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實際上卡米拉的夢是被突如其來的一拳生生打斷的。凜的拳頭正中卡米拉的心口,肺里的空氣仿佛一下子被抽干,她想彎下腰喘氣,可是做不到,因此只好劇烈地咳嗽起來。 「醒了嗎?」凜毫無情感問道。 「你打女人,也真是毫不留……」她已經(jīng)沒有足夠的空氣支持她說出最后一個「情」字了。她大口喘著氣好讓肺里重新充滿空氣。 「恕我直言,你最好稱得上是人」凜重新取過一把椅子抱著椅背雙腿分開坐著「你說呢?惡魔小姐。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要那么用力的,只是想到是你使得莉莉絲之后那么痛苦我就忍不住硬了拳頭」 「莉莉絲……哈哈,你們男人一個兩個」鮮血從喉嚨口涌出阻撓了卡米拉,她吐了一口在地上繼續(xù)說「叁個四個五個,都是那么自以為是認為自己能帶給她想要的??墒悄銈冋娴挠嘘P心過她到底渴望著什么嗎?」 笑意迭加,卡米拉笑得越來越大聲。她身體發(fā)生了rou眼可見的變化,尖角從頭上長出向后延伸,全身變得異常強壯,輕松的掙脫了束縛。 「介紹一下,我是惡魔沒錯。但是具體來說我是魅魔,夜晚進入男人夢里吸食他們精氣是我們的工作」她的身體有著屬于動物的堅硬鎧甲,屬于食草動物的蹄子在地上發(fā)出高跟鞋般的響聲。 凜并不感到驚訝只是冷眼看著她,因為在那個宴會上他已經(jīng)看到太多這個可怖的模樣,麻木了。 傍晚的樹林里還是有些冷,寒風順著關不牢的窗戶鉆進倉庫里。堆放著很多的鋼筋水泥柱子排列整齊,不易察覺的縫隙里躺著幾具還溫熱的尸體。 「就憑你也想要控制住我?」她踏著步伐走向凜,最終站在他的椅子前「不過,即使你打了我,我也不會動你。原因的話,我想你心里或多或少猜到點什么了吧」 「動了我,你也不好向惡魔主人交代是吧」平淡如水的語氣,仿佛剛才凜表現(xiàn)出來的一切都是為了激她暴露自己真實身份而為之。 卡米拉剛想反駁他,可轉念一想似乎他話好像也沒錯。便笑了笑「是不太好交代,她應該會不高興然后狠狠懲罰我」 那笑最后變了味道。漆黑的眼眶中泛著某種強烈的情緒,凜讀懂了,并將其稱之為變態(tài)。惡寒從手臂一直連接到脊椎骨,凜不自覺一陣激靈。 「我對你們的關系沒興趣,你也對我沒有興趣。與其一直把我關在這個鬼地方,不如給個痛快如何?」他整理情緒拿出談判的姿態(tài)說道。 對于凜對于她外貌的改變并沒有做出任何恐懼與不安??桌拿娌慷ǜ裨诹艘粋€和藹友善的表情上,目光則越過他,凝視著他身后空無一物的點上「好。為你的勇敢,也作為你找出我的獎勵,我可以告訴你離開這里的方法」 凜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屏息,但卡米拉似乎并不著急。繞著他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緩緩開口「鏡子里的一切都屬于你的意識。你越是害怕發(fā)生的事他就越是會發(fā)生。但如果你順其自然你將被困得越來越深,因為結界會一次次加固直至完美,到那時候即便是外界也沒法打破這面鏡子了」 「你叫我直面恐懼?就這么簡單?」凜起身,皺著眉頭抬頭直視卡米拉。 「不是直面,而是消滅。這完全不簡單,或許你會覺得留在這里更輕松些也說不定。 這里有一些東西并不受鏡子的主人控制,如果你用不應該存在的東西的話,就能更快地打破這面鏡子」 看了一眼凜,卡米拉周身卷起一陣風「那就祝你好運了,亞當?shù)摹箾]有說完的話伴隨著清風如沙消散在空氣里。 窗玻璃倒映出凜的影子,他坐在地板上蜷起雙腿,低著頭劉海蓋住了雙眼。一個簡簡單單的黑色剪影,卻透露出無限的寂寥。仿佛天地間就只剩下他一個人。 當溫暖和煦的陽光漸漸退去,那個沉睡了的黑色影子動了。凜摸到了后腰上的硬物,那把散發(fā)著邪惡氣息,鑲嵌著百合花的精致匕首——屬于莉莉絲的那把隨身武器。 它不應該在這里,無論何都不該在那個被廢棄的陽光房的抽屜里。