宮了?你以為圣上憑著什么這么多年不立后不選秀?專等著你么!”再說了那博陵崔氏的大公子是好相與的么,崔家還在朝堂上呢。 這小子就不說話了。 室內(nèi)一時詭異地沉默下去。 “篤篤”兩聲,敲破了這一屋子的尷尬,“父親,我同竟寧說吧?!笔情L子定云。 “我不想聽?!鄙倌耆说椭^悶悶道,“我就是不想看女娘?!?/br> 趙殷氣得急了,打開門拂袖而去,只換了定云進來,柔聲喚道:“竟寧?!?/br> “大哥……我不想去?!?/br> 定云拉了椅子自己坐了,放緩了聲音,才開口道:“可是陛下年年都為燕王賀壽啊,陛下和燕王關(guān)系最親的?!彼@個哥哥比二弟大了四五歲,自然便就更沉穩(wěn)些,“賞花宴是自在交游,你不愛那些女娘便算了,應(yīng)付一下就是,只是直接不去了卻也不好,讓陛下怎么想呢?!彼俏墓?,在朝堂上看多了所謂的清流之間相互攻訐,此時也只好拿了那些手段來誘導(dǎo)自己弟弟。 圣人心思難測,明面兒上是愛重趙府,看重竟寧,可是她一絲要納了竟寧的意思也沒透出來。只可憐了弟弟年紀太小沒見過什么情情愛愛的,竟是陷進去了。 小將軍沉默了許久,定云便在一旁等他許久。 半晌,他才站起身來,笑了笑,“大哥,我該穿什么衣服去?” 燕王府邸在京中也是極奢華的一類。原本先帝賜府,將這個心愛的長子安排在了宮城近旁。偏生燕王覺得鬧市沒甚情趣,定要賣了大半宅子自到京城西郊辦了一座別院,喚作了衡園,連著皇家園林攬春園,造山引水,別是個休養(yǎng)生息的好所在。 這便苦了各路適齡男女,為了名正言順地相看一下,要一路去西郊,拖著車馬華服,極是勞神費力??烧l也不敢真的盲婚啞嫁,只怕錯了緣分悔之不及,是以定要盛裝出行,拼著車馬顛簸也必不錯過這場宴席。 竟寧換了一身淺灰色的織錦直裰,內(nèi)里貼了低調(diào)的天青色襕邊,腰間只以淺金色宮絳束起,雖是合這賞花宴的,卻到底沒甚用心,只當是禮節(jié)過場,走完了便罷了。倒是他這幾個一路回來封了官職的小兄弟頗為雀躍,大抵是頭回來這等交游宴飲,又是在這么一個山好水好的雅致別院里,覺得新鮮得很。 待送了賀禮,又在正房見過了燕王同王妃,梁國公同夫人便留下敘話,年輕小輩們自有侍從領(lǐng)著上后院去賞花飲酒,玩些年輕人的把戲。 父兄常說,燕王是個笑面虎,看著長眉白面桃花眼,一副風流倜儻的好皮囊,內(nèi)里最是狡詐,笑瞇瞇地便將人引到了溝里去??蛇@燕王見了他,反倒收了笑意,露出幾分審視的姿態(tài)來。這也不過須臾,快到竟寧一瞬間以為自己眼花了,燕王一直是那副笑盈盈的神情。他似乎是見了少年人這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只仍舊笑著,另喚了一個侍從給他帶路,緩聲道: “這別院連著陛下的攬春園,小將軍可要多逛一逛才是?!?/br> 待轉(zhuǎn)過了前院,便是后頭一徑的山水游廊,煙柳畫橋,移步換景,很有幾分江南風光。 “趙公子,這便是別院了,王爺在那頭的枕石亭和前面鳴琴閣設(shè)了果脯點心并茶水,沿路也有侍婢引路的,您只管自便就是?!笆虖淖愿嫱嘶厍霸褐腿チ耍箤幈惆贌o聊賴地在園子里閑逛,見著女眷便躲到旁處去,生怕人家來搭話。 后院子里各個景致都以招隱詩典故命名,從中心的枕石亭看出去便能將大半園林盡收眼底。他實在有些提不起興致,只想回家練練槍法,便到了枕石亭想用些茶果。 