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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金絲籠牡丹在線閱讀 - 160:明媒正娶,迎我為妻。(全是配角劇

160:明媒正娶,迎我為妻。(全是配角劇

    至十月下旬,辛定王的喪事終于了結(jié),辛定王妃又厚厚拿了銀錢打點了宮里派來協(xié)助辦理喪事的內(nèi)監(jiān)女官們,而后朝廷給辛定王的謚號也定了下來,稱“忠簡”,即辛定忠簡王。

    辛定王世子日后會降等承襲郡王爵,為辛定郡王。不過按照禮制,要到辛定王兩年孝期過了之后朝廷才會正式冊封他的嫡長子。

    接下來的兩年時間里,辛定王一家子只需要關(guān)起門來老老實實過日子,萬不可出去欺男霸女、橫行霸道,在言官那里留下把柄,盡量做到避世即可。不過幾年時光,人們就會把辛定忠簡王這個人忘得一干二凈。

    包括他的死因。

    辛定王世子上書皇帝,說郭側(cè)妃因為侍奉王爺不當(dāng),心中愧疚難安,自請去廟里當(dāng)姑子清修去了;安宜郡主深悔王爺生前沒能好好孝順?biāo)?,希望在二十七個月的孝期里留在王府中,專門辟一塊佛堂給她,讓她抄經(jīng)念佛給王爺積德。

    皇帝一概應(yīng)允了下來。

    世子用的是陸國公世子一樣的手段:先斬后奏。按理說,類似于漪嫻和離和安宜郡主留在娘家這種事情都是家事,且她們都是出了嫁的女孩,在此時的世俗眼里,怎么也要和婆家人商議一番的。婆家都沒說話,你好意思說和離的事情么?婆家都沒說同意,你作媳婦怎么就能不回婆家了呢?

    但是世俗再大,也大不過皇權(quán)。

    陸世子先上書求為女兒和離,皇帝準(zhǔn)了,晏載安就不敢再反對啰嗦。辛定王世子搶著先說meimei要留在娘家,皇帝都同意了,郭家是不敢再嚷嚷些什么的。否則那就是違抗皇權(quán)。

    原本辛定王世子是想趁熱打鐵,將他們抓到的郭家的那點把柄拿到皇帝面前彈劾,借機(jī)要求為郡主和離。

    可是安宜郡主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妥,畢竟辛定王死的蹊蹺,唯恐這個關(guān)口再讓他們一家人和郭家的官司腥風(fēng)血雨地成為都中各家談?wù)摰慕裹c,引了旁人的目光,索性便再愿意委屈兩三年了,等辛定王之死的事兒過去了、在棺材里化成白骨了,再算郭家的賬。

    又將府中的一干人等全都料理了一遍,確保不會有一張嘴出去說不該說的半個字后,辛定王妃才安心下來。

    ……

    趁著自己這兩日的精神還不錯,漪嫻命人取了平陽府的名帖來,命人私下遞給了徐侯宅里的管事。

    約他幾日后到會仙樓一見。

    名帖上屬的是漪嫻的兄長陸僖哲的名字。

    徐世守當(dāng)然收到了這份請?zhí)?/br>
    他的官階不算頂尖,也比不得文官們的清貴,更不能說和那些科舉入仕的朝臣們影響力大。但是最要緊是把守著皇城王宮的安危,絕對是屬于皇帝們極為信任的那一類官員。

    皇帝或許會為了平衡政局,違心地取某世家女子為妃,也會違心地讓某位臣子出任什么官職。但是一旦關(guān)系到自己寢居臥榻的安全,他是絕對不可能掉以輕心的。

    皇帝任命的宰相或許并不是他的心腹、所娶的皇后也不是他心愛的女子,但是內(nèi)宮禁衛(wèi)軍首領(lǐng)等人,一定是、也必須是他的親信。

    徐世守領(lǐng)著這個職,既不像御史臺言官那樣掌握著事關(guān)文臣武將的官譽(yù)聲名的事情,消息靈通;也不像吏部里的官員掌握著大部分文官的升調(diào)遷任,但是這段時日以來主動愿意和他示好結(jié)交的人卻并不在少數(shù)。

