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房間里，堆地上就行，謝謝你呀周先生，還要麻煩你幫上來。肯定很重很累吧，稍等我去給你倒杯茶！”

    商顏還沒收拾完，卿純就著急去燒水倒茶，不過商顏只想到此為止，幫完這個忙，他得回去了。

    “我不喝茶，先走了。”

    卿純急忙從廚房探出頭，看到商顏推門離開，瘸著腿也要沖過去拉住他。

    “等一下！”

    剛說她不懂分寸距離可憐地道歉，這會兒又忘了這些話，雙手抓著他的手臂不肯讓他走。

    商顏回頭，眼神已經(jīng)有些不耐煩，卿純卻好像完全忘了剛剛的不愉快，又對著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我剛剛發(fā)現(xiàn)冰箱里還有食材，不如今天我做飯給周先生吃吧！”

    “什么？”

    “我做飯呀！雖然今天沒吃到周先生喜歡的餐廳很可惜，但我也不能白白讓周先生干活兒，所以我決定親自下廚！”

    “…………”

    她真的不聽話，一點(diǎn)都不聽話，剛剛的反省道歉一點(diǎn)用都沒有。

    “愛麗絲小姐，我說過…………”

    “我知道?！鼻浼兇驍嗔怂?，“不過反正今天我已經(jīng)這么厚臉皮地求了周先生幫忙，那就再讓我厚臉皮地請周先生吃我做的飯好了，反正都這么不要臉了！”

    商顏無語又無奈，只覺得這個女孩兒真的是天生的社交高手，臉皮夠厚，情緒控制夠強(qiáng)。

    他說的話再難聽，也會變成她的動力，并且完美轉(zhuǎn)化成情緒價值返還給他。

    求他留下來吃飯，也是為了多給自己創(chuàng)造個機(jī)會罷了，商顏太容易看透，所以巧妙拒絕。

    “我可以回去吃，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點(diǎn)，再做飯也不方便，不麻煩你了。”

    不過他低估了卿純的難纏程度，“這頓飯本來就是我該請你的，因?yàn)槲姨瞬艑?dǎo)致過了餐廳營業(yè)時間，是我的問題，我必須補(bǔ)救！而且都十一點(diǎn)了，周先生都不餓的嗎？”

    正說著，不知誰的肚子突然傳來一陣咕叫，氣氛瞬間又尷尬起來。

    好餓，商顏從中午十二點(diǎn)到晚上十一點(diǎn)，半點(diǎn)食物沒吃過，此刻肚子不爭氣地響了好幾聲。

    算了，就隨便吃點(diǎn)墊墊肚子吧。

    他還是被拉進(jìn)了屋子，坐在客廳里等著卿純做飯。

    這間公寓唯一的亮點(diǎn)就是這個兩層落地窗，商顏?zhàn)谏嘲l(fā)上休息，觀察著公寓的環(huán)境，靜下了自己的心。

    他發(fā)覺自己的情緒最近波動得厲害，甚至有些時候喜怒形于色，很困擾。

    看了這么長時間的心理醫(yī)生，他還是時不時做噩夢，每次被驚醒，他都會感覺到一種痛徹心扉的酸苦感，可他就是想不起來那些夢。

    是因?yàn)楣ぷ鲏毫?？還是因?yàn)樨瑝衾p身，亦或者因?yàn)閺N房里的那個女人？

    商顏不知道，只能瞎猜，猜著猜著，他竟然睡著了。

    朦朧睡夢，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商顏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陌生房間，他正坐在沙發(fā)上無法動彈。

    房間內(nèi)光線昏暗，他聽到了一陣暴怒聲和呻吟聲，恐懼油然而生。

    他開始四處張望，但卻無法找到出口，仿佛這個房間成為了他的囚籠。

    而那扇緊閉的門卻突然開了，亮光照亮了商顏的臉，透過門縫，他終于看清了呻吟的源頭。

    少女赤裸著上半身歪躺在床上，她的頭越過床沿垂落在半空，一條橙色的皮質(zhì)項(xiàng)圈牢牢拴住了她，茂密的長發(fā)散落在地上，一雙異色的眸子正死死得盯著他，空洞詭異。

    她是誰？商顏想不起來。

    那雙瞪大的異瞳讓商顏感覺到強(qiáng)烈的不安，她的肢體像是被捆住了，只能用那雙眼睛瞪著他。夢境開始拉近距離，少女明明被捆著卻離他越來越近，他想要逃離，但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牢牢地制住了，完全無法動彈。

