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過敏與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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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只是很普通的一天。 這天早晨下過小雨,到下午時轉(zhuǎn)為陰天,沒有太陽,但夜晚時,秋風(fēng)陣陣,帶來絲絲涼意,但不會讓人感到寒冷。顧遇坐在露臺中央,簡安離開了一段時間,他覺得有點久,心里有一絲不安。從位子起身,想去尋找簡安,在餐廳遇到了符靜。符靜主動找到他閑聊,他覺得有些奇怪。因為他們雖然是同班同學(xué),不過并不相熟。平日里有班級里的事務(wù),需要班委協(xié)商,也多數(shù)是他組織找人,難得會見到符靜如此主動與他聊天。出于禮貌,他還是耐心地和她聊了幾句。 變故就是在這短短的時間里發(fā)生的。 他們正說話時,餐廳里響起了一陣驚呼,有客人,也有服務(wù)員。聽見周圍的呼聲,他出于好奇,朝著四周望了望,沒想到,卻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簡安的身體摔倒在地面,和地板碰撞,撞出了沉悶的聲響。他的心在那一刻揪緊,世界好像跟著她的墜落發(fā)生了劇烈的顫動。 他本能般地沖了出去—— “簡安!” 無論顧遇平時表現(xiàn)如何沉穩(wěn),這時候還只是個少年。見到簡安昏倒,他慌亂地跪倒在她的身邊,無助地叫著她的名字,手掌穿過她的脖頸,小心扶起她的上半身,無暇顧及這么做是否正確。懷中的簡安徹底暈了過去,呼吸微弱,仿佛隨時都會斷開和這個世界的連接。 眼前一片模糊,有什么東西墜落,“啪嗒”落在簡安的臉上,可他現(xiàn)在來不及抹。 符靜看到簡安暈倒,也是一怔,隨后吃驚地掩唇,呆愣地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 好在餐廳的服務(wù)員和老板反應(yīng)迅速。老板指揮著幾個服務(wù)員,男女皆有,和顧遇合力抬起簡安,把她抬到老板車子的后排座位上。老板打算把簡安送往離餐廳最近的醫(yī)院,看顧遇和簡安在一起,以為顧遇是簡安的男朋友,便讓他也上了車。此外,老板還讓人收集了顧遇和簡安那一桌上的吃食做樣本,準(zhǔn)備送到醫(yī)院做檢測。 在路上時,顧遇雖然慌亂,不過還是問了老板醫(yī)院的地址,然后打給簡爸簡媽電話,告訴他們簡安出事的消息。 通話時,他的嗓音一直在顫抖。 到了醫(yī)院,簡安很快被送往急診科的搶救室。 搶救室內(nèi)到處是病床,沒有一張是空著的。走廊上家屬或者醫(yī)護步履匆忙,沒有人會想在這里停留。顧遇跟在醫(yī)護推動的病床后頭,聽見四周傳來不同程度的痛苦呻吟,也有屬于家屬們的哭泣聲,其中參雜著各種懷揣希望的懇求。偌大的急診科,每一刻都在上演人世的悲喜劇。 簡安被推入一間搶救室,顧遇就在旁邊等待,老板也在一邊陪著,醫(yī)生詢問起簡安的發(fā)病時間和病史,顧遇尚在惶惶不安中,但口中已經(jīng)開始回答起醫(yī)生的問題。 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氧氣罩遮去了大半張臉孔,睫毛沒有顫動。他就站在病床尾,看著醫(yī)生施以搶救措施,僅這樣短的距離,他卻覺得他和她相隔得很遙遠(yuǎn),就像是他再也觸碰不到她一般。 顧遇十指交握,骨節(jié)死死夾在一起,雙唇咬出血絲,可他沒有感受到任何的痛楚,只是牢牢盯緊病床的那處,生怕錯過簡安蘇醒的時刻。 簡爸簡媽匆匆趕來,他們喊著顧遇的名字,他雙眼失神,恍然望向簡爸簡媽,還未等他開口道歉,一個巴掌在眼前閃了過來。 是顧爸。 顧爸平常很少管教顧遇,今天簡安出事,他終于履行父職,巴掌用力甩過去,顧遇那張白凈的臉立刻出現(xiàn)了觸目驚心的紅印。 “你怎么照顧meimei的?!”顧爸嚴(yán)厲地責(zé)問。 