    他也會看著情況,仔細(xì)揣度一下形勢,然后或有取舍地赴一赴宴。

    再收到平陽府的帖子時,雖然他當(dāng)下有一陣納罕,不知道這位和自己素?zé)o交集的陸國公長孫為何要下帖宴請自己,但是由于他是漪嫻的兄長、親人,他還是欣然赴約。

    無他,倘若想要同他結(jié)交的人是她的家人,他樂意之至。

    潛意識會讓他覺得,自己好像離她又近了一步似的?!仓荒茉谶@種隱秘的角落里暗自竊喜自己離她又近了。

    見不了她,可是見一見她的家人也是好的。

    說話間便到了他赴約的那一天。

    這日里的天氣不大好,陰冷陰冷的,刮著一陣蕭蕭的風(fēng),衣服穿的單薄的人便會覺得冷風(fēng)直朝人骨頭縫里鉆著的寒。

    坐在梳妝臺前打扮時,漪嫻還問:“給莊子里二meimei的冬衣送去了嗎?”

    管事的一個媳婦賠笑:“郡君仁厚,我們知道您必想著的,所以為了給您省事兒,更早些就打點了送過去了。二姑娘不會受苦的?!?/br>
    漪嫻嗯了聲便不再說話。她前幾日和父親提過,天氣將冷了,要將二meimei接回來,但是陸世子被俏河氣得不輕,一想起她就生氣,漪嫻一提,他的脾氣還越發(fā)上來,硬是不準(zhǔn)。

    許觀音讓她不必多管閑事:“又不是你生你養(yǎng)的,你白白受累去cao這個心干什么!”

    她也就暫且不說什么了。

    婢子給她挑了件碧山色的銀線云鶴紋兔毛裮襖披在外面,內(nèi)搭著一件稍顯艷麗的合歡紅褙子,下身是明月珰素色的菱裙。脖頸間還帶著一領(lǐng)狐絨的小圍脖,越發(fā)襯得她肌膚雪白。

    收拾好了裝束,漪嫻起身淡淡地在鏡子前照了照,鬢間步搖的流蘇輕微擺動,珠玉琳瑯。婢子們眼帶笑意,交相夸贊她的美貌:“郡君的模樣身段氣度,的確活脫脫看出是太后娘娘的養(yǎng)女!”

    徐世守到會仙樓的那間包廂時,漪嫻早就在那里靜候他多時了。

    今日他以為要見的是漪嫻的兄長,所以只換了身常服,命隨行的管事帶了銀錢備用,余者也沒有什么了。

    走到包廂門前時,不知為何他忽地心跳加快,讓他手腳都有些發(fā)軟。

    酒樓的伙計為他推開門,他提步進(jìn)入,并沒有直接見到里面的人。

    這樣達(dá)官顯貴云集的地方,為了保密起見,進(jìn)入房門后當(dāng)中正擺著一道寬大厚實的屏風(fēng)。徐世守繞過屏風(fēng),正想著等會見到陸僖哲時他該先開口說什么,一陣女子身上的冷冽清香卻搶先一步撲入他懷中。其實這香味并不濃郁擾人,只是他五感過人,對環(huán)境的變化格外敏感。

    漪嫻恬靜地坐在酒桌前,見他進(jìn)來了,她款款起身,斂衽行禮向他莞爾一笑:

    “久聞徐侯威名,今日總算幸得一見。還請徐侯千萬恕妾欺瞞之事,以兄長之名約您今日在此相見,實是妾無奈之舉。”

    她今日格外精心地妝飾過自己,本就生得極美極動人的風(fēng)致,再加上一番自己的打扮,更是光華璀璨得讓人移不開眼睛——即便她尚在病中。

    研磨得最細(xì)密的珍珠粉用鵝毛撲子給臉頰額前都上了一層淺淡適宜的粉,敷上顏色正好的桃花粉,加以絳紅的口脂,額心還貼了枚蓮花形的金色花鈿。說話時她頭面上的一只金鳳展翅微搖,鳳口銜著明珠,說不出的清麗溫婉。