    直到那雙眼睛，直直的與商顏對上。

    “顏叔叔，純兒好痛啊?！?/br>
    話音剛落，少女脖子上的項(xiàng)圈被一只強(qiáng)有力的手生生扯住，纖細(xì)瘦弱的身體如同浮萍，任由那只手的主人蹂躪踐踏。

    她喊著痛，那雙眼卻空洞得求著他，商顏喘著粗氣痛苦到了極點(diǎn)。

    “不要！別碰她！”

    夢里的商顏爆發(fā)出最強(qiáng)烈的抗拒，他想救她，而扯住項(xiàng)圈的那只手也停了下來。

    濃霧漸漸散去，順著那只紋著紫紅色刺青的手腕向上看去，商顏幾乎哽住了所有的呼吸，而那雙黑眸所映照出來的人臉，竟然就是自己。

    “你忘了嗎？她，是只屬于你的寵物貓??！”

    夢境戛然而止，商顏驚醒了。

    “哎呀！”

    只不過他沒想到，被驚到的還有另一個人。

    卿純一個屁股蹲兒摔在了地上，她急忙爬起來，手上的菜刀差一點(diǎn)劃傷自己。

    商顏看到菜刀的那一刻本能地起身往后退，噩夢讓他現(xiàn)在如同一只驚弓之鳥。

    “哎喲………屁股好痛………唔嗯嗯………”

    摔在地上的女孩兒疼得臉都扭曲了，因?yàn)槌C正器只能半趴在地板上揉屁股。

    “我原本想喊你吃飯的，沒想到你突然醒過來，真的嚇到我了，屁股都摔成三瓣了…………”

    商顏花了好幾分鐘才恢復(fù)了理智，他以為卿純拿著刀想對他不利，冷靜下來后才發(fā)現(xiàn)她另一只手上還拿著番茄，她是做飯做到一半才過來想叫醒他的。

    那，只是一場噩夢罷了。

    卿純自己從地上爬起來，番茄滾到商顏腳邊他也沒彎腰撿起來，他的精神狀態(tài)似乎還有些恍惚。

    手里的菜刀閃過刺眼的光，卿純突然好奇地問道：“周先生剛剛是不是做噩夢了？”

    “沒有，與你無關(guān)！”

    “可我剛剛看到你好像很難過，還說夢話呢，嘴里一直叫著一個名字。”

    “…………”

    “叫著什么………純兒？”

    四目相對，相顧不言，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味，卿純倒吸了一口涼氣大叫：“完了！”

    她瘸著腿飛奔到廚房，只留商顏在客廳驚魂未定。

    ——————

    一桌三個菜，一盤褐中帶黑聞著焦苦，一盤黑中帶血看著很硬，還有一盤好歹是個鮮亮顏色，白糖拌番茄，可惜商顏戒糖。

    兩個人坐在餐桌前又是一陣沉默，商顏以為還有別的菜看了看廚房，早熄火了。

    “那個………不知道為什么我那個電飯鍋好像壞了，沒煮米飯。不過呢，我還是準(zhǔn)備了主食，安格斯M3的西冷牛排，超貴的！我平常都舍不得吃！”

    卿純將盤子推到商顏面前，他聽了她的解釋才知道原來這盤黑乎乎硬邦邦還帶著些血色的東西是牛排。

    一份正經(jīng)牛排該有的配菜是一樣都沒有，就這么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她說是安格斯M3，商顏不信。

    “怎么不吃呀？刀叉也給你準(zhǔn)備好了。”

    商顏本不想動手，可肚子又不爭氣得叫了起來，他狠了狠心拿起了刀叉。

    刀峰切割下去的時候商顏就察覺到不對勁了，他加了點(diǎn)力道，靠自己強(qiáng)壯的臂力切開了牛排。

    天吶，竟然是全熟的！

    此刻的商顏有些懵，他不是歧視她吃全熟的牛排，可西冷幾乎是牛rou里最有嚼勁的部位，全熟也就意味著咬起來會跟牛皮筋一樣難以下咽。

    “我研究了好久呢，嘗嘗好不好吃？”

    她催促著商顏入口，可那玩意兒看著就已經(jīng)失去了吃下去的意義，他哪里愿意嘗試呢？

    “嘗一下嘛，嘗一下，嘗一下！”

    卿純望著他，滿眼都是期待，那眼神甚至都在求著他夸贊似的，逼著商顏把那塊黑乎乎的玩意兒放嘴里。

    要吃嗎？要不就試一下？

    商顏卿純的祈求和自己的搖擺中猶豫了很久，最后那塊牛排還是進(jìn)了嘴。

    “味道怎么樣？好吃嗎？”

