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后是主客線分流的玄關(guān)設(shè)計。

    游鴻鈺在門開那一秒，就開啟超乖又甜甜地笑，以她那樣足夠大氣的魅力，隨步入門檻那一秒開始感染室內(nèi)。

    邱敘將禮盒遞邱書文手里，她適時介紹：“這是湄潭翠芽，家里長輩覺得好喝……”

    邱書文收下，兩人去洗手。

    邱書文讓他倆坐沙發(fā)，聊聊。

    邱書文看起來相當和善，游鴻鈺也一如既往穩(wěn)定發(fā)揮。

    想來，有教養(yǎng)的家長，總會給這種，喜歡他家傻兒子的小女孩兒，足夠面子。頂多因為詭異的關(guān)系，邱書文會主動同她聊兩句。

    邱敘輕微微來一句：“游鴻鈺還會下象棋，國際象棋也會?！?/br>
    游鴻鈺先前保持喜色的臉破出驚恐，輕聲道：“我學藝不精?！?/br>
    “她在謙虛?！鼻駭⒂謥?。

    “真的，我親戚小孩，圍棋學了叁年半，我就下不過她了?！?/br>
    大概是他倆過于和洽默契，一直保持某種威懾力，背后觀望的邱書文微笑道：“家里沒象棋，下次來和我下棋。”

    那一秒她眼皮眨了下，很快點頭，而邱敘說：“我房間好像還有跳棋，就小時候……”

    邱書文忽然轉(zhuǎn)頭看邱敘：“你還留著？”

    游鴻鈺適時地，輕飄飄離開。

    “他頜面好。”姜明珊和堂姐閑散聊，看向剛落座游鴻鈺說：“邱敘牙槽骨和嘴巴長得像他爸爸?！?/br>
    他爸爸是狹長的桃花眼，但是眼眶不夠立體，

    還是細挺高鼻，邱敘的整條鼻子更長，像他mama。

    游鴻鈺大為受教。

    旁邊的椅子又拉開，是邱敘。

    邱敘微微湊近，她就稍微遠離一點：“感覺叔叔很年輕?！?/br>
    姜明珊去廚房做菜，說：“你們自己玩二十分鐘?！?/br>
    他們四個年輕人玩桌游，有人提到幼兒園，乘在邱敘家，就叫邱敘去拿來相冊。

    迎面就是十六七歲的邱敘，盛夏濕熱下午里，提起復古藍球衣，簡潔配飾。露出的結(jié)實腹肌，腰身瘦薄很多。一張潮潤白凈的臉，頭發(fā)濕潤。壓下巴，黑眼珠微朝上，壓抑什么勁張的東西。

    這、這個……

    一旁的黃思航迎頭低喊：“喲，這是那會兒，思雨叫他們拍的那張……”

    游鴻鈺錯愕看一眼，現(xiàn)在的邱敘。不太一樣，面龐更文雅峻茂，不過下班往沙發(fā)靠，偶爾也一臉疲憊。

    大概是掩飾不了內(nèi)心深處的某種慌亂，她的眼睛飄忽。

    邱敘在看她。

    她轉(zhuǎn)頭和他堂姐：“果然拍出來能欣賞，高中那會兒是去支持班級球隊，就有男生，打著打著掀衣服，真的……”

    堂姐比她高一點兒，哈哈笑，眼睛瞇成翹翹的彎鉤，彎腰時拍拍她肩膀，明白不語的部分。

    幼年的邱敘，當然是姜明珊照相館的常駐樣片模特。

    游鴻鈺眼睛搜尋到邱敘更小幾歲的照片，說：“重山真小哇。前兩天，言笑一時興起，翻幼兒園照片，她說，幼兒園好像有個人是叫邱敘。但是我們幼兒園的畢業(yè)照，沒有你。”

    那是所有班，一屆的合照。

    黃思航一邊看照片，一邊笑：“那就是沒在一個班吧。”他印象里，小小邱敘，很瘦很小，心理年齡也小點，父母不說和邱敘說虛歲，可能是讀小小班。

    堂姐說：“感覺我們身邊好多認識的人，都在一個幼兒園。我和思雨也是?！?/br>
    黃思航撼然，開始和邱敘堂姐交流。

    游鴻鈺發(fā)現(xiàn)，邱敘一直沒發(fā)言。

    他的情緒很淡。

    既沒問言笑是誰，又和之前給他提方馨，突然消散的情敵偵測雷達消散。他先轉(zhuǎn)頭看旁邊廚房，在大家也去看姜明珊時，抬手將沒翻到更后的相冊輕輕合上，語氣無痕跡般輕淡地說：“我對小時候的事情，記得不多?！?/br>
    等他把相冊放回房間，走出來時，雙手自然垂合，儀態(tài)好得類似鋼琴演奏面對觀眾那前一刻，端端朝他們微笑：“你們要喝什么飲料？氣泡水還是橙汁？”

    他高中能朝王瑜頭上潑水的事跡，再在游鴻鈺的腦子里浮現(xiàn)。

    邱敘現(xiàn)在這幅樣子，在她眼里，就是不人不鬼。

    對于游鴻鈺這樣的人來說，她和哪個小孩兒都玩得來。包括最不合群的那個，但最記得的，其實是人與人之間親疏的變動。

    慢慢她想起來了。

    邱敘讀到一半，就離開了那家幼兒園。

    吃飯時，邱書文似乎給了邱敘一個眼神，她還沒注意，邱敘就換座，坐邱書文身邊。

    邱敘還算端雅，只要邱書文發(fā)話，就接。

    但是邱書文不說，他就在飯桌保持安靜，夾了兩次菜，給對面的她。

    游鴻鈺對他道：“我能夾到。”