亭子建在山石頂上,極少女眷愿意登這么高上來,自然也少公子陪行,此刻便只一個女子倚在欄邊,水碧淺黃的春衫,膝上臥了一把桐琴正在調(diào)音,發(fā)出叮叮咚咚的輕靈聲響。 “陛……”他正想開口叫人,卻發(fā)覺并非那人。 雖然長相輪廓一般無二,但他無來由地便知道這不是他想見的那個。眼前這位更多些柔婉氣質(zhì),不是她那樣的……飛揚的明媚。 不過女子已經(jīng)注意到他了,停了調(diào)音,抬首打量他片刻,細聲笑道:“你就是趙小將軍吧?和梁國公真是像。阿姐的話,應(yīng)當在那邊?!彼龍?zhí)了宮扇遙遙一指,“阿姐不愛什么流觴曲水,大約在余津最上游,避著人的?!?/br> 少年被戳穿了心思,一時紅了臉,忙跪下道,“多謝長公主指點。” 長公主不以為意,叫了個女史來:“月華,你帶著趙小將軍去,走條近路。” “諾?!迸犯A烁I?,才又轉(zhuǎn)過來對著竟寧,“請將軍隨奴來?!?/br> 春日煙柳飄飛,才三月間,葉蔭還不太茂盛,只能虛虛地遮蔽些陽光。風一吹,又是一樹的銷金綴玉,往水面上一灑,更是波色乍明,春水蕩漾。美則美矣,實在是……不太適合睡覺。女帝拿了塊帕子遮住眼皮,拽了蓋毯躺在烏篷船上。四周凈是尚未長大的蓮葉,稀稀疏疏地鋪展開來,還不到花期最盛的時候。 原本她祝過了兄長生辰便要去了攬春園的,省得同那些借著赴宴來相看的年輕人們遇著,倒顯得像是她不識時務(wù)。只是燕王定要說今日有貴客,讓她先在園內(nèi)少留,好說歹說她才總算松口可以在余津渡口等,這樣也可以直接撐船從余津走水路往攬春園里去。 也不知兄長又有什么把戲。 春日好眠,她拿手遮了眼,才在船頭微微翻身,便聽得有人頓住了腳步,以為是法蘭切斯卡,便道,“我哥哥怎么說啊?”女子慵懶地平躺在船上,發(fā)髻散開,兩腿彎起,交迭在一處,頗有些隱士之姿。這船雖造得比江南的烏篷船稍大稍深些,也不過能容兩三人而已。此刻她便占去了大半船身,稍一動便有微微的漣漪搖蕩開來。 “回陛下,燕王讓臣多逛一逛……”少年人不敢再看,忙跪了下去,四下一打量,方才引路的女史早不知到哪里去了。 女帝一驚,掀了帕子,轉(zhuǎn)眼看過去,立時便轉(zhuǎn)過彎來,松了口氣笑道,“我還道阿兄的貴客是誰呢,原來是竟寧啊……”她隨手鞠了一捧水,朝著岸邊的少年掀過去,“上來吧?!鄙倌耆死洳环辣粷娏怂碜討T性地抬頭后仰,正撞上烏篷船上的天子目光。 天子的春衫是一派的水紅海棠,層層迭迭的,看起來便如西府海棠般清麗明媚。她本不打算會客,便是一襲家常顏色的常禮服,只當是同兄長一會。此時乍逢了竟寧,倒有些失了圣人威儀。 不過她原本也沒想過在這少年面前撐那派皇室富貴。 “是……”竟寧低著頭不敢多看,緩緩登上了渡口橋,倒像是腿上綁了沙袋一般,遲遲不敢登船。 淥波蕩漾,漣漪散開,自正旦朝賀遙遙一眼后便再沒見過的女子此刻就在眼前。 “怎么不上來?”她撐起身,鬢邊的流蘇珠子便微微晃蕩,看得人心旌搖曳,“莫不是怕了?” “臣哪有……”少年人小聲辯解起來,“臣是……是看這船太小了……!” 船太小了。 確實很小。女帝失笑,至多能乘兩三人,是專為了造景放的小船。只是,“就上你一人卻也綽綽有余了?!迸蹞Q了個坐姿靠在船艙上,這船沒打算撐走,于是繩子還系在渡口邊,穩(wěn)得很,“不上來我可走了?!彼Γ鲃菀ソ饽抢K子。 “哎別!”少年趕緊跳上了小船,動作太大,烏篷船那樣的小骨架,登時便大幅晃動了起來,驚得少年險些落入水中,只被女帝拉住了,一下跌入船艙,抱了個滿懷。 