    她已經(jīng)許久不曾這樣鄭重其事地給自己梳妝了。

    徐世守當(dāng)然第一眼就認(rèn)出了她來。

    他說不出此刻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似乎整顆心都被泡在了溫水中,滋潤了他的心肺,也讓他頓在原地幾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沒想到他能離她這樣近,真的是她將自己約了出來,還這樣精致地妝飾自己,并且對他說了這么多話。

    她在跟他說話啊,她是為了他說的話,她說話的時候眼睛里看著的是他。

    對,她在看著他。此刻這里只有他們兩個人,她舉目所見之人都是他。

    這個想法讓徐世守幾乎顱內(nèi)高潮,渾身戰(zhàn)栗。

    他咬緊了牙關(guān),可是又想張開嘴說些什么。

    許久,見他一動不動一言不發(fā),漪嫻輕笑了下,從袖中伸出柔白纖細(xì)的雙手,親自倒了兩杯酒,自己舉杯飲盡一杯,又對他說:“侯爺若是寬恕妾欺瞞之事,妾請侯爺?shù)嫳M此杯。侯爺若是不愿喝,便是心中還惱妾了。妾……這便離開?!?/br>
    “不——”

    聽到她說要走了,徐世守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他收回方才盯在她手上的視線,下意識地吐出了一個字。

    “我……我沒怪你??ぞ!?/br>
    話說出口的時候他幾乎覺得這根本就不是他的聲音。

    漪嫻看著他的失態(tài),心中泛起冷笑。

    男人不過如此罷了。

    她雙手托起酒盞遙遞給他:“侯爺,請?!?/br>
    徐世守像是丟了魂般好不容易才鎮(zhèn)定下來,向前走了幾步,雙手輕顫著接過她遞來的酒盞一飲而盡,而后他就捏著那只酒盞不知該做些什么。

    漪嫻微微垂眸,輕聲細(xì)語地道:“侯爺于我有恩。中元節(jié)那日我失足落水,幸得侯爺相救,又贈我靈芝養(yǎng)身,否則我今日哪能在這里再見到侯爺一面。侯爺?shù)木让鳎乓蛭叶嗳諄砑膊±p身不得空,還未當(dāng)面向侯爺?shù)乐x,是我之過,還請侯爺……”

    “沒有!淀陽郡君、郡君,我沒有想……向你協(xié)恩圖報,我——”

    “這匣子里略有些地契鋪面銀鈔的俗物,我也不知如何去謝侯爺,侯爺若不嫌棄,就請收下罷,權(quán)當(dāng)我略報侯爺?shù)亩髑?。?/br>
    “郡君!您別這樣!”

    徐世守當(dāng)然是堅決推拒到底,不愿要她的東西的。他能救她一次,已是他畢生所有的運氣造化,讓他得到這個和她親近一次的機(jī)會。

    應(yīng)該是他謝她才對。

    一番推拒后,漪嫻忽地走到他面前,屈膝跪了下來,緊拽著他衣袍下擺的一角,抬眸仰視著他,眼波格外清澈動人。

    “侯爺無論如何都不愿受妾一謝,那妾愿意嫁給侯爺做妾室,就拿這些東西做妾的嫁妝,可好?”

    徐世守呆愣在原地,大腦似被驚雷貫入一樣讓他一下子手足無措。

    許久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漪嫻究竟說了什么。

    他下意識地就是想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她是他心目中的女神啊,怎么能這樣屈尊降貴地跪他!

    他心都要疼碎了。

    將漪嫻扶起身的時候,他又是后知后覺地才反應(yīng)過來,他的雙手正握著她纖盈的腰肢。

    極為失禮。

    但是漪嫻似乎并不生氣,反而順勢倚靠到他懷中,楚楚可憐地說著:“先前所嫁非人、非妾所愿。只是父親之命不可違,妾為人女豈敢置喙,只能含恨而嫁。妾在閨閣,平生所向往的夫君便是侯爺這般威武神勇的大將軍大丈夫。妾本以為今生不過如此了,幸得陛下垂憐,允妾和離,還妾自由之身。妾自知二嫁之身不堪配侯爺正妻,難道給侯爺做妾,侯爺也嫌棄嗎?”

