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一):美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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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珠璧下,闔宮夜宴。 巍峨金殿映月,紅毯盡頭高堂處,絲竹之聲繞梁,伏燈千里間觥籌交錯,歌舞升平。 兒時隨著父兄赴宴,她總躲在后頭不發(fā)一言。 如今周羨安輕牽她的手,倒讓她暫時放下一切恐慌。 祈年殿前,大監(jiān)宣元安侯謁見。 臺階兩旁宮燈華麗,在酉時天色下將白玉照得圣潔明亮。 白榆稍稍跟在他身后,步入了從內(nèi)打開的高門。 兩人身著同色系的玄青交領(lǐng)襖,倒真如一對璧人。她頭上的步搖在步頻間微不可查地晃動。 “拜見陛下,皇后娘娘。” 龍椅上坐著的,便是那位血洗長安的五皇子。她不敢抬頭,只跟著周羨安跪下,拜謁。 “平身吧?!?/br> 皇帝的嗓音溫和,不似他心間那般暴戾。 “謝陛下?!?/br> “還是頭一次見元安侯新婦?!眰?cè)位的鳳架上,中宮溫皇后一直瞧著他身旁垂頭的美艷婦人,“林下風致當真叫人歡喜?!?/br> 溫郁跟隨賀晏朝臥薪嘗膽二十年有余,兩人是同甘共苦的少年夫妻,如今也琴瑟和鳴伉儷情深??蛇€是阻止不了男人后宮佳麗三千。 “多謝皇后娘娘夸獎。妾身還當修為,望娘娘指點?!?/br> “元安侯多年未娶妻,倒叫朕擔心,如今有李娘子在側(cè),想必憂慮盡可消也?!被实壅f著捧人的話語,面上卻并無快意,似是只為應(yīng)付寒暄幾句。 “臣惶恐?!敝芰w安又低了低頭。 “陛下也莫要再提賜婚之事,何曾見過元安侯攜女眷,如此好事當高興才是?!?/br> 白榆不懂三人言下之意,只能靜待。 皇帝從他臉上移開了眼神,淡淡道: “賜座。” “多謝皇上,皇后娘娘?!眱扇嗽傩邪輨e禮,跟隨侍官身后穿過側(cè)邊柱廊,邁入喧囂的長平殿。離開帝后的視線,周羨安便又牽起她的手,十指緊扣。 長平殿內(nèi)是筵席場所,案幾軟席分列兩邊,已有不少高爵顯貴席地而坐。 她依然稍稍跟于他身后,穿過大殿之路漫長,其間不少人起身與周羨安打招呼,他都一一停下回應(yīng)。 白榆不知歸屬,用余光四處瞟了瞟,捕捉到前方一道定灼在她臉上的目光。 幾分猶豫過后,她悄悄抬眼,是賀景珩正懶散地坐著,靠在一側(cè)屈膝上注視著她。 他面上沒什么表情,但正是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眸,穿過重重人影,將獵網(wǎng)牢牢撒在她身上。 白榆迅即收回了眼神,想當做什么都沒察覺,可全身泛起的寒涼無不提醒著她方才如聞惡魔低語般的一瞬對視。 侍官將兩人帶至高臺下近處一張席間便又回了祈年殿。 她坐在他下坐,再無勇氣抬起頭來,因為無法忽視對面那始終膠著著她的視線。 周羨安注意到她的局促,弓下身湊近低聲問:“怎么了?” 白榆想將自己的異色掩飾過去,便輕輕一笑,也湊到他耳邊: “方才在殿前,你們打什么啞迷?” 他不由勾唇,低頭顧自笑了片刻,伸手攬過她的腰道:“皇帝曾四次想給我指婚?!?/br> 她聞言略有些尷尬,愣愣看著他。 “我都拒絕了?!彼蛋凳掌鹦θ荩嫣韼追终鎿?,“我非你不娶?!?/br> 即使人聲鼎沸間只有二人能聽見,白榆還是有些羞,咬起唇去扒他抓在自己腰側(cè)的手。 “好了,這么多人?!?/br> 兩人親昵的模樣自然被周圍多雙眼睛捕捉到,白榆隱隱聽得幾位婦人細碎的起哄。 這時一位模樣顯貴的中年男子被帶往前排。 周羨安注意到,松開圈攬的手臂,拍了拍衣袍站起身。白榆也跟著站起。 “太傅大人。” 他拱手作揖。 男人微挑眉,隨即也回禮笑道:“元安侯,別來無恙。” “大人近來可好?” 畢竟京中無人不知柳家兩位公子為了花樓女子要死要活的軼聞,眾人皆攜家眷,唯其獨身而至。喧鬧聲些微小下,不少目光朝這邊看來。 “好不好的,也不是我說了算不是?!蹦腥藫]袖笑過,“年后犬子生辰宴,還望侯爺前來捧個場,親自瞧瞧近來可好。”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好讓近處的人都聽見。 周羨安微頷首,“一定?!?/br> 白榆感受到周羨安對這位太傅的不善之意,待二人又坐下后,她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回家再說?!彼^輕聲道。 “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一聲高亢的尖銳嗓音穿透大殿脊梁,與宴者盡數(shù)歸席站立,殿內(nèi)瞬間寂靜無聲,迎接最高的權(quán)力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