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今天真聽話
…… 秋日已至,黃葉開始落下的時候,黃歷上宜嫁娶的好日子也到了。今晚叁脊峰寨子大堂里披紅掛囍,鼓樂齊奏,熱鬧的氣氛已經(jīng)持續(xù)了許久。 不過寨子里人都知道齊纓了,不過是補個酒席儀式,只是補的還挺是那么回事。畢竟寨主身份不一樣了,是叁脊峰官寨的參將了,自然什么都要像模像樣。 齊纓坐在主位旁,神色有點游離。反正在場的都是熟面孔,對拜過了就摘了蓋頭坐著,該吃吃喝喝,沒什么亂七八糟的規(guī)矩,倒也爽快。她幾杯薄酒入肚,面上微熱但無上頭之意,眼看耿知襄大紅喜服在身,在那邊跟人敬酒,一桌的人都站了起來。 前些日子幫忙照顧顧霄怡的丫頭雁姑和沉大娘在她身旁不遠,幫她擺菜收拾吃的,一邊絮絮說話,聽起來沉大娘看中雁姑,想叫她做兒媳婦,可雁姑好似怪嫌棄那個后生,急得沉大娘拉著她不住說自家兒的好處。 聽得齊纓興致缺缺。沉大娘什么都好,就是看自己兒子也覺得什么都好這點不太行。要不是因為這酒席,雁姑怕是早找借口走了。 她看看那頭女眷們的桌子,沒一會,趙二娘好似感覺到一樣,也移了眼睛看過來。她們那邊樣子還挺熱絡(luò),齊纓看著趙二娘,輕輕聳了聳肩。 這一身妝容裝束都是二娘給她收拾的,畫的她往鏡里一看,都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滿身都在洋溢喜氣。 忽然也感覺到什么,齊纓臉上一緊,視線看向那邊紅衣的耿知襄,后者長身立在一桌人旁邊,手里握著一只淺碧玉壺,深眸中笑意未消,正隔著人群看她。 她下意識地彎了下嘴角,回了個淺笑。 耿知襄轉(zhuǎn)身,視線收回,齊纓也垂下眼,片刻后給自己倒了杯茶。 這滿屋的人,有建原王留在郡里的人,有馮郡守的人,有叁脊峰的人,但是老二不在。她不能確知,叁脊峰的人馬里,老二原先的人有多少。 前幾日她去試過喜服,跟阿戶回主屋,經(jīng)過這處廳堂后院,卻聽到有人說話的動靜。 耿知襄的聲音不用很大聲很清晰,她也能辨別得出來。當(dāng)下小心走近了,沖阿戶豎起食指,便貼在院門外聽著,那里是下風(fēng)向,只要小心,不會那么容易被發(fā)現(xiàn)。 耿知襄在跟老二說著什么。 蛇一樣的陰涼聲音涼涼起來,齊纓心里不自覺地,好像在被什么東西繞緊纏?。骸啊蟾邕@大喜日,卻要小弟遠行。我自己倒是無妨,可寨子里弟兄,不知要作何想法。” “作何想法。” “小弟說話不中聽,可也斗膽勸大哥一句,” 話說的慢,像試探,但耿知襄沒回音。 “人心本就見風(fēng)使舵,官家人更是比誰都精明,這世道除非錦上添花,否則雪中送炭的事,撇都不撇一眼。叁脊峰起勢便靠的是咱們兄弟幾個人馬合力,若是自個兒先散成了沙子,那外人再是光鮮,怕也不知能仰仗到幾時?!?/br> “然而自嫂子上了山,我們兄弟四個,現(xiàn)今讓自己人殺了的就有倆?!?/br> 耿知襄冷笑:“你倒是還有臉提這事?” 老二也笑:“寨子里好處向來咱幾個平分,不止是小弟我,兄弟們不都這么想。” 耿知襄正要說什么,忽然一臉不解的阿戶腳下踩斷了根樹枝。 齊纓口型道了聲別亂說話,便一把將阿戶推進了院門。 阿戶踉蹌幾下,差點撞上迎面過來的耿知襄和老二,錯愕地站穩(wěn)環(huán)視一周,身后也沒見著齊纓的影子,逼視之下哭喪著臉叫道:“寨主!阿纓姐不見了!” 到齊纓在附近一個草坡被匆忙來尋的耿知襄和阿戶碰見時,才知道原來耿知襄以為她試過喜服就逃跑了。 “我曬太陽,”她答道。 “……耿參將,參將夫人,” 耿知襄已回到主位上,沒一會,左千閔手里揣著個一看便知貴重不凡的匣子上了前來。 廳堂里安靜少許,齊纓跟很多人一樣抬眼看著。左千閔在主桌前,視線看過耿知襄便移來看她,又很快低下頭,只露出臉蛋上一點紅撲撲的酒暈,把匣子抬起來。 “王爺送的黃金寶馬耿參將已見過,這是潤寧縣主專程給齊……纓夫人送來的,” 他說著打開匣子,齊纓看見一束通體紅得打眼的寶石樹,約莫一尺余高,亮麗非凡,耿知襄在旁告訴她那是一株珊瑚樹。 左千閔說了些吉祥話,便回席去了,珊瑚樹匣子打開,擺在齊纓手邊,她正側(cè)目看著,又聽見耿知襄吩咐人去拿什么。 “蒙王爺抬愛,還賜了這紙婚書,”耿知襄接過耿至遞來的紙箋,打開看過,又遞回給他,叫他在堂前念出來。奏樂的還順勢連敲了一段激昂的鼓點,堂中瞬時此起彼伏的一片熱鬧叫好。 耿至念了什么,除了其中自己和耿知襄的名字之外,齊纓都沒太聽進耳中,目光驚訝地看向他手中露出的婚書一角。 酒席是酒席??蛇@婚書…… 她這才覺得,莫非真的就跟這寨子綁到一塊了。 “吃的好么,”耿知襄忽然問,齊纓回神點頭:“好。” “……今天真聽話,”他伸手覆到桌上握住她的手,視線一直沒移開,齊纓只能側(cè)頭迎視,但也看不明白他是不是醉的,“再待一會,時辰到了就回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