那樣難以捉摸的幽微香氣乍然變得濃烈起來,熏得少年人面紅耳赤,僵硬了身子不敢亂動。 “你怎么就這樣急?!迸圯p笑,仍舊解了繩索,小船便晃晃蕩蕩漂離了渡口,“上戰(zhàn)場可怎么辦呢?!?/br> “臣在軍中也不是這么心急的……”竟寧撇過臉去,“都是陛下要拿臣打趣……”他只覺得這春衫太輕太薄,惹人心下燥熱。 “我今日可沒打趣你呀,我答應(yīng)了燕王在此等候貴客,等到了我便自余津去攬春園,貴客已至,自然要走了?!迸圯p輕地笑,攬過少年人的腰身,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船身輕搖,越發(fā)地離了岸去。船上僅此二人,也沒艄公撐船,“讓我去船尾,我們撐去攬春園,避過了這些子閑人。” “臣怎能讓陛下?lián)未?,自然是臣去?!?/br> “你會么?!迸圯p笑,“你自小長在北地,何曾玩過這江南物事?!?/br> “臣怎么不會……!”竟寧好容易挪到了船尾,撥動船槳,船卻倒行起來,一時尷尬,“臣……” “好啦,讓我來?!迸圩洗?,以腳蹬槳,手上劃起,讓船行向上游,“你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艙里就是?!?/br> 少年人鼓著臉坐進去,“臣多看看也能學會!”臉上還頗為不服氣。 “下次,下次你撐船好不好?”安穩(wěn)的水聲響在船舷上,清泠泠地,帶出粼粼的波光,映得少年人的臉也泛著金光。 “陛下也長在京城里,怎么就會呢……” “我自然也是有人教過的。”女子輕輕笑起來,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哪有人是生來就會的呢?!彼D(zhuǎn)回來看著少年人,“這種船又矮又小,只能用腳蹬槳的,手槳只是用來調(diào)轉(zhuǎn)方向?!毙〈従彽負荛_蓮葉,往王府外分水而去,留下一水的余波。 人聲漸稀,樹影婆娑下,少年人的呼吸清淺可辨。 “怎么又突然不說話了,怪不適應(yīng)的?!迸劭催^去,少年人正出神地望著手槳,“很想試試么?” “哦!”他忽然回過神來,臉色瞬間染上幾分春色,“臣只是看出神了……過了上巳,臣便要回饒樂去了,想多看看這里?!?/br> “是舍不得京城呢,還是舍不得我?”女帝調(diào)笑道,“我看梁國公府上也準備給你相看女娘……” “臣不相看!”似乎是戳了他痛處,少年人猛地站起來,冷不防撞到了船頂。小船本就晃晃悠悠,這些更是猛烈顛簸起來,進了不少水,唬得他又坐回去,悶悶道,“怎么陛下也說這個……” “畢竟你到了年紀呀……好啦,別干坐著,拿了那水瓢將水舀出去,”女帝擰著自己的裙擺,“動這么大氣做什么呢,不想成婚罷了便是,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神色沉靜得很,只是淡淡地看著他,帶著一點溫和的笑,“這世上成不了的婚事可多了……” 船駛?cè)胍惶帢蚨?,柔和的陰影打在少年人身上,襯得他輪廓更英挺了些。 他蹲在船底,一瓢一瓢地將水倒出去,聲音還有些委屈,“陛下明知道臣的心意了,也不替臣想著……”嘩啦啦的水聲響在船舷邊上,倒讓女帝一時停了劃槳的動作。 “你想進宮?”他聽見她低低地嘆了口氣,“這下倒是我不好了……” 進宮。 是啊,她是天子,如果要和她在一起,大約只能進宮。 他沒想過進宮。