    嗯，這味道，這口感，確實(shí)是安格斯M3。

    但商顏此刻此刻想的已經(jīng)不是味道了，他想直接吐出來，牛排里的筋都被煮成橡皮筋了！

    可他有教養(yǎng)，不能在廚師面前吐掉食物，哪怕不合自己的胃口，也要給予尊重，不能…………

    嘴里的rou已經(jīng)被咀嚼成了rou泥，可那么厚的筋膜在嘴里的感覺哪里是rou泥，都快嚼成潮汕牛rou丸了！

    “你怎么做的牛排？”

    “嗯，因?yàn)楹芎衤?，我怕煎不熟就先放水里煮了一下，然后再放鍋里煎?！?/br>
    “放………放水里煮？”

    “對啊，不能煮嗎？”

    無辜的大眼睛眨巴著無比單純，商顏強(qiáng)行咽了三次那玩意兒才入了肚。

    看著盤子里黑漆漆的牛排，他退卻了。

    “怎么樣呀？不好吃嗎？”卿純一直在追問。

    商顏不想回應(yīng)問起了另一道菜：“這個又什么？”

    “紅燒茄子呀！不過剛剛燒糊了一點(diǎn)，我把糊掉的那塊去掉了?！?/br>
    商顏湊近了看，蒸騰的熱氣蒙在他的眼鏡上，他挪開一點(diǎn)仔細(xì)瞅了瞅那褐色的如同一坨的玩意兒，是茄子？

    “燒的有點(diǎn)爛，夾不起來吧？”

    “沒關(guān)系，我準(zhǔn)備了勺子！”

    說著，卿純掏出勺子給他舀了到了碗里，確實(shí)有茄子味，可這賣相實(shí)在是…………

    “我第一次做這個茄子，但看了好多教程，雖然燒糊了一點(diǎn)，但味道應(yīng)該不差的，嘗一下！”

    卿純熱情難卻，商顏后悔自己咽下去了，如果剛剛就吐出來，現(xiàn)在就不用嘗這個焦成一坨屎的茄子。

    瓷白的勺子焦斑點(diǎn)點(diǎn)，商顏瞇著眼睛屏住呼吸一口吞。

    呸

    他還是吐了出來，又焦又苦還特別咸，不知道加了幾勺鹽，那味道齁到商顏放棄教養(yǎng)直接吐了出來。

    卿純見他如此厭惡，細(xì)長的眉毛擰成一團(tuán)失落得眼淚汪汪，“真的這么難吃嗎？你都吐了！”

    商顏不想說話，嘴里的味道比泔水桶還復(fù)雜，灌了瓶礦泉水進(jìn)去才緩過來。

    卿純不信，自己動筷嘗了口，臉都綠成了苦瓜。她還不肯罷休，又那刀叉切了塊牛排放嘴里，差點(diǎn)沒給她牙咬崩，吐著舌頭面目猙獰。

    “唔嗯………好難吃！”

    看到她那副無辜的模樣，商顏也算是清楚，她不是故意的，廚藝是真的很差。

    不，不是差，是爛，這難道就是英國人的通病嗎？

    忙活了半天，肚子還是餓得直叫。

    卿純垂著頭失落到了極點(diǎn)，“對不起，我又一次搞砸了，好蠢…………”

    她是蠢，而商顏更覺得自己蠢，他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得聽信了她。

    “你不會是第一次做飯吧？”

    卿純否認(rèn)，“在學(xué)校的時候和舍友學(xué)過，做了兩次后她們就不讓我下廚了?！?/br>
    怪不得，天生的，商顏深吸了口氣嘴巴里還是苦。

    “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記住下次別做了，浪費(fèi)食材。”

    “哦…………”

    卿純有氣無力地答應(yīng)，肚子餓得跟敲鑼鼓似的，“這些不能吃了，好餓，要不我們還是點(diǎn)外賣？”

    商顏看了眼時間，太晚了，他不想再往嘴里塞垃圾，“不用，很晚我要回去了?！?/br>
    “可是我答應(yīng)了要請你吃飯的！總不能讓周先生白干活兒，而且都這個點(diǎn)了，周先生回去也沒人做飯吧？”

    他怎么可能回去沒飯吃？不過這個實(shí)習(xí)生不知道，還以為他真的只是個獨(dú)身的總裁秘書。

    “你的飯我吃過了，不算白干。”

    卿純尷尬得笑了笑，恨不得把剛剛做的菜全倒垃圾桶，“抱歉，今天是我的錯，麻煩了周先生幫我這么多忙還沒吃上一頓飯，下次我會提早約好餐廳請你吃，希望周先生今天不要怪我呀，我真的不太擅長做飯。”