丟了重要信物的莉莉絲一定很著急吧,他要把它盡快還回去。 走在慶典的路上,快樂氣氛洋溢在整個小鎮(zhèn)上?,F(xiàn)代社會的壓抑感在毫無蹤跡,男女老少打扮成想要成為的幻想而狂歡著。 擦身而過無數(shù)人,凜沒有為任何人停留。 熟悉的走廊里,陌生的夕陽照射彩繪玻璃窗投射出迷離虛假的色彩,光怪陸離最后變?yōu)轷r艷的紅。 抬手敲門。 過了很久,門才緩緩從里面打開,等來的是修滿臉不耐煩??僧斔埔婇T外的人時「凜?!」修不可置信疑惑。凜沒有理睬他,推開他徑直往里走。 吧臺邊一面墻都是威士忌,墻體散發(fā)著柔和的金色燈光。莉莉絲站在中心細心挑選后拿著黑桃正在往玻璃杯中倒入。見到凜進入房門后朝他點了一下頭說「怎么有時間來找修?你不正忙著找著你的仇人嗎?」 「我是來找你的」黑色的人低著頭,聲音聽不出情緒。 「哈哈,你是說我是你的仇人?」莉莉絲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話,咧著嘴笑得前俯后仰,手中的酒隨著冰塊的晃動而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剛才在這間房間里發(fā)生了什么無比私密的事,凜幾乎肯定得這么認為。因為散開的頭發(fā)無法完整掩蓋她鎖骨上鮮艷的紅色印記。 落地窗前,鮮紅色的夕陽照在她拿著酒杯的身影上美得一塌糊涂。但只是一瞬,黑暗便吞噬了最后一絲光芒。 即使一片漆黑,可凜還是看見了想要為之停留的光。 「莉莉絲,回憶起我們的愛降臨的那天,現(xiàn)在想想還如夢般朦朧。還記得我們一起看電影時放著那首歌嗎?它吟唱著古老又甜蜜的旋律。與其說音樂流淌著著心靈,不如說是你點亮了我,一遍又一遍。 你填滿了我的心,在你之前,那里荒蕪一片,只有殺戮和復仇」 凜將頭抬起來,少年艷麗無暇的臉龐笑得無比燦爛。如同所有童話故事里的王子此刻向自己命定的公主伸出潔白的右手。 在即將觸碰到手指的瞬間,他的動作如風一般迅速而溫柔,匕首輕易地割破了莉莉絲嬌嫩的頸脖。 時間流逝的速度變得很慢很慢,凜甚至覺得自己是否已經(jīng)進入了人類瀕死時候所能看見的走馬燈了。 「你,有毛病嗎? 猜猜我是誰? 你這樣子像極了分手前的開場白。聽著凜,你值得。哪怕明天就會沉沒,我還是愿意今天和你坐在這里喝酒」 記憶中所有微小的畫面片段如同兒時吃過的跳跳糖一般瞬間爆炸,消失殆盡。那個愛著的女孩倒在地上,她的頸像一個未撥完的橘子皮一樣綻開,凜能做的就是觀看著這一切的細節(jié)—— 華麗潔白的牧師外套鑲嵌著金邊,松松垮垮露出美麗的肩膀。內(nèi)里只有一件米色的吊帶連衣裙,整齊垂落在大腿處,右側的角被掀開,露出她的吊帶襪。 玻璃杯碎裂發(fā)出巨大聲音也拉不回他的目光,他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真實,虛假。愛,被愛。 大動脈里的鮮血濺滿了他整張臉,仿佛沒有終止的盡頭不斷噴射。莉莉絲死得干脆而且凄慘無比,連眼睛都沒有閉上眼睛。 四肢麻木,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凜知道這是腎上腺素飆升帶來的副作用。他想抓住逐漸冰冷的那只手,幫她把衣服整理好??裳矍耙黄:?,讓他怎么都碰不到。 假的,這個是假人,真正的莉莉絲在外面給他寫的紙條說她被埃溫爾照顧得很好。 明明他是知道的……是知道的……可這份深深悲痛卻是如此真實。 眼淚變成了腐蝕一切的強酸,皺起的眉頭變成鋒利的彎刀,顫抖的雙手變成往返拉扯的鋸子。他強壓著這份快要沖破心臟的憤怒下定決心,準備讓這可恥的冒犯者灰飛煙滅。 周遭環(huán)境如同空間被撕裂那般閃爍,裂開。大地連動著整幢建筑物開始不斷震顫。 可凜根本不在乎,他試圖用毫無知覺的手觸碰如同破娃娃一般摔落在地上的莉莉絲,但始終是差了一根手指的距離。 他被人從身后攔腰抱起護在懷里。視線中地上白色的人身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