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媽與繼子(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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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瑞卿的到來攪亂了原本一徑漸趨心如止水的杏娘。 她當(dāng)初回到故鄉(xiāng)甚至也曾經(jīng)想過,找一個年輕的男人結(jié)婚生子,組建自己的家庭。過完這平淡如水的后半生。 可是不知為何,這個念頭一出來,杏娘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的依舊是馮瑞卿的面容,他笑,他皺眉,他著急,他心疼,重重一切,連續(xù)上映。 她問過自己,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呢?情不知所起,確切的時候也不知道了,有愛,也有恨,這份恨多少有些恨烏及屋,恨他母親對她的所作所為,連帶著也對馮瑞卿心思復(fù)雜。 如今她卷了他家的錢跑路,他心里是不是也要恨自己呢?她寧愿他也恨他,這樣扯平了不是很好? 青青剛從學(xué)校里面回來,饑腸轆轆,卻見jiejie坐在昏黃的燈光下發(fā)呆。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忽然大聲“啊”了一下,杏娘被她嚇得一個激靈,撫著胸口嗔道:“你是不是想把我給嚇?biāo)???/br> “想什么呢?我腳步聲這么重你都聽不到啊?jiejie,你想什么呢,這么入迷?”青青笑道。 杏娘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眉心問道:“要吃什么?” “有啥吃啥,都行。我這五臟廟快要餓死了?!鼻嗲喾畔聲c坐在椅子上。 杏娘盛了一碗骨頭湯放到她面前,又去給她做油潑面。青青捧著大碗咕嚕咕嚕全部喝完,意猶未盡地說:“姐,我們學(xué)校新來了一位老師。聽說下周要來給我們上課。之前那個國文老師回家結(jié)婚了?!?/br> 杏娘沒怎么當(dāng)回事,只說道:“那你們也要和先生好好學(xué)習(xí)?!?/br> 青青又道:“下周國文老師該來咱們家吃飯了,姐,咱們給老師準(zhǔn)備點(diǎn)什么?” “唔,jiejie負(fù)責(zé)就是了。” 當(dāng)?shù)亟處煿べY雖不多,但是附近鄉(xiāng)民對教師都很是尊敬,邀請教師來學(xué)生家中輪流吃飯。杏娘尋思著得做點(diǎn)好吃的,畢竟是新來的老師,要是招待不周可不好。 星期一一大清早,杏娘就去趕了早市,買了幾條最新鮮的鲅魚,回到家,兩條做了魚湯,另外兩條剔骨剝rou,做了一大碗魚丸子,最后又做了一份蔥油燜雞。 下午放學(xué)的時間,杏娘提前打烊,還在廚房忙活,青青老遠(yuǎn)就興沖沖地跑了回來,對著廚房大聲喊道:“jiejie,你看看是誰來了,是誰做了我們新的國文老師?” 杏娘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從廚房走出來,卻見到青青開心地拉著馮瑞卿衣角,興致勃勃地與她說著。 馮瑞卿笑著打聲招呼:“杏娘,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也是才知道青青在這里上學(xué)?!?