    堂姐接著，喜歡的偶像韓團某個成員。

    飯吃到一半，問游鴻鈺目前的職業(yè)發(fā)展，她如實回答，又夸姜明珊攝影樓辦得好。

    姜明珊忽然點了下，獨立攝影哪些地方好。姜明珊眼里，全是某種明亮的真誠，她就跟了一句：“我感覺客戶能教我不少東西。”

    他們問了下她爺爺。

    長輩不是會把市局里的明爭暗斗暗流涌動，隨便說予小輩的人。男性女性領(lǐng)導都不鋒利，唯獨游鋒。游鋒罵過的人，都有一個特征，就是能把自己的仕途玩完。游鴻鈺在家里脾氣偶爾也臭，偶爾，會和游鋒拍茶桌叫板。

    游鴻鈺順話題，自然提游望洋的爸爸，也就是傳言里，和邱書文不太對付的游鋒。

    邱書文立即夸“游鋒人很好”，立即，一秒，那是眼皮子抬起來看著游鴻鈺說的。像預知得到，她接下來會傳準確達給游鴻鋒。

    接下來，對話一切正常。

    邱敘僻性里龜毛的那部分，毫無征兆冒出，看向姜明珊，來一句：“收的我那些情書，能拿出來嗎？”

    那一瞬間，整個餐廳的氣氛，明顯變了。其他人看游鴻鈺和邱敘，而游鴻鈺全然不懂，只是下意識夾著的筷子有點懸空，沒往桌中去，換為抬飲料喝。

    幸好，姜明珊明朗地笑，為大家解答。

    邱敘輕聲和她說：“那些情書我沒看過，你想幫我燒掉它們嗎？”

    她只能點頭答應，按照他想要的劇本走。腿，輕輕地往后，在桌下躲避他的運動鞋完全?？吭谒鈧?cè)。

    “她今天有點累。”吃完飯，他看出她的社交體力比往常收斂得快，雖然他爸媽還有很多想聊。

    接下來的項目，參觀他的房間。

    剛軟裝完的房子，像宜家商場里的樣板房。

    她跨進邱敘的臥室門，心明顯在狂跳，因為邱敘跟在她身后。

    黃思航和堂姐的聲音，在走廊盡頭傳來。她喘了口氣。

    他們也走進邱敘這間，沒裝修好，走廊盡頭最大的房間。走到室外小陽臺，觀瞻一下，黃思航忽然用重山話，揶揄邱敘：“臥室的窗臺那么大，不怕你再坐邊上，再向下看一次喔?！?/br>
    他倆笑著，走出邱敘的房間。

    走廊很長，游鴻鈺看他們的背影離去，左側(cè)墻上貼幾幅排開的裝飾的畫，右側(cè)是一整面走廊的落地玻璃，下面離地二十多層樓。在她還打算透過那側(cè)玻璃，俯瞰這座城市新建設(shè)的一角，他就站到門口。

    “我感覺，我好像又不了解你了。”她直了點背，用上問詢的語氣，“思航剛才……”

    邱敘切換站姿，微垂下巴，手放在門把上：“這個改天再聊。不重要?！睂㈤T輕輕關(guān)上，安靜站門口?？戳怂袃擅?。

    “重要程度，取決于我覺得重要?！?/br>
    “嗯?！彼麩o聲無息邁步走近：“一千零一夜的神話，不是可以一天說一個嗎。我能不能一天就說一個。”說著說著，睫毛又垂下來，冷峻的臉輕輕收威。

    開始了，他又開始。她涌起暴戾沖動。

    “我不會很神經(jīng)病的?！彼⑿?，那是一個極盡面部所有微笑神經(jīng)的笑容，因而顯得十分燦爛。更像瞇眼直視砍日懸陽，故事講完就被砍頭。

    她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一點：“我想聊，聊我這兩天做了什么，所以沒馬上來找你?！彼屧掝}在自己語氣里變得沒什么吸引力，就像她前兩天也沒真心要重修于好一樣，邱敘也確實如此，彎折的指背，滑動白色衣柜的拐角棱。

    聽她說完，邱敘抬起眼皮，微微側(cè)頭，輕聲問她：“嗯，你說完了嗎？”

    他的話相當溫和，卻再次讓她感到威脅，不斷掃視他已經(jīng)到面前的胸膛，冬天的薄衛(wèi)衣兩件都沒遮住，多了一點恰如其分的rou，能緩沖沖撞她身體。遲早會因為過于酥麻振幅碎爛。

    他們兩個人在房間里那么正常的社交距離，她站得那么直，雙膝卻在微微內(nèi)扣?？翱暗钟鵻ue道欲求縈繞出來的濕潤顫抖。

    “我有個東西想給你看看。”邱敘的聲音是那么讓人信服而清新，走向床底，拉出小盒，里面一沓物理書，盒底停止，書冊曳滯維持斜放。

    她仔細看他的手指翻找。

    他的床沒床頭柜，何止，整張床都懸空，靠墻那面由弓形懸浮的不銹鋼環(huán)繞，一對白色羽毛枕頭。

    之前說會在床頭柜放避孕套，這里沒有床頭柜。

    她看到他抽出其中一本，松口氣，說：“我不介意你給我講物理題，因為我會馬上睡著?！彼暮斫Y(jié)忽然不安浮動，表皮埋著他的骨頭上下晃，因為沒被咬住，無聲擺動周圍皮rou，她感到后背悚立：“在你家午睡，不太好的。”

    忽然有人敲門。

    邱敘背部微頓，輕松站起，似乎看她一眼，連帶她嚇住滯愣的身形，一同收進眼里了。

    門打開，邱書文直視開門的邱敘，下一秒，視線就越過。

    游鴻鈺坐臥室椅子上，低頭翻閱物理書籍，他和邱敘說：“吃水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