    “無妨，我沒怪你。”

    得到他的諒解，卿純這才緩過勁，可兩個人的肚子已經(jīng)餓到互相打鼓了，此刻都餓得前胸貼后背。

    “我屋里還有兩包泡面，要不吃了再走？只要三分鐘?！?/br>
    饑餓能激發(fā)人類本能，商顏猶豫片刻道：“我來煮，你別碰?！?/br>
    ——————

    餓急了，泡面都無比得香，商顏親自動手絕對不讓卿純觸碰一下。

    趁著他忙，卿純便回房間拆起了包裹。她搜集了大量Rico法的商業(yè)案例，這個案子遠(yuǎn)遠(yuǎn)沒有她想象中那么簡單，還有些被拼湊好的證據(jù)也一并寄了過來，她必須盡快整理完成。

    咚咚

    煮好泡面的商顏敲了敲門，門沒關(guān)，他一眼就瞧見陽臺上的一塊板子，那上面還貼著天遂醫(yī)藥案子的各種信息。

    “面好了。”

    “好，周先生先吃，我得把東西收拾一下。”

    她一摞接一摞得從箱子里拿出文件，桌子放不下就全都擺到床上，不一會兒她的房間就只剩下白花花的各種文件。

    商顏見她忙沒有打擾，吃完自己那份，就把剩下的那碗端了進(jìn)來，“冷了?！?/br>
    箱子見了底，卿純也整理得差不多，坐下來端碗就吃。

    商顏原本可以直接走的，但他看到了那塊板子上的內(nèi)容，那上面有很多他從不知道的細(xì)節(jié)。

    “這些都是你做的？”

    “嗯，整理了好幾天，公司里沒時間就拿回家做了，還做了個脈絡(luò)圖，方便理解?！?/br>
    “都被搶功了，還要做嗎？”商顏有些不理解，他記得方媛為了排擠她已經(jīng)給她換了別的案子。

    卿純自信的喝了口面湯，筷子指了指床上擂成山狀的資料說道：“如果這個案子隨便換個人都能解決的話，那我三年的劍橋法學(xué)院就是白上?！?/br>
    卿純從來沒怕過搶功，她的能力足夠讓她一直閃耀。

    商顏原本對她的失敗很失望，但現(xiàn)在看來還有一點(diǎn)期待的余地。

    “你做了很多功課，又怎么能確定別人就沒有比你更勤奮呢？”

    “勤奮只能解決自身短板，解決不了外部矛盾。養(yǎng)老院違法證據(jù)板上釘釘，我們可以用Rico法案提出訴訟，但能不能贏是個未知數(shù)?！?/br>
    商顏從不知道這個案子還會輸，“怎么可能會輸？”

    “有可能?。《矣泻艽蟮目赡?。  第一，養(yǎng)老院的違法行為是民事案件，需要當(dāng)事人起訴才能立案；第二，Rico法案凍結(jié)的資金必定是大額經(jīng)濟(jì)犯罪，也就是說單個起訴人金額受限，我們必須找到更多的受害者提起訴訟；第三，跨國案件受國際法約束，必須在本地報案。也就是說，我們公司的法務(wù)部根本沒辦法去起訴?！?/br>
    商顏不懂專業(yè)法律，他只看了法務(wù)部提交上來的方案，那上面根本沒寫這些，只是一味得告訴他有多容易告倒對方。

    “那你之前的方案里沒寫出這些問題嗎？”

    “寫了，但不完全。我當(dāng)時只是交了初稿，還沒等我提交修改，她們就把我調(diào)去了別的案子?！?/br>
    商顏?zhàn)屑?xì)回想起當(dāng)初方茴交上來的方案，那上面幾乎沒有細(xì)節(jié)，更別提卿純說出來的各種問題。

    卿純一聊到工作飯都來不及吃，放下面碗，拿起一份寫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紙遞給商顏。

    “原本我只想用這一招來逼迫對方公司盡快和我們和解，但我算了算贏下這個案子的賠償金額。”

    商顏接過草稿紙，當(dāng)他看到那上面的數(shù)字時都覺得離譜，“2500萬？”

    “準(zhǔn)確的來說，是2500萬英鎊?！?/br>
    商顏倒吸了一口涼氣，卿純壓低了笑聲也覺得不可思議，畢竟誰能拒絕白送的2500萬英鎊呢？

    “只要能拿下這個案子，就算只有百分之十的傭金，也能拿到250萬英鎊的收入，相當(dāng)于白送。”

    “可你剛剛不是說公司法務(wù)部沒辦法接這個案子嗎？”