天子后院里是有一位側(cè)君的,先帝欽定的婚約,博陵崔氏的大公子,前朝崔中書的子侄,年紀也與她相仿,堪當君后。 “臣沒想過進宮。臣只是……”他想要什么呢,他也沒想清楚。 她是不是覺得自己太幼稚了。 “既然不想進宮,便只能回漠北做少年將軍了,”小船又慢慢悠悠地劃開了,“看不看女娘原沒什么,只是沙場上刀劍無眼,梁國公和夫人自然希望你早些有妻有子,留了后代,多體會些人生,畢竟……生死無常?!?/br> 竟寧直起身,發(fā)覺女帝的眼神里有些憐愛,是那種看小孩子的眼神,透著許多歲月的痕跡,澄凈得像是這余津的水,清澈碧綠,卻深不見底。 “陛下別像父親一樣看臣啊,臣不是孩子了……” “噗,”女帝失笑,“拼命說著自己長大了的往往都是孩子啊,你要怎么和我證明你已經(jīng)長大了呢?”她將少年人按在船艙里,“別再站起來了,我們現(xiàn)在正要出燕王府,你這樣怕是要驚了附近的侍衛(wèi)?!?/br> “何人過閘?”果不其然。 女帝自船尾站起,朗聲道,“朕回一趟自家園子,又有何妨?”原來這橋洞上便時刻有人輪崗值守。見了燕王府的船來了,免不了驗明正身。 “參見陛下?!笔刂档氖绦l(wèi)即刻半跪行禮,恭恭敬敬送了女帝撐船而去。 進了攬春園,才徹底隔絕了人聲,皇家園林戒備森嚴,內(nèi)中除了這船上兩人連隨侍的宮人都甚少得見,打眼望去盡是山石樹木,粉墻黛瓦,翠柳紅花。 待坐下了,女帝便聽著竟寧小聲道,“陛下難道覺得臣見不得人么……” “我可沒有這么覺得呀。”船行至一片開闊水域,漸漸停了下來,“只是你這樣叫人見了算什么呢,只會以為是我納了你,到那時候想不想入宮可都由不得你了……也由不得我?!鄙倌暌律老聰[還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教風一吹有些涼,“先把靴子脫了吧,不然該著涼了。”女帝一面好聲好氣地哄起他,一面坐到小將軍身邊去,“好啦,”她輕輕戳了戳少年人的臉,“生什么悶氣呢?” “都說臣不是小孩子了??!”女帝沒防備他忽然翻身壓上來,驟然對著他放大的臉失神了片刻,又笑了起來,“是要做什么呢?”她輕笑道,“因為已經(jīng)長大了所以要證明給我看么?” 原來少年時候的盛氣在旁人眼里是這樣的,她不禁想起來舊事,一時覺得有些好笑。 “是,臣要證明給陛下看,崔側(cè)君能做的,臣也能做?!?/br> “你太年輕了,竟寧,你才十五歲。”她放柔了聲音,“你才見過多少情愛呢。”若崔簡那樣的,枯寂在深宮里算什么好呢。他是不得不進宮的,但是眼前這個少年人,大約還是更適合在漠北的草原上縱馬馳騁,風吹草低,流星颯沓,多好啊。 “臣馬上就要十六了?!鄙倌耆说难劬ψ谱频囟⑦^來,“已經(jīng)到了適婚的年紀了?!彼砩鲜堑那嗖菹銡?,混合著少年人特有的熱烈,逐漸壓下來,裹在女帝周身。 “是要說……”她的指尖順著衣襟中縫而下,勾在了少年人束腰的宮絳上,“我們趙小將軍已經(jīng)是個男人了?”他腰身勁瘦,獨屬于少年人的纖細尚未退去,宮絳一束便格外地顯出那線條來。此刻教女帝勾了宮絳,越發(fā)地看出寬肩窄腰,極是好看。 “是,陛下,臣也是男子,并且,臣心悅陛下?!本箤幦讨慌诱{(diào)戲的恥感,認真地跨坐到女帝身上,“您太不設(shè)防了?!?/br> 女帝輕笑,沒等他繼續(xù)動作便勾了他的腰身吻了上去。少年人必然是沒經(jīng)歷過什么情事的,此刻大約是始料未及,只訥訥地半張著嘴貼在女帝唇上,半點不知道進攻。