/br> 杏娘咬著唇瓣,覺得他就是故意的,他那天晚上就知道自己在這兒,還裝做剛剛了解的樣子,典型的道貌岸然。 杏娘暗地里撇撇嘴,青青見jiejie也沒有多么開心的樣子,走上前,試探著揪了揪jiejie的衣角:“姐,你不高興嗎?” 杏娘哪里會給青青甩臉子,捏捏她的小臉婉聲說:“怎么會不高興啊,他鄉(xiāng)遇故知,是四大喜事之一呢?!?/br> 青青這才重新來到馮瑞卿身邊,和他有說有笑,還問及川城的事情。杏娘要將飯菜端上來,馮瑞卿脫了外褂跟上前,瞧見杏娘腮邊額上皆是忙碌的汗水,又見佳肴豐盛,溫然說道:“我沒有瞞你的意思,那天晚上我是剛剛到了鎮(zhèn)上,我也是真的餓極了,所以才來你的店里吃飯。之后又去找工作,好不容易應(yīng)聘了,又輪到要去學(xué)生家里吃飯。說來也巧,正好是青青的家中?!彼а弁低悼粗?,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聽自己說話:“你生我氣呢?” “我干嘛要生你的氣。工作是你自己找的,吃飯也是挨家輪換著,這些事情員都是定好得,我有什么可生氣的?”她掀開鍋?zhàn)?,熱騰騰的整齊在她頷下凝成水珠,順著白皙的頸子往下流。 “杏兒,我大老遠(yuǎn)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心里對我……” 杏娘打斷他的話:“快點(diǎn)把飯菜端出去,熱死了。” 馮瑞卿也覺得此時說話不是時候,依她所言,叁人吃了個晚飯,青青說說笑笑,好不開心:“瑞卿大哥,你弟弟,就是那位叁少爺還好嗎?我還記得他的樣子,還有你meimei,他們在做什么?你怎么到了這里來?” “哦,他們都還在讀書,瑞喆快要工作了,可能想去政府里頭。我在大都市里面待得累了,想來個小地方散散心,所以就到了這兒,沒成想,你們也在。咱們還真是有緣?!?/br> “有緣千里來相會,是吧,jiejie。”青青戲謔地看著杏娘。 杏娘臉上一紅,知道m(xù)eimei意有所指,又不好責(zé)備,撿了一塊兒魚頭放到他碗里:“吃你的,食不言、寢不語?!?/br> 青青笑得慧黠。 馮瑞卿吃了飯就要離開,杏娘讓青青看店,自己出去送一送馮瑞卿。兩人并肩走在還未落日的街頭,行人腳步緩緩經(jīng)過,不疾不徐,悠然自得。 馮瑞卿嘆道:“這里雖然小,但是民風(fēng)淳樸,有些世外桃源之感,難怪會有你這樣鐘靈毓秀的姑娘。” “少貧嘴。”杏娘吐出叁個字。 馮瑞卿笑了笑說:“你有話要和我說?” “不然我出來送你干嘛?” “我以為你是擔(dān)心我呢?!?/br> 杏娘瞪他一眼:“你到底為什么來這兒?” “若說我不是來找你,那就是騙你了?!瘪T瑞卿停下腳步,認(rèn)真說,“你當(dāng)時要走,我是說,你想離開我,也應(yīng)該和我說一聲?!?/br> “有什么可說的,我又不喜歡你,和你在一起就是為了錢??上阋操嵅涣硕嗌馘X,還是你mama爽快,讓我痛痛快快拿著錢滾蛋?!毙幽锊幌滩坏亻_口,目光越過他,看著小橋流水,眼見得是對他沒什么感情。 馮瑞卿心中一痛,沉聲道:“你不喜歡我,并不妨礙你通知我。” “我都不喜歡你了,通知你做什么?” “我會努力讓你喜歡我?!瘪T瑞卿執(zhí)拗地說著。 杏娘氣笑了:“你真是、真是冥頑不靈?!?/br> 馮瑞卿笑道:“父親告訴我,做事要堅持不懈?!?/br> 杏娘無言以對,轉(zhuǎn)身就走,不打算和他多說。 馮瑞卿攥住了她的手腕:“杏兒,我母親當(dāng)時對你說了什么?” 杏娘甩開,不耐煩地說著:“沒有,你mama很爽快,給了我那么多錢?!?