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舊巷
“小祎……是小祎回來了嗎?” 宋祎林低頭逗著貓,院子里突然傳來一道試探的呼喊,他聞言站了起來,抱起小白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客屋里還亮著燈,小木桌旁坐著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她正對著鐵門的方向,墻上的白熾燈發(fā)著微黃的光。 宋祎林快步走了過去,三月里的天氣還涼著,他看見老人的身上只披了一層薄被,有些擔(dān)憂地蹙起了眉:“阿婆,你怎么還沒睡?” 他扶著老人起來往西邊的里屋走,板著一張臉囑咐道:“以后晚上不用等我了,夜晚這么涼,我下了夜班自己會回來。” 其實宋祎林早就跟她說過晚上不需要等他,宋阿婆自知理虧,樂呵呵地笑了笑:“這不是睡不著嘛,我就剛出來坐了一會兒,也不冷,呵呵……” 宋祎林拉開房間里的燈,扶著宋阿婆躺進(jìn)了床里。 老人舍不得用電,電熱毯不開,床上總是冰冰冷冷的,宋祎林不厭其煩地重新將電源線插好,打開電熱毯檢查好了溫度。 臨走前他正準(zhǔn)備拉上燈,目光卻瞥到了垃圾桶里的廢棄針頭。 “怎么還在用針頭?”宋祎林回過頭看向床上的老人問道,“阿婆,我給你新買的那支無針注射器呢?” “小祎啊,阿婆用針用了幾十年了,都習(xí)慣了……你新買的那個外國貨我用不慣啊,還是拿去退了吧?!?/br> 泛黃的白熾燈落在宋祎林的背上,似有重量般地壓彎了他腳下的影子,他苦澀地張了張口:“是不是吳嬸跟你說什么了?” 那只注射器是他托隔壁吳嬸的親戚從德國帶回來的,巷子里只有她知道價格。 宋阿婆沉默了片刻,長長地嘆了口氣:“小祎啊,拿去退了吧,好幾萬一只呢……你馬上要上大學(xué)了,這錢不該花?!?/br> 她苦笑著安慰著宋祎林道:“針頭雖然痛,這幾十年天天都在扎,我也習(xí)慣了,忍忍就過去了……” 宋阿婆有二型糖尿病,幾十年代的老病了,即使是在醫(yī)學(xué)發(fā)達(dá)的如今,這病也可以說是燒錢的不治之癥。 宋祎林從幾歲開始,就看見過宋阿婆打胰島素的針。 十年如一日,尖細(xì)的針頭在肚皮上扎下一處處針口……直到積年累月后,肚皮上再沒有一塊好rou,每一次打針都如同處刑一般疼痛。 在華宴府兼職的工資一手,宋祎林本來應(yīng)該先付清拖欠已久的進(jìn)口控糖藥賬單,但他還是選擇先給宋阿婆買了這支無痛的無針注射器。 宋祎林轉(zhuǎn)身從柜子里找出了還沒有撕掉塑封的注射器,當(dāng)著宋阿婆的面拆開了。 “現(xiàn)在退不了了,明天你記得用。” 宋阿婆那蒼老的眼眶中早已蓄滿了淚,外人眼中總是羨慕她有一個多懂事的孫子,可有她自己知道……宋祎林為了她,為了這個只有祖孫二人的家,十七八歲的年紀(jì)默默抗下過多少。 月光照在少年清雋的臉上,宋阿婆迎著光線憐愛地打量著,卻忽然看到了宋祎林耳邊的半個……模糊的口紅印。 宋阿婆雖然年紀(jì)大了,可也不是一個古板的人,她笑瞇瞇地看著宋祎林:“小祎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宋祎林愣了一下,隨后有些心虛地偏過了頭,沉默了片刻后緩緩答道:“嗯……” 宋阿婆心里好奇起來:“是個什么樣的女孩子?” 恰有一陣北風(fēng)吹過小院,敲打在外間的窗戶上,宋祎林抬眼看著窗外的月色,仿佛在回憶著什么。 隨即他低下頭輕輕地笑了笑:“阿婆,你見過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