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友(2)
融野腳風(fēng)快體力足,隨行的源次郎和文乃都是將將跟得上。正想那人應(yīng)未走多遠(yuǎn),不遠(yuǎn)處即見著那單薄到風(fēng)一吹就飄上天的身影。 她上身仍著素色小袖,下身的袴束緊成燈籠狀,亦作旅人打扮,只緩步慢行,不急不趕得像是在踏青。 融野也不急,帶著二人放慢腳步,就跟她后頭,她停她就停,她走她才走。 “少當(dāng)家,您認(rèn)得那人?” 那何止是認(rèn)得了。 “看她都作甚?!比谝靶Φ?。 那么隱雪都作甚了呢。就融野所見,她一路吃了叁塊仙貝,竹筒啟開叁次飲水,還摘了顆桃吃,但可能澀嘴不好吃,她氣得把桃摜地上,一腳踢得哪叫一個瀟灑,摔得那叫一個漂亮。 “呀,那人跌倒了,少當(dāng)家?!?/br> 忍笑,也沒去扶她,壓低圓笠,融野快步擦過隱雪背后,領(lǐng)二人直奔妙心寺。 “嘶——” 小身板禁不得一摔,又沒躑躅在,喊疼都無人理會。 光天化日,那叁人跑什么呢,有畜生攆?環(huán)顧四周,真冬的眼為春色填滿,山秀水明,哪來的野狗? 等她一路走一路吃地磨蹭到妙心寺,偏廂客房已入住一人。 “除我外還有女客?”真冬問到引路的小沙彌。 “那位客人每年都來,人好著呢,您且放心?!?/br> 小沙彌走后真冬邊聽著隔壁人語動靜邊從背囊中拿出竹筒、吃剩的仙貝、換洗的衣物和尾形光琳所贈硯箱。 啊,對,還有本打算丟家里,回去隨手畫幾張糊弄的《巫山秘事》。一個月沒滋沒味,總得看點(diǎn)有滋有味的不是? “又是你。” “對,又是我?!?/br> 早聽出是松雪融野,待二人共出寢屋,真冬兩手偎袖,正對偏廂小庭,還是沒能忍住不去戲弄她。 “不會泄露出去的?!?/br> “嗯……?”無邪可愛世家女公子沒聽明白她說的。 “再疑心也不必親自跟來吧,信不過又何必交給隱雪?” “啊,先生是說書……” 跨步來到真冬面前,融野難得一回當(dāng)場辯搏清白:“我可不是跟著先生來的?!?/br> “哦?!笨此谎?,真冬走下緣廊。 “先生信不過我?” 兩步跟上,融野又道:“我來此剎有事,每年都這時來,不信先生可以——” 真冬停下:“你話好多?!?/br> “是先生不信我?!?/br> 想小沙彌也說她年年來,不是不信,只怪心思慫恿著,好像出言傷害她心就好受些。 真冬這時方知自個兒記仇得很。 “抱歉?!?/br> 沒再看融野,真冬徑向法殿去。 怕她又嫌話多,捽了《巫山秘事》置氣不畫了,融野沒敢問她是來干嘛的,憋憋屈屈誰也不吱聲。這隱雪性情乖剌,說她脾氣大也確實(shí)大,可愛之處倒也不是沒有,想非多固執(zhí)的家伙,只要人小心應(yīng)對著。 妙心寺的住持覺慶是五十上下的年紀(jì),著素底直綴,身披唐草紋五條袈裟,前掛木蘭正絹顯紋紗絡(luò)子。妙心寺與大德寺同屬臨濟(jì)宗,真冬對這裝束頗是熟悉。 看了會住持,真冬又轉(zhuǎn)頭去看身傍融野,似要自她臉上尋到解惑消疑的答案。 “先生何事?”融野眨著眼問。 疑惑未成形,真冬且不知該不該問,干脆選擇閉嘴。 “隱雪先生,這位乃七日里同先生共住偏廂的融野施主?!钡犛X慶介紹道。 “是,隱雪與她有過幾面之緣?!?/br> “先生要的《云龍圖》是這位施主帶來的,若能派上用場最好不過?!?/br> 真冬動顎:“有勞?!?/br> “先生吩咐的繪具敝剎已備好,您今日暫且住下,晚膳少時即有人送去。” “有勞大師,那隱雪明日再來叨擾?!?/br> 真冬舉步要走,卻見松雪融野跟覺慶去了茶室。 松雪家的菩提寺在大德,她一個女人有何事只身來此妙心。女客輕易不能住下,她對此就像自家。 “餓了?!?/br> 拍拍肚皮咂咂嘴,真冬開始期待妙心寺的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