趕來搶救室的不只有簡爸簡媽,還有顧爸顧媽。他們在搶救室里找到顧遇,簡爸簡媽還未開口,顧爸便一個巴掌招呼過去,打完還嫌不夠,想在簡爸簡媽面前痛罵顧遇。有護士經(jīng)過,出聲提醒:“請不要吵鬧?!奔由虾啺趾皖檵屧谝慌詣褡?,顧爸這才忍住了怒火。簡媽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面色僵冷地看著還在搶救中的簡安。 顧遇來不及思考顧爸和顧媽為什么會同時出現(xiàn)——自他們離婚后,這幾乎是不可能會發(fā)生的事。面對顧爸的詰問,他無言以對,只是默默低下了頭。 他應(yīng)該早點發(fā)現(xiàn)簡安身體不舒服,他愧疚地想。他怎么會沒有發(fā)現(xiàn)呢,難道簡安離開之前的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異樣嗎?為什么他會沒有察覺呢?如果他能夠早點發(fā)現(xiàn),簡安是不是就不會經(jīng)歷這樣的痛苦? 他不忘關(guān)注簡安,同時不斷地責(zé)備著自己。 搶救的時間也沒有很久。簡安還算幸運,及時被送到醫(yī)院,也馬上得到了搶救。據(jù)醫(yī)生判斷,是過敏性的休克反應(yīng),老板聽聞,總算松了口氣。簡爸簡媽大吃一驚,因為簡安從小到大,他們不曾見過她對什么過敏。想來是今夜,她接觸到了從前沒有接觸過的東西。 聽完醫(yī)生的敘述,簡媽終于忍不住,狠狠瞪了顧遇一眼。簡爸見了,用手肘碰著簡媽的手臂,簡媽重重哼了一聲,來到簡安身邊,俯下身子,握住女兒的手。雖然搶救成功,簡安保住了命,可仍然在昏睡中沒有醒過來。簡媽看著女兒合起雙眼的樣子,揉著她的手心,心痛得難以言喻。“安安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苦?”簡媽顫聲開口,盡管心里清楚她的怒氣是遷怒,卻還是忍不住低低說道,掩不住的責(zé)怪,“要是好好待在家里,哪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她這樣說,好似家是簡安堅實的保護殼,只要待在家里,簡安一輩子都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簡爸臉色一變,看了一眼顧遇,果然,他的頭垂得更低了。簡安出事,簡爸心里也不好受,但也不忍過多責(zé)怪顧遇,畢竟就連他們做父母的,都不知簡安會對什么過敏。他發(fā)出一聲嘆息:“桂英……” 簡媽知道他想說什么,可她抬手抹去眼角的眼淚,神色倔強,守在簡安的身邊,如一塊頑石,身影僵硬。 見此情形,簡爸再度嘆了口氣,和顧爸顧媽談?wù)撝?,讓他們先帶顧遇回家,再和他談?wù)勀羌嘘P(guān)顧遇未來的事。 叁人交談時,簡媽沒有動,顧遇也沒有,他們兩個都只盯著病床上的簡安,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叁人的聲音。 說完話,簡爸看著顧遇,他睜大眼,目光鎖緊還在昏睡的簡安。簡爸為女兒受折磨感到難過,卻又因為認(rèn)為顧遇是個好孩子感到欣慰。 “小遇,”簡爸叫過失魂落魄的顧遇,和藹地說,“你先回家去吧?!笨搭櫽鱿胝f什么,簡爸先行勸道,“安安已經(jīng)安全了,你待在這里也不能做什么?!?/br> 簡爸是想安慰,但顧遇心里一慟。 從簡安昏倒開始,有一種無力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那就是—— 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暈倒,看著她躺在地上,看著她被搶救,而他…… 什么也做不了。 簡爸看出顧遇還在自責(zé),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了一眼還在陪著簡安的簡媽,小聲安慰道:“小遇,這……不是你的錯?!?/br> 顧遇更難受了。 簡爸是簡安的父親,簡安出事,他一定也很難過??伤麉s還需要簡爸來安慰他。顧遇鼻尖一酸,想起簡爸素來教導(dǎo)他男兒有淚不輕彈。