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春融(5)
“你是不是沒生過孩子。” 午睡醒來,她的雇主正吮著她的乳。 她已而習(xí)慣了,早在幾年前受那位夫人所雇伺候此人時(shí)就習(xí)慣了。 調(diào)整姿勢好讓戀乳的女人吃得安穩(wěn),阿幸答道:“是,沒生過。” “為什么不生?你不喜歡孩子嗎?” “我還挺喜歡孩子的呢,就是生孩子耽誤時(shí)間,不值當(dāng)?!?/br> “耽誤時(shí)間?”張眸,真冬琢磨后說道:“確實(shí)耽誤女人的時(shí)間?!?/br> 也沒聽隱雪先生提過男人孩子,怎么說起這茬呢,阿幸不懂。連獨(dú)身一人都過得湊湊合合地,阿幸倒不認(rèn)為隱雪先生會生養(yǎng)孩子,何況就阿幸所知,隱雪先生全未來過月水。 “您有心事嗎?打那女公子今晨來了又走了,您就一直悶悶不樂的。” “我哪有悶悶不樂,她忙我也忙,誰有悶悶不樂的閑工夫?!?/br> 阿幸半信不信。 是那位俊美的女公子要生孩子了嗎?倘若如此,隱雪先生應(yīng)不至于思緒滿臉,而應(yīng)直接摜鍋摔瓢。 “我出去逛逛,晚上在三井那吃席,回得晚你就先歇息吧?!?/br> 吃完今天的奶,隱雪先生臉色好了點(diǎn)。 “是,那給您留盞燈?!卑⑿覒?yīng)道。 她是受隱雪先生雇傭在家的傭人,職責(zé)是為隱雪先生洗衣清掃,以及和隱雪先生睡覺。 隱雪先生長得標(biāo)致,沒哪個女人忍心拒絕和她睡覺。但隱隱約約,阿幸似乎聽聞那位也很標(biāo)致漂亮的女公子拒絕得很徹底。 那得是顆鐵打的心吧,女公子真了不起。 松雪融野是個忘性大的憨瓜,這點(diǎn)真冬早有認(rèn)知。 你給她錢使喚她出門買昆布,她能在外磨蹭小半個時(shí)辰,然后空手而歸。你問她都干嘛去了,她眨著眼,神情恍惚。 你罵她是沒用的,她記住了,下次照犯不誤。后來真冬都不使喚她了,寧愿自己多走兩步。 雞毛蒜皮的日常小事都干不好,你也不能指望她能記住更大的。 你看她今天來是來了,約的是今天不錯,真冬為此一早就備下了春秋刀??伤齽偙P上腿,聽你問了句“今天干嘛呢,穿得這么清整”,她又一拍大腿站起身來。 “啊啊啊啊我這腦子!都渾忘了!” 原是要給紀(jì)州佬上課,下了課還會順道去趟京松雪。京松雪那位說是小產(chǎn)了,所幸母體無恙,但也給松雪融野嚇得夠嗆。 松雪融野說京松雪那位面冷心熱,越在乎誰就越愛放狠話,對那個女兒看似不聞不問,事實(shí)上比誰都重視。真冬聽來,卻想著世上本就沒幾個不在乎女兒的母親,況且又是松雪融野都為之掛心的女人。 不被在乎不被母親愛的就只松雪真冬罷了。 京松雪那位面冷心熱,松雪融野又何嘗不是呢。你看她閉嘴不提紀(jì)州佬,真?zhèn)€把舊情放卻,真冬還能不曉得她那性子,看破不說破罷了。 松雪融野嘰里呱啦說了一堆就走了,留下這松雪真冬獨(dú)自愁悵。真冬想,但凡憨瓜嘗過她烤的秋刀魚,興許她心上的空洞能借此得到小小的彌補(bǔ)。 可憨瓜恰若往你心上的空洞里丟了塊石頭就跑,你光聽見石頭的回響,束手無策。 更糟糕的是,這回響自打她們此生初次見面時(shí)就有了,側(cè)耳去聽,聽到的原是那年的余韻。 吃飽飽的奶也難彌合空洞,但真冬看得很開,她想她至少可以吃很多好吃的彌合空胃。 “剛到了霞浦的蓮藕,您要嘗嘗嗎?” 攛掇尾形光琳買了六尾處理干凈的春告魚,真冬將它們交給熟識的天婦羅攤炸得骨刺皆香。 一聽有霞浦rou厚味美的蓮藕,真冬遂又牽了一旁女人的衣角:“我要吃蓮藕,你買給我吃?!?/br> “那肯定好吃啊!” 頭使勁一點(diǎn),敗家娘們爽快掏錢。 “尾形家的人都是在飯桶里出生的嗎?” “對,尾形家的人死了燒了,骨灰都裝進(jìn)飯桶里埋?!?/br> “也蠻好的。”兩指掰下魚頭,真冬丟給坐她腿邊搖尾不止的小狗。 “那你死前抽空幫我做個漂亮的飯桶吧,你能耐那么大。” “那你把魚給我吃。” “好?!?/br> 很合算的買賣,于是真冬當(dāng)即遞去炸春告魚。 尾形光琳,她體態(tài)肥碩得異于常人,本領(lǐng)也大得異于常人,紙上作繪外她的工藝造詣亦舉國罕見。裝骨灰的飯桶交給她,真冬安心得很。 “你生孩子是什么感覺?” “忘了,‘嗞溜’一下就滑出來了?!?/br> “你養(yǎng)過孩子嗎?” “沒,生下來就沒管過。” “你就不覺得罪過?” “罪過?”怪笑一聲,光琳嘬凈指頭,“男的連孩子也生不了,他們也不覺得罪過啊。要我生還要我養(yǎng),你就不覺得罪過?” “那畢竟是從你肚子里出來的?!?/br> “我光活自己的就不夠啦,哪還顧得上孩子?!?/br> 尾形光琳也非她能問出答案的女人。真冬擺首。 她連她姑母究竟幾個孩子,又叫什么名字都不得而知,可她已聽過好幾遍京松雪那位生有二女一男,長女永安,次女永紹,最小的長男叫永寧。 “行吧,就當(dāng)我沒問?!?/br> “怎么,我們小冬想生孩子了?” 啜飲葛根茶解膩,真冬嘆氣:“我月水都沒有,我也沒娘,連什么是娘都不清不楚,怎么給人當(dāng)娘?!?/br> “有奶就是娘?!?/br> “我奶也沒有?!?/br> 朝侄女胸前掃了半眼,光琳面露愧疚。 “對不住啊,是我難為你了?!?/br> 也不是完全沒有吧。 低頭,真冬揉了兩下,不敢相信,又揉了兩下。 “你手不硌嗎小冬?” “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