女帝不由得更覺得可愛,空出手臂摟了他的腰身,只以舌尖挑在少年人薄薄的唇上,不一會兒便滑了進去,勾著他的舌舔弄起來。 少年人如墜深海汪洋,被這浪潮勾了魂去,本能地閉緊了雙眼,攥緊了女帝的袖口。 她的手指只在腰側(cè)輕輕打圈,撓癢般若即若離地勾著少年的身子,教他胸口空虛,只想往前挺腰過去,抱緊了自己的心上人,恨不能將面前的女子揉碎在懷里。 快要被這潮水吞沒了。 烏篷船在水中央抖了一抖,驚走了池中錦鯉。 過了片刻,女帝才收了手看他,“竟寧,你真的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她靠在烏篷船的船艙上,明明她才是被壓在下面那一個,可是竟寧此刻只覺得自己還是先前被她以憐愛看待的小孩子,不禁有些羞惱了,“臣當然知道。” 三月三,祭高禖,青年男女相會游春,求祛災(zāi)辟邪、子嗣豐實,也求男女之愛。 他學著女帝的樣子再次吻下去,這次他先抱上了女子的腰肢,從背后將她困在懷里,才含了她抹了口脂的唇。他不敢用牙嚙咬,只敢含在嘴里輕輕舔舐摩挲,吃凈了她唇上的那點胭脂,才敢讓舌尖探進女子口中。 女帝的身子慢慢滑到了船底,只能曲起膝蓋迎合烏篷船的狹窄,卻被竟寧誤以為是要溜走,越發(fā)地摟緊了,隨著女帝一同沉在船底。 舷板外的水聲聽得格外清晰,只隔著幾層木板,水面拍打的聲音直如響在耳邊一般。 “唔……竟寧……換個方向……”女帝伸著手臂抵住船艙,“船要翻了……”話一出口,他這才發(fā)覺女子的聲音細細弱弱的,聽得人心中黏膩,止不住地悸動。 她的身子被壓在船底,鬢發(fā)散亂,珠釵也脫了幾支,柔柔地看著他。 “快起來,別壓翻了船。”她推了推身上人,少年人似是呆住了,被她一推才回過神來,訥訥地直起身子,由著女帝爬起來。 “陛下,臣不是……”少年人紅著臉,有些羞了,又像是有些愧了,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臣沒想要輕薄陛下……” “怎么,做了還不敢認了么?”女帝失笑,“還是沒經(jīng)歷過這等事,怕了?”她剛被吊起了興致,要此刻丟了開去實在有些不舍,“親了一下而已,你不是說崔簡能做的你都可以么?”這是存了心想逗一逗少年人,他畢竟年輕,面皮薄得很。 春日里細碎的涼風從水面上掠過,在船艙里打了個轉(zhuǎn),也沒能消去少年人臉上的燥熱。 她忽然就覺得,若能長久地和他在一處,也是很好的。 “臣真的可以嗎?” 少年人的眼睛星辰一般,卻帶了幾分怯色和猶疑,連聲音都有些不確定。 這下點頭可就再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她很清楚,少年人心思太純粹,若就此點頭,他大約一生都要賠進去了。如果沒有做好負責的準備,絕不可以。既是為了眼前的少年郎,也是為了她和他父親一同長大的情分。 但是。 “自然了。我又什么時候說過我不喜歡竟寧呢?!?/br> 前頭的人已經(jīng)回不來了,不如憐取眼前人。 春日不過三月深,到了四月就要結(jié)束了。 她輕輕環(huán)上少年人的腰身,柔聲道,“你想怎么做呢?” 竟寧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貼過來,“像剛才那樣的,臣還想要。”他的神色認真到有些可愛,灼灼地和女帝四目相對,“陛下,再給臣一次好不好?” “好……今日都依了你?!边€是個孩子啊,女帝無奈,探出脖頸,湊上去親吻懷里的少年郎。