在簡爸,還有他的父母面前,他低下頭,用力眨著眼睛,逼自己忍住內(nèi)心的沖動。 “趕緊回去吧,”簡爸催道,“今天這件事……你也不好受,早點回去休息。你心里也別有太大的壓力,別影響了你的學(xué)習(xí)?!?/br> 顧遇茫然地抬頭。他應(yīng)該感謝嗎?感謝簡爸這時候還在擔(dān)心他?可是…… 現(xiàn)在需要擔(dān)心那些事嗎? 不過顧遇沒有說出口。簡爸也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和顧爸顧媽、顧遇,還有餐廳老板一起來到醫(yī)院停車場。簡安還未醒,簡爸打算和簡媽一起陪在簡安身邊。分別時,因為在自己餐廳發(fā)生了這樣的事,老板表達了自己的歉意。簡爸疲倦地應(yīng)付著,等老板離開,和顧爸顧媽說了幾句。顧遇因為一直擔(dān)心著,也就沒有注意到簡爸和顧爸之間的眼神交流。 回家的路上,起先叁人之間是沉默的。自顧爸顧媽離婚,顧遇不是沒有期望過和父母的團聚。不過時間越久,這團希望之火逐漸熄滅。而今好不容易和父母待在一起,他卻無心和父母說話。 也不知道簡安什么時候醒?他出神地想著這件事,手掌放在膝蓋上,骨節(jié)用力捏緊膝蓋骨,像是要捏碎它們,渾然不覺得疼痛。 顧爸見氣氛沉重,于是開始找起話題。今晚在簡家聽到簡安出事,顧爸以為是顧遇闖了禍,自然是怒氣沖沖。打顧遇,一是為了教育,二也是為了做給簡爸簡媽看,希望他們能消氣的意思。等醫(yī)生搶救了簡安,顧爸知道簡安安全,心已經(jīng)放下了一大半。知道簡安是過敏反應(yīng),顧爸明白顧遇沒有任何的責(zé)任,也就完全放下了擔(dān)憂。 顧爸開著車,開起了一些小玩笑。顧媽并不喜歡,她從前就不喜歡顧爸開的無聊玩笑,在副駕駛上暗自翻了白眼,但還是按著以前的習(xí)慣,捧場地應(yīng)付著。 聊了一會兒,顧爸顧媽才發(fā)現(xiàn)不對勁。坐在后排的顧遇不曾出聲,神情恍惚,臉色慘白,怔怔出神,根本沒有注意父母說了什么。 “顧遇,顧遇!” 顧媽的連連叫了幾聲,顧遇終于回神,這時候,才感到膝蓋處強烈的疼痛。他松開手掌,茫然地應(yīng)了一聲。 從內(nèi)視鏡中,顧媽看到了兒子的模樣。她輕輕嘆了口氣,同顧遇提起了一件事。 “出國?” “是的?!鳖檵屨f,“你年紀(jì)也不小了,從前我們……唉,不提了。但我們是你的父母,總該為你的未來打算。我們想送你出國念書,其實這件事本應(yīng)該越早越好……唉,你不要怪爸爸mama?!?/br> 顧遇的神色更加茫然。 他想擠出一絲笑容,安慰母親,他從來沒有怪過父母沒有管過他。他試了試,可面部肌rou變得很僵硬,他怎么都笑不起來。 顧爸顧媽離婚后有新的人生,他們很忙,所以很少同顧遇聯(lián)系。就算顧遇曾經(jīng)加入顧爸的新家庭,卻發(fā)現(xiàn)自己和客人也沒什么區(qū)別。小時候度過的每一年生日,他都期盼著父母能與他一起度過,可他們從來沒有一次出現(xiàn)過。 漸漸的,他長大了,也不再期待了??僧?dāng)他到了18歲,他的父母似乎終于想起了他,決定規(guī)劃他的未來。 若說他不曾怨過父母,那恐怕是假的。簡安經(jīng)常抱怨父母管得多,可他連那都很羨慕。簡爸簡媽是絕不會嘮叨顧遇的,不僅是因為顧遇從來都是優(yōu)等生。他們待他很好,但顧遇逐漸長大,也明白其中始終隔著一份客套。他們不需要為顧遇的未來發(fā)愁、負(fù)責(zé),也就不需要對顧遇“嘮叨”。 這樣一想,好像簡安對他,不會有那種大人的小心翼翼,他們之間沒有那層客套的隔閡。 這樣一想,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什么,好像有一種心思蠢蠢欲動。 那似乎叫做“依戀”。 但腦海中想起簡安戴著氧氣罩的畫面,心臟處傳來劇烈的痛楚。 “一定要去嗎?”良久,終于響起了顧遇的聲音,他問得很輕,很小心。 顧爸和顧媽誰都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以為顧遇只是一時不舍得離開祖國,于是他們兩個聯(lián)合起來,一個接著一個苦口婆心地勸著,他們說“我們是為了你好”,講述著出國學(xué)習(xí)的種種好處,還有他們已經(jīng)做好的各種安排,好像顧遇如果拒絕,那可是天大的罪過。 