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蕪回到南山，卻一股腦地鉆進臥房，將褚綏拒之門外。

    聽她細細的哭聲，褚綏立于門前，心里悵然，始終沒走。

    應蕪不知自己為何要這么做，下凡歷劫，淡忘前塵，她居然還是這樣死不悔改，一心只奔向他，幼稚、可笑！她這樣的人，還怎么立足于天地，真要一輩子當個繞于他膝下的稚兒了！

    應蕪悔恨無比，體內(nèi)真氣流竄，心脈顫顫，明顯是修為有損，她勉強收住哭聲，坐在床上打坐，坐了一個時辰，又覺得心里凄苦，伏在案上痛哭起來。

    褚綏嘆氣，推開她的門，她這結界豈能擋得住他？應蕪沒臉見他，起身欲走，褚綏將她定在原位，她走不了，只好趴回案上，兩肩聳動不止。

    褚綏心疼地撫摸她的發(fā)，他將她扶起來，抱到懷中，應蕪攀著他的肩，忽然睫毛輕顫，是他的落吻。

    他抿去她的淚水，應蕪握緊他的衣料，仰頭看他，褚綏俯身，又貼向她的唇。

    她呼吸急促，捧著他的臉，張口伸入他的唇間，緊緊纏住他的舌。

    褚綏并不會回應，但他有時也會輾轉一次，似乎在盡力與她相纏。

    應蕪吞咽了半晌，心下寂靜，便徐徐松開了他。

    褚綏道：“好了，不過是凡劫，算不得什么。這幾日先調(diào)理生息，隨后幾年，吾帶你去游山玩水，修行一事，先放放吧?！?/br>
    應蕪凝望著他，緊著喉嚨說：“徒兒錯了…”

    “你何錯之有？”

    “徒兒…徒兒什么都做不好?！?/br>
    “世上無人能三百載入金仙境，若你都是什么都做不好，他們該如何自處？”褚綏說，“吾兒已足夠好了?！?/br>
    應蕪搖頭，“不是修行一事…是…”

    她用指腹掠過他的薄唇，聲音飄渺，“是這樣有違倫?！寧熥鹣萑氩涣x之地，讓自己…迷茫脆弱…”

    “所謂倫常也不過是血脈綿延，他們想出的維穩(wěn)之法罷了?！瘪医椥Φ?，“吾幼時見過太多兄妹母子相親，還綿延了子嗣，且一女多夫，兄弟姐妹盡收懷里，放到今時今日，豈不是要上誅仙臺，狠狠剝?nèi)ハ晒遣艜晨?？都是自己的事，礙不著旁人，彼此樂意不就行了？吾教你那些，也是為了讓你合群，上古之時早就歸于湮滅，僅剩吾了，吾不能礙著如今天道運行之規(guī)則，但你是戀慕為師，為師不介懷，旁人介懷又算得了什么？況且，誰敢亂議論吾？你師父是天尊，上天入地，三界內(nèi)外，皆以吾為尊，你怕什么？愛便愛了，不要怕。”

    應蕪止住哭聲，覺得他以這樣溫和的面目，說出這等狂妄的話…竟然讓她又癡迷了半分。

    或許她就是喜歡他這樣，有時懶散，有時不著調(diào)，有時過于寵愛，有時又有些許嚴厲，有時這么輕狂，有時又那么沉穩(wěn)…他在他們心里，是塑像，是敬仰的神明，但是在她眼里，他只是她的師尊，是她敬之愛之的，一個鮮活的人，他都不懲戒她，又有誰敢懲罰她？

    她又何必自己懲罰自己。

    愛就愛了…

    應蕪抽抽鼻子，趴在他胸口，一時說不出話來。

    “先打坐調(diào)息，你這修為…折了大半，為師將真氣渡于你，好好消化?！?/br>
    應蕪推搡道：“不要了，師尊總是自損修為哺養(yǎng)徒兒的金丹，徒兒太沒用了?！?/br>
    “給你就拿著，多話?！?/br>
    說罷，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就給她塞了一身的修為。