    “我沒有!我沒有覺得你不配!”

    他生平第一次這樣慌張失魂,心頭有千萬句想說的話卻說不出來。

    “淀陽郡君,你是、你是太后娘娘的養(yǎng)女,我怎么配——”

    “那侯爺是愿意明媒正娶,迎我為妻?”

    這一句話讓室內(nèi)陷入了良久的靜謐無聲。

    直到良久之后,徐世守還聽的到自己頭腦中有兩個聲音在打架。

    一個說:“答應(yīng)她啊。答應(yīng)了她,你畢生所愛就終于屬于你了!沒有她,這輩子還有什么意思呢?”

    另一個說:“你真的確定她是真心愿意嫁給你的?你能保證娶了她后能讓她一生快樂無憂嗎?你能嗎?”

    他最終順從了自己本心的欲望,緩緩?fù)鲁鲆痪湓挘骸拔以敢馊⒖ぞ秊槠?。?/br>
    “郡君不嫌棄我草莽出身,是我此生之幸。”

    ……

    休整兩日后,其木雄恩旋即命使團(tuán)從驛站出發(fā)前往魏都。公主這次也沒再說什么,老老實實地上了馬車隨他們?nèi)チ恕?/br>
    瓷瓷蘭其實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王叔為什么會心悅于圣懿帝姬。

    甚至是她親眼看著自己的王叔無可自拔地愛慕著圣懿。

    那年圣懿帝姬才八歲,她略大圣懿幾個月,有九歲,而她王叔年方十六,正是少年心血澎湃的年紀(jì)。

    很多年前卡契國堵在他們汗國與魏朝之前,對他們彼此雙方都是一個極大的威脅。兩國使臣一直暗中頗有來往,想要和對方保持密切的聯(lián)系,以夾擊之勢制衡卡契。

    終于在文壽十五年這一年,當(dāng)時瓷瓷蘭的祖父任喇子墨國君,派遣使臣入魏都,為文壽帝慶壽。

    其木雄恩便在使者團(tuán)隊之中,同時還有死纏爛打也要跟來的瓷瓷蘭。

    這段旅程——在見到圣懿帝姬之前的時光,都足以稱得上是她幼年最為美好的一段回憶。她終于能夠短暫地逃離了那個壓抑她許久的汗國王帳,走向一方更為寬闊的天地,見識了許多以前聞所未聞的風(fēng)景。

    最重要的是還有王叔一路陪伴著她,王叔那時對她十分愛護(hù),一路上總在擔(dān)心她可有受寒受熱、可有飲食飯菜不合口或是水土不服的,偶爾瓷瓷蘭耍小脾氣不吃飯,他還會親自喂她。

    一切都很順利,他們進(jìn)了魏都,魏朝國君百官都對他們禮遇有加十分周到。

    文壽帝萬壽節(jié)之日,其木雄恩帶著瓷瓷蘭先在帝園中歇息,只等有人來傳了,他們才帶著賀禮過去給魏帝賀壽。因為其木雄恩并不是這個使團(tuán)的首領(lǐng),使節(jié)另有他人。

    正在這時,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帝姬來了。

    她與瓷瓷蘭正是小女孩的年紀(jì),很容易便玩到了一起,雙方說起玩話來,氣氛十分和諧。瓷瓷蘭起先是很喜歡她的,——縱使是后來,她也找不到丁點討厭圣懿的理由。

    正說著,圣懿說:“我能看看你們給我君父的賀禮嗎?我和我五哥打了賭的,若是我猜中了,他要輸我樣?xùn)|西的!”

