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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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yīng)蕪哭過后便站了起來。 她后退兩步,褚綏清楚她已經(jīng)記起全部,這次的失憶格外漫長,約有幾月,褚綏不忍道:“比起此等折磨,你更無法承擔(dān)與吾分離?” 應(yīng)蕪恍惚地望著他,她茫然道:“阿蕪不知?!?/br> “生死有道…死生同齊,你可了悟?” “師尊…阿蕪罪孽深重??伞睉?yīng)蕪皺眉,淚水滾輪,“可我做這一切,都是因我憐惜你的付出,你為天地做得太多,所得太少…阿蕪憐你…” 褚綏嘆道:“為師明白??杀绕饛?fù)生,為師所求,并非如此啊?!?/br> “若不復(fù)生,你如何能得到所求?阿蕪不懂…” “吾已滿足。你為何不信?” “可你仍有遺憾,如何滿足?” “為何遺憾與滿足,不能同有?” 應(yīng)蕪抿唇,急聲道:“可你明明…明明還想同我在一起,師尊,你總是壓抑著私心,我不愿你這樣?!?/br> “人之在世,皆有私心,可世上又非僅有為師一人,私心于公,太過渺小?!?/br> “是…是天道逼你如此。你生而為世間,它怕你有私,所以讓你孤身一人,它怕你不再付出…都是它逼你如此的!”應(yīng)蕪哭訴道,“都是它故意傷害你,讓你舍去自己,為這天下,你被它蒙蔽了!” 褚綏沉默良久,才徐徐道:“于你眼中,吾便是如此?即是如此…吾又該如何安身立命?吾之一生,都是一場誆騙,吾之付出,都是被逼無奈?阿蕪,你如此說,吾該如何自處?” 應(yīng)蕪張開口,卻無法反駁。她清楚真相,可他的話讓她覺得,謊言只是維持理智的一種形式。 “阿蕪,你并非是因吾而存在的。你只是…尚未看清你的道?!?/br> “不…”應(yīng)蕪?fù)?,連忙道,“我的道是你…” “你想這天下如水澄凈,卻無法容忍一絲泥沙?!瘪医椏聪虼巴?,輕嘆道,“善惡共生,生死相依,若無此法則,此世唯有荒蕪?!?/br> “不…你在這里,就不是荒蕪?!?/br> “執(zhí)迷不悟?!瘪医椀?,“吾也并非澄澈無瑕,亦有癲狂與私情。你能包容吾,為何不能包容旁物?因你從未想過與他們親近交心,你自始至終,都是個喜歡逃避的孩子?!?/br> 應(yīng)蕪問他:“逃避有罪,對嗎?” “無罪?!瘪医椪f,“但你不該如此?!?/br> “你總是想用舊的法則懲戒我…”應(yīng)蕪哼笑,“就當(dāng)是我錯了吧,既如此,我愿和你同死?!?/br> 她忽然喚來龍泉,劍刃筆直地沖向他,遍布?xì)⒁?,卻在他面前愣愣停留。 看反抗無效,應(yīng)蕪坦然地跪在他面前,似乎在等待他的審判。 她清楚龍泉易主,最后的攻擊更像負(fù)隅頑抗,實(shí)則是在為他鋪墊前路。 就這樣毫不心軟地殺了她吧。 應(yīng)蕪合著眼睛想,她清楚自己的罪孽,也并不憐惜生命。她只是想為他出一口惡氣,到頭來,都是她一廂情愿,扭曲了他的赤子之心??蓯u可悲,可嘆可憐,她垂眸想,她始終都是那個不懂事的孩子,想要長大,想要學(xué)他,卻成了拙劣的模仿。 他可以為蒼生付出全部,她也可以為他,只不過,他從不認(rèn)為蒼生與他是為同等。 如今她已舍棄生命,放棄與他相守的時間,她能否擺脫自我懷疑與陰影,再度以愛來定義這場對所有生命的背叛? 應(yīng)蕪不知,他早已沒有耐心。 她被淚水模糊雙眼,跪得頹然,褚綏雙手握住龍泉,身下是她伶仃瘦弱的骨與背,還有她脆弱的頸肩。 他遲遲未能落劍。 殺了她,是為天下蒼生,為所有枉死之人的交代。 唯有他,辜負(fù)了她的情意,讓她背負(fù)她不該背負(fù)的罪孽。 她的懲戒即將結(jié)束,而他所求的解脫又在何處? 殺了她的意義又在何處? 遲疑之時,應(yīng)蕪忽然搖晃身體,向一側(cè)倒了下去。褚綏微怔,他放下長劍,俯身撫開她的發(fā),才發(fā)現(xiàn)她的淚浸濕了眼睫。 * 應(yīng)蕪做了一個夢,漫長的夢。 夢中一片漆黑,唯有一滴水。 她望著那滴水,輕輕觸碰,水變成了一片汪洋。 后來,她看到了一顆種子,她靠近,種子又變成了一片森林。 生命與靈誕生于世,世界開始喧鬧。 她躲在海底遙遙望著吵鬧的一切,她無法安睡,所以她伸出手,握住了外面的嘈雜,將他們拉入海中。 周遭終于安靜下來。應(yīng)蕪抱著膝蓋,蜷縮在黑暗的角落,低頭看著手上的殘影。 她看到了少昊的背影,看到了蒼列的眼淚,也看到了如心的白衣,甚至洵楓的老虎。 應(yīng)蕪揉揉眼睛,手上的東西漸漸消散。她有些傷感,所以她捂住耳朵,將他們歸還大地。 應(yīng)蕪蘇醒時,褚綏正坐在她背后出神,她伸了個懶腰,從書案上起身,懶懶地躲進(jìn)他的懷抱。 褚綏扶住她的肩膀,應(yīng)蕪摟著他的脖子說:“我好像看見了大師兄?!?/br> “他走時,你尚未出世,如何見過他?” “不知道,好似是他。” 褚綏沒有繼續(xù),他按著她的肩,應(yīng)蕪抬頭瞧他,他心事重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應(yīng)蕪說:“我做了個很怪的夢。” 褚綏也沒有問是什么夢。 應(yīng)蕪只好道:“在夢里…”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兩手牢牢環(huán)住他的腰,她以為他沒在聽,可她說完,他卻嘆了口氣。 他說:“這樣也好?!?/br> 應(yīng)蕪不明白他說的“好”是什么意思。她躺在他的懷里,左右瞧瞧,屋子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樣,有種說不出的蒼涼。 她眨眨眼睛,努力回想著今天是什么日子,可奇怪的是,不論如何她都想不起來她為何在此。 應(yīng)蕪放棄了思索,她抱著褚綏,眼皮半垂著想,不論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如睡覺來得痛快,更何況,師尊在這里,今日是何日,又有什么重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