雙臂收緊,少年人略顯纖細的身軀伏在身上,很快便貼上來,將溫厚的熱度透過春衫傳過來。 年少春衫薄,滿樓紅袖招。 他去年凱旋時應(yīng)當也是這樣吧,不知多少女娘將他作了夢里佳人呢。 小船搖搖晃晃,逐漸往湖心漂去。 逐漸熟練的唇舌交纏下,少年郎似乎有些不滿,手收得越發(fā)緊了,在女子后背上下摸索,揉亂了輕薄的春衫。在水面的漣漪聲里,他的呼吸越發(fā)地沉重了,熏熱了女帝的側(cè)頰,“嗯……唔……” 竟寧的睫毛很長,羽毛般撲閃起來,半掩住了眼珠。 “竟寧……”女帝引導(dǎo)起少年人的手走到衣帶處,“不多做些么?”她竟然還有心思調(diào)笑,一手解了少年人的宮絳,散了外衣,讓吻沿著少年郎利落的下頜線走下去,掃過耳畔,落上側(cè)頸,直到男子的喉結(jié)。 yingying的,還有些微的細汗。 女帝輕咬上去,舔弄唇舌一般親吻起來,“別緊張……”她輕聲安撫道,由著少年郎解了她的外衫,松了內(nèi)里的衫子,親吻起眼角耳尖來。 領(lǐng)扣不一會便松散了,只剩下內(nèi)里的中衣還好好掛在身上。 少年人近乎虔誠地吻上女帝的脖頸,他不敢憑著本能吮痛了心上人,只敢輕輕含住一小片雪膚,以舌尖輕舐后又放開,再落上其他地方。 “陛下……”他無意識地喚起心上人,扯掉了女子束衣的絳帶。和他的不同,女子用的絳帶是淺青色的,流蘇上還裝飾了碎玉珠子。衣帶松解,衣襟敞開,半掩半露出女子的身軀,看得他臉色幾乎要滴出血來。 “只是看著么……”女帝輕笑,引了他的手覆上胸前,“說了呀,今日都依著你……”少年郎的衣襟早被女帝打開了,露出筋rou線條分明的胸膛來。 哎呀,確實有了些大人姿態(tài)了。 女帝不禁撫上已經(jīng)很有些寬厚的胸膛來。那上面已有了些汗珠,想來是少年人初嘗禁果,總有些緊張。她的手指輕輕掃過去,少年人的身體上還有不少舊傷疤,早愈合了,只留下幾道裂開的白口。也是,他十三歲就被父親帶上了真刀真槍的戰(zhàn)場,總要留下些痕跡的。 少年將軍的身子不防縮了一下。 “冷了么……?” “不是……陛下……臣是……”他忽而吞吞吐吐起來,臉上的血色幾乎要溢出來了,不禁難為情地低了低腰身。 yingying的,想來他已有些忍得難受了。 “交給我好不好?”她柔聲笑看他,“放松些……”女子的手指松了他的褻褲,幾下便探進了腿間,輕輕撫弄起少年郎的情欲來。他還是初次同女子一處,又是他心心念念的人,今日便格外難受些,從前剛曉了人事,也自己用手疏解過,可今天那雙手是她的。 他只是想到這件事便更脹得難受了。 女帝的手時而揉捏時而撫摸,一寸寸地握過他高挺的莖身,掌心又蓋上蕈頭,拭過了吐出的清液,又再回過去輕輕擠壓rou莖。 “唔……啊……陛下……”他的頸子拉長了,下頜上揚,漏出些粗重的喘息來,“陛下……”少年郎的手沒了章法,在女子身上胡亂地撫摸起來,不時壓過胸前那兩點果實,激得女子身下也流出熱蜜。 “竟寧……”她忽地停了手,少年郎驟然沒了愛撫,有些失神,“竟寧……我想要了……”她似乎也被少年人影響了,面上露出幾分海棠姝色,竟有些害羞起來。女帝手上握著竟寧的情欲,引到了腿間,“幫我解了裙子好不好?” 哪有不好的。 少年郎急急匆匆生怕女子改了主意,連扯帶拉將裙帶褻褲一應(yīng)袢帶都解了,撥開裙與褲,露出女子最私密的身體來。 她引著那份純粹的欲望走到腿間,輕輕推了進去。 被溫熱濡濕包圍了。 和她一樣,溫柔可親的觸感。 