    說著,帝姬竟然露出了狐貍般狡黠的一個笑。縱使被宮里的規(guī)矩管得再嚴(yán),她也不過是個孩童。

    其木雄恩微笑著頷首:“這自然是可以的?!?/br>
    說著他便打開了那個鑲滿寶石的金絲木箱,里頭呈著一件異常奢華的——四爪蟒袍。

    帶有些喇子墨國風(fēng)格特點的中原王朝蟒袍。

    但實際上它本應(yīng)該是一件五爪龍袍。只是因為喇子墨國不信奉龍,對真龍的形象并不了解,他們的圖騰是雄鷹,加之同魏朝并不接壤,所以沒能了解清楚魏朝的國情。

    果然,圣懿帝姬在看到那件衣袍時愣住了,抬頭問其木雄恩道:“這是你們給我太子哥哥的禮物嗎?”

    當(dāng)時璟宗已被立為太子。

    其木雄恩見帝姬的神色不對,也有些斂了笑意:“帝姬何出此問?這就是我們獻(xiàn)給大魏朝君主的禮物啊。”

    圣懿頓時臉色煞白,同他們解釋起了五爪龍四爪龍的區(qū)別。

    少一爪,那便是君臣之分,這一道鴻溝畢生不可逾越的。

    其木雄恩沒想到這一爪對中原人如此重要,他當(dāng)下也有些慌亂,問左右侍從道:“我們可還有別的貴重禮物可以替代這一件的?”

    侍從說沒有了,而且就算有,這個時候回去拿,也趕不上了。

    瓷瓷蘭的心跳也幾乎停止了。她知道她們犯了一個大錯。

    如果在兩國邦交上留下這么大的笑柄,不說魏朝國君惱怒,回去了,祖父父親也不會放過她和叔叔的。

    就在這個關(guān)口,圣懿帝姬忽地心中有了主意,對其木雄恩道:“王子可照我說的向我君父陳情,雖有些唐突,但化過此險還是可以的。

    ……”

    帝姬話音剛落,就有禮官來通傳喇子墨國使者進(jìn)獻(xiàn)禮物。

    其木雄恩看了眼那個大箱子,定了定神色,將原本準(zhǔn)備好的腹稿說辭全部拋棄,全神貫注思考圣懿帝姬的話。

    大殿上,他見了文壽帝之后恭謙地行單膝下跪之禮。

    文壽帝笑問使者獻(xiàn)何禮物。

    其木雄恩作謙卑愧疚之色道:“我朝送來的這件禮物,其實并不合時宜了,但確實是我父汗數(shù)十年來的一點心意,還望陛下勿要怪罪!”

    皇帝笑問為何不合時宜。

    其木雄恩這才命使者打開箱子。

    當(dāng)那件四爪蟒袍被獻(xiàn)到皇帝面前時,皇帝的臉色是沉了下來,皇后更是一下心中大駭。

    但其木雄恩繼續(xù)道:“這件太子規(guī)制的蟒袍,是十?dāng)?shù)年前我父汗就想獻(xiàn)給陛下,因為我們汗國的人都覺得陛下您一定就是儲君。何也?雖天高地遠(yuǎn),可我朝仍然聽聞魏朝先帝嫡子齊王無德,康王不仁,又或有諸王種種不忠不孝,萬萬不可被立為太子!

    相比之下,陛下龍潛做皇子時候便德義服人,四海皆聞。我汗國父兄皆道:魏帝圣主聰明,必立劉妃之長子為儲!乃為陛下制四爪蟒袍以待慶賀之日,足見我朝早有與陛下交好之意!”

    他擦了把硬逼出來的淚,做悲憤道,“可惜!可惜卻有卡契蠻國堵塞我朝與魏朝交好之路,以至使者常年不得相往,這件太子袍,我朝十?dāng)?shù)年都沒能送到陛下手中??!如今我僥幸能來貴都,雖明知不合時宜,卻還想用這件衣裳表明我朝對魏朝早有相好之情。萬望魏主不棄,收下此衣才是!”

    文壽帝聽了這么一番吹捧,而且都是在往他心窩子上吹,心情自是一下子大好,龍顏大悅。

    他擺了擺手:“使者快請起罷!你朝的心意,孤收下了,也謝過你父兄的美意哈哈!”

