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不講道理的人
走著走著,耿知襄瞇起了眼。 “那是誰?” 耿至不自覺跟著加快了步子,視線跟去,見前方齊纓正和她身側一個年紀相仿的濃眉少年一并回頭來望,四人目光相撞,那二人驚慌轉身,往前疾沖進人群里。 “——!” 一行人都追了上去。耿至跑著,仿佛聽到耿知襄笑了兩聲,而眼見他面上分明慍怒壓抑,心里頓時涼嗖嗖的。 “牽馬來!” 往外城門的這條路,在集市日擠了許多人。耿知襄翻身上馬往前直奔,市集上路人驚慌呼叫躲避,嘩亂中生生在人群里讓出一條道來。 齊纓回頭一眼,差點尖叫出來,一把拉住紀晟,奔去側前方幾個燒餅攤炸丸鋪,要踹燒著滿膛柴火的火爐:“都閃開!” “找他賠,找他賠!” 一邊喊著一邊跑,柴火鍋爐鋪灑一地,人群更是混亂不堪。匆忙看到耿知襄的馬匹被地上柴火和一片灶灰阻卻嘶鳴,又被亂糟糟涌動的人群擋住,兩人繼續(xù)往前急奔,眼看外城門越來越近,只覺手心里都要沁出汗來。 “啊——” 正要跑出門洞,那頭吊兒郎當坐著的倆城門守衛(wèi)許是覺得動靜不對,忽然起身格起長矛,他們跑的太急,守衛(wèi)從兩側攔得突然,齊纓猛地撞上一道矛柄,只覺心肺差點都要給甩了出來。 而紀晟反應快一點,他急忙矮下身子,順勢從架起的長矛下就地滑到了那一側。 “阿纓!” 紀晟閃開欲抓他的守衛(wèi),但在對方鐵矛逼近下只得后退,齊纓被另一個守衛(wèi)揪著不放,又掙不開,萬分驚慌。 “是耿寨主要抓你?”守衛(wèi)狐疑問道。 順著他的方向一看,齊纓回頭就沖紀晟道:“紀晟,你快走,” “不,”紀晟兩眼幾乎要迸出火來,拳頭緊握,“你怎么辦?” “沒事,我會去找你,你先走,”馬蹄急奔的聲音不用回頭都能聽得見,齊纓的語氣穩(wěn)得她自己聽著都信了,“放心,他們不會傷我?!?/br>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都要折在這里。紀晟沒有時間猶豫,怒一跺腳,便往外城疾跑而去。 翻身下馬的聲音,逼近的腳步聲很陌生。齊纓望著紀晟跑遠的背影,一瞬間不敢回頭。 耿知襄同守衛(wèi)寒暄兩句,接過齊纓,見她眼睫帶淚,蒼白面色死灰一般。他垂眼立了一刻,忽拉著她走出城門,又向守衛(wèi)道:“勞煩借一張弓。” 齊纓愕然,眼睜睜見他接過那只弓,看也不看她,便拉滿在手,頓時一聲驚叫,撲上去拉住他的手:“不要,不要,寨主!不要拉弓,” 耿知襄無動于衷,把她往旁一推,一支羽箭隨著她的尖叫,直劃向城外野地奔跑的人影。 齊纓跌坐在地,看那支箭沒有射中,方覺六神回殼。而一扭頭,耿知襄已經(jīng)拉滿了第二支箭。 “寨主!” 她撲去抱住他的腿,臉上幾點冰涼,好似有零星的雨點落下,砸在她臉上,跟洶涌的淚水混在一起,“不要殺他,求你了。是我的錯,我慫恿他的,跟他沒有關系?!?/br> “是么?!?/br> 耿知襄話音毫無溫度,弓弦繃緊的聲音一點點嚙噬耳膜,他在調節(jié)角度。城外野風漸起,雨季里成規(guī)模的雨水似乎在醞釀情緒,齊纓瘋狂哭著扯他的手臂,耿至不知什么時候上來,從后面把她拉到一旁。 “耿知襄!你答應過我的條件,你不要忘了!”她恨聲叫道,望出模糊的視野里,那張面孔冷峻無波,似乎把她的哀求全不當一回事,“你堂堂一個寨主,也要說話不算話么!” “我記得答應你的,是不會動你的家人,”耿知襄嘴角嘲諷地抬起一點,“那不是你之前的小相好?這算哪門子家人?!?/br> “不,不,不要!” 哪怕掙不脫她還是掙扎得劇烈,耿至終歸有些不忍,手上力道松懈,齊纓趁此撲倒在地,很快順勢跪著去抱住耿知襄的腿,整張臉埋在他衣襟下擺,嗚嗚哭得哽咽艱難。 “求你了,求你了,”誰還在旁邊看著她都顧不上了,只要他不動紀晟,她怎么求都可以,“你怎么才能放過他?” 嘖嘖。耿知襄低頭看著。跪地,哭求,這著實算是誠懇了:“只要放他走,你做什么都行?” “嗯,我做什么都行?!?/br> “以后是不是會好好聽我的話,不再做這種冒失的事。” “以后會好好聽你的話,不做這種冒失的事?!饼R纓哽咽重復。 野風漸起,雨滴落得比剛剛更密集了一點,這場雨來的有點突然。 弓箭緩緩放了下來。把弓交給旁人,耿知襄伸手覆到她頭上,摩挲兩下:“看。我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對不對?!?/br> —————— 首發(fā): яǒǔяǒǔщǔ.χy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