    “對，但總有辦法，我的方案是讓公司在英國成立一個獨(dú)立律所，讓律所在本地接下這個案子，那就可以保證案件訴訟完全合法合規(guī)。而且英國這種大型的經(jīng)濟(jì)犯罪訴訟傭金更高，一家普通律師事務(wù)所的傭金抽成就高達(dá)25％至40％，如果我們自己做，抽成甚至可以提高到50％！”

    這才是商顏想要的完美方案，既能將公司利益最大化，又能盡快解決麻煩，甚至還有意外之財。

    他之前怎么會懷疑她的能力？

    看著那雙原本單純燦爛的眼睛逐漸貪婪，商顏就知道自己沒有選錯人。

    “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可為什么會那么輕易地被別人搶走方案？”

    卿純當(dāng)然也不想將自己的成果拱手相讓，可她必須去療養(yǎng)院，她怕再晚就見不到容溫了。

    “我沒想到會被算計(jì)，所以說周先生說的很對，我很蠢很天真?！?/br>
    每次否定自己，她都會低頭攥手指，商顏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幾乎每次都打壓她。

    想到這里，商顏多了幾分愧疚，聲音也軟了下來。

    “你還小，犯些錯誤很正常，沒必要自怨自艾。”

    “可是………我真的好笨，今天也搞砸了好多事，周先生討厭我是正常的，我就是這樣的人………我就是…………”

    眼淚控制不住往下掉，她又不想被看到這副可憐的哭相，雙手不停得抹著哭紅的臉蛋企圖掩藏。

    商顏有些慌了，可他又不會哄女人，連一句安慰的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憋了半天才說出那么一句。

    “你不笨，我不討厭你?！?/br>
    卿純隱忍著哭聲，只有低低的啜泣，聽到他開口才稍微抬起一點(diǎn)頭：“真的？可以再說一遍嗎？”

    發(fā)紅的眼眶里眸光閃閃，似乎在渴求著商顏的肯定，可他卻礙于面子就是不肯重復(fù)。

    “周先生不說就還是討厭我嘛，我就知道…………”

    “我剛剛說過了?！?/br>
    “那你再說一遍，說你不討厭我?！鼻浼?nèi)嘀∧樠郯桶偷乜粗?/br>
    商顏欲言又止，被人架著說出來的感覺太羞恥了。

    “說嘛說嘛，我想聽周先生親口說，再說一遍。”

    她哪里還在難過，像是在故意逼他承認(rèn)，催著他打破自己的原則重復(fù)自己說過的話。

    大概剛剛的愧疚作祟，商顏?zhàn)罱K還是重復(fù)了：“愛麗絲小姐，我沒有討厭你?！?/br>
    “嗯哼哼…………”

    計(jì)謀得逞的卿純一下子笑出了聲，剛剛還掛在眼角的淚水已經(jīng)被擠落，她的演技成功騙到了商顏。

    她哪里蠢呢？明明如此伶牙俐齒，無辜的大眼睛里滿是小心機(jī)。

    商顏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掉進(jìn)了卿純的圈套，可憤怒的男人剛想發(fā)作，面前的女孩兒卻突然撲進(jìn)了他的懷里。

    懷里的觸感柔軟溫暖，商顏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其實(shí)我真的好怕你討厭我，在京城，周先生是我唯一認(rèn)識且信任的人，如果連你都討厭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堅(jiān)持下去。很小的時候我就失去了父母，一直到上大學(xué)前又過著寄人籬下孤獨(dú)的日子。好不容易相處到完全信任的學(xué)長，他給了我目標(biāo)和勇氣，可最后還是離開了我，到頭來我還是一個人什么都沒有…………”

    懷里的小貓兒脆弱得不堪一擊，她小心翼翼得和他交心，不知是因?yàn)榫o張還是害怕，嬌軟的身體都在微微發(fā)抖。

    商顏緩緩低頭，兩條手臂僵在身側(cè)良久，憤怒逐漸被理智取代，最終只是輕輕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xué)，想得到足夠的安全感，那就要學(xué)會彰顯自己的價值。你可以依賴我，但你必須讓我看到你的價值，就像今天，讓我看到了你的聰明才智。”

    這個男人終于肯承認(rèn)她的能力，但這些還是不夠，想從他身上索取價值，就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

    她貪心，而他比她更貪。

    “很晚了，我得回去。”

    修長的手指劃過卿純濕潤的臉頰，商顏第一次對她露出一抹曖昧的笑容，他微微低頭靠近，近在咫尺的呼吸卻沒有交融，還是停在了安全距離。

    “明天見，愛麗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