    一場可怕的政治風(fēng)波,在圣懿帝姬的三言兩語之下,即化干戈為玉帛,成了一段佳話。

    文壽皇帝賞賜重禮讓其木雄恩的使者團(tuán)隊帶了回去,并且在國書中極言向瓷瓷蘭的祖父夸贊他有了這么一個神武能干的好兒子,讓祖父也很是高興。

    但是讓瓷瓷蘭沒想到的是,從那天之后,其木雄恩的心也被那個飽讀詩書矜貴清冷的中原帝姬給勾走了。

    他愛慕當(dāng)時尚且年幼的她,發(fā)了瘋一般的想要知道她的一切消息,愛她愛得默默無聞又慘烈。

    又或許這種感情一開始也并非男女之愛。其木雄恩對她有好奇,有關(guān)注,十?dāng)?shù)年來他搜集關(guān)于圣懿帝姬的所有消息,帝姬看什么書、寫什么字、喜歡吃什么東西,他都花盡心思去關(guān)注。以至于等到圣懿長大成人,他愛她,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當(dāng)年得知卡契有求娶圣懿之意,其木雄恩甚至還想過,阿日郎司力那賤人便是將圣懿娶了回來,他也要去劫親。

    瓷瓷蘭知道他愛圣懿。

    但她也知道圣懿根本不在乎他。甚至早就忘了他是誰了。圣懿當(dāng)日出口救他們,甚至也只是為了她一母同胞的太子哥哥而已。

    試思此理:倘或當(dāng)日其木雄恩就這么冒冒失失地將一件太子蟒袍獻(xiàn)了上去,文壽皇帝惱怒之下會怎么想?

    他甚至?xí)嘁傻膽岩墒欠袷亲约旱奶优c喇子墨國早有勾結(jié),故意借此機(jī)會暗示他趕緊禪位與太子;或是太子借機(jī)惡心他。

    他不會覺得喇子墨國人連中原皇帝穿五爪龍袍這種常識都不知道,他只會覺得是有人故意在背后做手腳。

    皇帝都是這般殘忍的心性。

    何況那時圣懿的兄長也快要長大成人,到了娶親的年紀(jì)了。一個長大成人的皇子,既是每一個皇帝們都希望擁有的健康兒子,也是所有皇帝逐步邁向老去時下意識的敵人。

    所以當(dāng)日見到蟒袍的第一眼,陶皇后才會一塊跟著緊張了起來。

    圣懿為了避免禍水或多或少地被引到她太子哥哥身上,只能幫他們化解這場災(zāi)難。

    僅此而已。

    ……

    使團(tuán)的馬車行駛在前往魏都的官道上,瓷瓷蘭驀然一下子闔上了寬闊舒適馬車的車窗,將自己的思緒收攏了回來。

    她手中執(zhí)著一卷《國語》,看到楚語卷中越王勾踐滅吳的那一章。

    “員聞之:陸人居陸,水人居水。夫上黨之國,我攻而勝之,吾不能居其地,不能乘其車。夫越國,吾攻而勝之,吾能居其地,吾能乘其舟,此利也,不可失也已。君必滅之。”

    勾踐第一次戰(zhàn)敗,作為勝利者一方的吳王夫差想要接受越國的賄賂,不再追擊越國,只是點到即止即可。

    但吳國的忠臣子胥據(jù)理力爭認(rèn)為不可,他的理由很簡單:越國是他們的鄰國,畢竟不是什么天高地遠(yuǎn)的地方,民風(fēng)相似,地理環(huán)境也幾乎一樣。倘或能攻滅越國,他們很容易就可以吞并這塊土地,占據(jù)他人的百姓子民和田產(chǎn)牲畜,百姓也更加容易歸順。

    可惜,夫差最終沒有聽取他的意見。

    瓷瓷蘭看了會書,頗覺得吃力和晦澀。他們汗國的文字系統(tǒng)十分復(fù)雜冗繁不成體系,并且?guī)缀鯖]有自己的風(fēng)格和特色,都是向周圍各大有文字的部落四處借鑒模仿,勉強(qiáng)支撐文治所需而已。

    所以即便她認(rèn)得不少的中原文字,看書的效率依然不高。

    看著看著,她蜷縮在榻上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