在顧爸和顧媽一聲又一聲中,那種見到簡安暈過去以后的無力感再次浮現(xiàn)在心頭。 他說不出一個具體的,能讓父母可以接受的理由。 但是…… 但是…… 他又想起簡安昏迷不醒的臉。 他想說,想請求,可不可以不要在現(xiàn)在討論這件事? 他多么希望,此時此刻簡爸能打來電話,告訴他們簡安已經(jīng)醒過來。 但是沒有。車內(nèi)只有顧爸和顧媽交流著,計劃著顧遇的未來,這可能是如今的他們唯一能夠達成默契的事。 他能對父母說不嗎?他有拒絕的權(quán)利嗎?他可以請他們閉嘴嗎? 他好像不能。 于是,他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沉默地低下了頭。 顧媽注意著顧遇,他低著頭,像個工具人一般應(yīng)著。車內(nèi)黑暗,她看不清他的臉色,不過有一個想法閃過她的腦海,顧媽眼神微動,但沒有馬上提出來。 顧爸在簡家的樓下停了車,顧遇默默下了車,顧媽想了想,也跟著下車,叫住了顧遇。 “小遇,”顧媽陪著顧遇走到樓道門口,借著樓道燈光,她看清顧遇的臉——那雙漆黑的眼睛失去了他應(yīng)該有的神采,這使得她更加堅定心中的想法。 “小遇,要不要帶簡安一起出國?” 這個提議似乎終于使得他提起一點精神,顧媽注意到,他的眼睛恢復(fù)了一點神采。 顧遇訝異地問:“一起出國?” “對。”顧媽神色和善,笑著點頭哦,“今天發(fā)生了這樣的事……雖然那不是你的錯,”顧媽安慰道,“但簡安的爸媽也許心里還是會……這是人之常情。沒有哪個父母會想看到自己的孩子出事。我想,我們家總要有些表示?!?/br> “為人父母,他們也一定想給簡安一個好的未來。我想他們也希望簡安能夠接受更好的教育。再說,等到時候你孤身一人去了國外,我們總會擔(dān)心你是否會過得好。如果有一個人能和你一起出國,到時候你們彼此照顧,那么我們做父母的,也就能放心了?!?/br> “如果你想帶簡安一起出國,那mama就去說服她的父母。費用這方面由我們來出,如果你爸不樂意,我可以資助,他們應(yīng)該不會拒絕?!?/br> 顧遇看著顧媽,她的眼角已經(jīng)印上了歲月的痕跡,但她依然保持著過去年輕時候的自信。她將這樣的問題給他,那口氣,好像這件事成功與否,只需要看顧遇的意愿。 聽上去似乎是不錯的建議。簡安不是不喜歡父母過多的干涉么?如果出了國,她也許就能脫離父母的管教,他們可以自由地創(chuàng)建自己的天地。 如果一起出國……只有他們兩個住在一起…… 但顧遇沒有給出一個答案,他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禮貌地和母親說了再見,進了電梯,上到簡家的樓層。 他打開門,沒有開燈,整個簡家黑漆漆的。 顧遇快步走進了他的房間,關(guān)上了房間。 終于只有他一個人了。 他跌坐在地上,一只名為“黑暗”的怪獸從四處襲來,吞沒他的身影。 簡爸還是沒有打電話過來,這意味著簡安還沒有醒過來。 他知道簡安已經(jīng)脫離危險,蘇醒不過是時間問題??伤廊恢共蛔?dān)心。 這一夜發(fā)生了那樣的事,但他的父母卻在同一天找到他,通知他,要他出國。他們說起時,滿臉喜色,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他光明的未來。 可他現(xiàn)在最想聽到的,并不是這樣的消息。 他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的時間一點點跳動,直至躍過今晚最后的時間,躍入了0點。 簡安的生日過去了。 她的十八歲生日,她差點喪命。 還是沒有傳來他最想聽到的消息。 顧遇坐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他哭了。 秋天的夜,好像比冬天改冰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