    好像她說了吃飽了，他還要塞她兩口一樣，攔都攔不住。應蕪咯咯笑著，褚綏摟著她輕哄：“好了，調(diào)息之后，先去趟月宮。你同玄女待一會兒，你有心事不愿對吾說，便去同玄女說罷?！?/br>
    應蕪點頭，側著腦袋看看他，又湊過去親親他的臉頰。

    褚綏一笑，攬著她的腰，貼在她的發(fā)頂，又擺正她的雙手，讓她運功。

    應蕪不敢不從，乖乖運功，將褚綏的內(nèi)力緩緩消解了，他又渡進來不少，應蕪一邊吃一邊消化，累得渾身盜汗，褚綏卻還在喂，應蕪臉頰泛紅，喘息不止，想要破開調(diào)息，休憩片刻，褚綏卻握住她的手，哄她繼續(xù)。

    他是不是這樣上癮啊…應蕪從這傳功中感覺到了不少情欲的味道，好像他在弄她，應蕪渾身發(fā)軟，他又渡來一口，應蕪輕喘起來，靠在他懷里搖頭，累得不行，褚綏居然催動她的氣脈，一邊渡給她，一邊又催她調(diào)息，她都無需動作，也不知道這么喂了多久，她都舒爽地睡了過去，醒來時修為大勝，也不知這樣成不成，全都是吸他的，她這也算自己的修行嗎？

    待她內(nèi)化于己用后，褚綏才帶她去月宮，將她放在殿前。

    看到桂月，應蕪露出笑臉，又有些哽咽，伸手握住她的手。

    桂月看她雖已經(jīng)到了圓滿期，卻內(nèi)中虧空，是尊者的力量撐著的，驚詫地看向褚綏，他卻搖頭，不讓桂月點破。

    桂月拉她坐下，褚綏則去了天宮，師尊不在，應蕪放松下來，又忍不住抹抹眼淚。

    “瞧你這樣，是渡劫來著？”

    “嗯?！?/br>
    “似乎是出了差池？”

    應蕪頷首。

    “也是初次渡凡劫吧？”桂月笑道，“無妨，初次渡劫，會有各種各樣的意外，我下凡的時候，第一次塵劫居然投了個道姑，判詞說是一身奉道，不許沾染男子的污濁氣，我那時才剛剛突破大乘，每日都要跟道侶來一遭，怎么可能守身如玉，忍到二十歲，還是破戒了，我便被遣回仙門，師門上下笑了我半天呢?！?/br>
    應蕪低頭道：“原是如此，看來并非是人人都能成功歷劫的?！?/br>
    “若是人人都順利，那不是都成了尊者？不過那次確實兇險，好不容易登仙了，這場劫難差點剝了我的仙骨，我閉關三百年才調(diào)理過來，也不喜行樂了?！?/br>
    “竟然如此兇險…”

    “塵劫有大有小，也要看破止的程度，若是偏離判詞太多，折損的修為也會多?！惫鹪滦奶鄣?，“你這是渡了什么劫？可是情劫？”

    她這樣年幼，初次渡劫就是情劫，恐怕承受不住，更何況，她這心里還有一個不該裝著的人，天道無所不知，便會刻意去磨練她。

    應蕪這小劫并非是情劫，卻硬生生地讓她渡成了情劫。

    她嘆息一聲，將原委訴說，桂月也是嘆息。

    “想必尊者也下定決心了?！惫鹪碌?，“其實…若你不將此事當做心魔，你們二人，也沒有那么…”

    桂月猜測，褚綏是想讓她說出來，才將應蕪帶到這里來的。

    她一揮衣袖，應蕪手上的紅繩浮現(xiàn)，因為太過緊實，她手指又太纖細，已經(jīng)換成了系在她的手腕上。

    應蕪低頭看這線綿延，正往他離開的方向。

    她張開口，震驚到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