/br> “那就好,我以為,她又對你做了什么?!瘪T瑞卿松了口氣,“我現(xiàn)在住在學(xué)校宿舍,有什么事需要我?guī)兔Ρ銇碚椅揖托?。你回去吧,我在這里看著你。” 本來說著是要送他,沒想到倒是馮瑞卿目送杏娘回到家中。 其后的日子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杏娘繼續(xù)經(jīng)營著自己的小店鋪,鎮(zhèn)上的人也習(xí)慣了路過這里要一碗餛飩,和杏娘談笑幾句。 杏娘溫柔含蓄,內(nèi)向緘默,但也不會冷場,柔柔的笑意最是打動人心,年輕的后生們對杏娘有意,但是杏娘總是婉拒。 馮瑞卿則是安心在學(xué)校里面教書,他原本是大學(xué)里面的教師,滿腹經(jīng)綸,給中學(xué)的孩子上課更是游刃有余,大家也都喜歡這個年輕人。 青青仍舊對于馮瑞卿很是青睞,沒事兒就在jiejie面前講述學(xué)校里馮瑞卿的事情:“隔壁班級的女老師好像很喜歡瑞卿大哥,今天還送了些饅頭過來?!?/br> 杏娘正在燈下做著針線活,小孩子長得快,上個月做好的裙子現(xiàn)在就不怎么合適了。她還得給她改一改針線。 “jiejie,我說得你聽見了嗎?”青青雙手交迭在桌面上,心切地追問。 “聽到了,有人給他送饅頭?!毙幽锊患膊恍斓亻_口,“然后呢?” 青青著急地站起身來到她面前說:“那你還喜不喜歡瑞卿大哥?。恳侨鹎浯蟾缦矚g上了別人怎么辦?” 杏娘咬斷了絲線,慢條斯理地說道:“與我什么關(guān)系?他喜歡上誰都好。要是終成眷屬,咱們也要祝福人家?!?/br> 青青嘆了口氣,撇撇嘴,心里暗中嘀咕著jiejie是口是心非。青青睡著了,杏娘卻翻來覆去死活無法如夢,閉上眼,要么是從前和馮瑞卿耳鬢廝磨,要么是馮瑞卿沖到娼館里面將身中春藥的自己救出魔窟。最后好不容易有了睡意,眼前又看到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羞答答地和馮瑞卿聊天。 她恨恨地捶了一下床,原本自己幾乎已經(jīng)徹底要心如止水了,沒想到他一出現(xiàn),自己又心緒不寧。 等到馮瑞卿大早晨再來吃餛飩的時候,她故意撒了許多胡椒粉,算是對始作俑者的一點(diǎn)點(diǎn)小報復(fù)。 馮瑞卿眼淚直流,結(jié)賬的時候低語道:“你這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 杏娘見他面色緋紅,清俊的那張臉有幾分赧色,頗為滑稽,但還是好看。她忍俊不禁,背過身咬了咬唇才克制住笑意,拿了一方帕子遞過去:“擦一擦眼淚。省得一會兒上課的時候還以為你讀書讀傻了?!?/br> 馮瑞卿卻沒有還給她,眼見的時間快到了,來不及多說趕緊回學(xué)校去了,帕子也順手放到了口袋里。 第二日早晨馮瑞卿來得更早了些,店里面沒什么人,杏娘今日穿著杏紅色的衣裙,在灶間忙碌。馮瑞卿走過去,敲了敲廚房的門。 杏娘眼見是他,奇道:“你今兒來的這么早?我都還沒做好餛飩?!?/br> 馮瑞卿挽了挽袖子:“我能幫上忙嗎?” “你一大少爺,能做什么?”杏娘說是這么說,還是騰出了一點(diǎn)地方對他說,“你幫我將這些碗筷清洗一下好不好?” 馮瑞卿莞爾,倒也麻利地洗干凈:“你做的餛飩很好吃?!?/br> “好吃嗎?我以為你最喜歡吃饅頭呢。”杏娘陰陽怪氣地開口。 馮瑞卿腦子靈光,立刻就明白了什么,粲然含笑,定定地看著她,眼底滿是戲謔和滿滿的欣然:“杏兒,以后每天都來你這里吃飯。別人給的我都不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