少年人不由得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好啦……竟寧……動一動……”她柔柔笑著引導(dǎo)少年人進一步動作,雙手從背后環(huán)住少年人的身軀,沉沉地落到了船底。 水波擊打的聲音響在近旁,小船輕搖,晃開一池春水。 算了,翻了又如何呢。 待趙家人發(fā)覺竟寧已不在燕王府時已過了正午宴息。燕王見他們面有焦色,只一面地安撫了,笑道:“怕是竟寧在園子里迷路了,遇上了什么貴人呢,我著人去尋便是。”他話說得委婉,但趙殷畢竟同他們一起長大,已是知道了,就說,“既然遇上了貴人,也不必再尋了,只盼我家小子別做出什么失儀之事來?!?/br> “失不失儀還要看貴人裁奪?!毖嗤蹩偸切Σ[瞇的,他肖父,生了一雙桃花眼,正是笑時顯得含情脈脈若即若離,便此刻看著趙殷一個男人,也顯得極盡溫和,“趙都督放心。” 卻說此刻竟寧正與女帝在船艙里溫存,少年人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剛通了人事,雖是喊著腰酸,到底是沒休息多大會便又來了一回,此時已經(jīng)是連身子也直不起來了,在女帝懷里悶悶地嗔道:“怎么陛下就不累呢……” 女帝被他壓在船底,衣衫凌亂,羅襪繡鞋全在船底散亂著,“我若是睡去了,咱們可怎么回去?叫人見了,還要以為你是擅闖禁苑的刺客,將天子也輕薄了去?!彼p輕捏了捏少年的鼻尖,“現(xiàn)在可滿意了?” “不滿意?!彼癸@露出些驕縱脾氣來,“臣生氣,陛下不定回宮了怎么和崔側(cè)君好呢,臣卻又不曉得要幾年才能見著陛下了?!?/br> “今年年末我召你回京好不好?只是這樣就得要你父親留在漠北了?!彼p聲笑,“你和他商量好了再給我遞折子。喏,請安折子也可以多遞幾份?!迸郾Ьo了懷里的少年郎,“我想看?!?/br> “那臣多給陛下寫?!彼麤]什么心思,聽了便開出花來,“陛下可一定要批復(fù)啊?!?/br> “好,我必定要回的。”女帝情潮剛退,此刻說什么都無有不應(yīng)的,只攬著這干凈純粹的少年人,躺在船底說些枕邊話。少年郎的胸膛溫暖得很,靠在懷里也不算單薄,“竟寧……”她想了想又覺得這要求太難為人,終究是閉了口。 “陛下……?”少年郎全然不解其意,但他也有話要說,“陛下把珠釵賜了臣好不好?我……臣想要點陛下的東西,去了漠北也能時時刻刻如見陛下?!?/br> 她原本也想換信物的,此刻卻讓少年人提了。 “珠釵有什么好,沒得戴不得還摔碎了,”她柔柔笑道,“將這玩意兒拿去豈不是更好?”她從身下拽出那根天青色的絳帶來,上面還串了珠玉串子同銅錢大小的鳳紋玉璧。 束腰絳帶乃是貼身之物,自然比珠釵更親密許多。 “陛下可別反悔啊?!?/br> “我有什么好悔的,只是你拿了我的絳帶,我可用什么來束衣服呢?”她誘導(dǎo)起少年人,“你得賠我一根?!?/br> “臣明白!”少年郎歡歡喜喜抽了自己的宮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早知道臣今日就挑個好些的了……” “是不是覺得賞花宴無聊隨便穿的?”女帝早猜了個七七八八,“你呀……”她實在無奈,“我阿兄不在意這個倒沒什么,只是萬一叫有心人拿了把柄去可如何是好?不過也罷,”她窸窸窣窣找起衣服來。 “我護著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