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蕪綠說得光明磊落，他冷哼一聲，撇過了臉。

    街道盡頭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白日里那位囂張的守將縱馬而來。他身上已經(jīng)掛彩，揮舞著長劍高喊：“殺死魏長明，守護(hù)洛陽百姓！”

    士兵向兩側(cè)退去，讓出一條道。男人夾緊馬腹，沖入武林人中。

    “隨我殺！”他從馬背上一躍而起，凌空撲向魏長明。

    魏長明長身玉立，并不躲閃，而是揚(yáng)起斧頭，直接迎上長劍。

    劍砍上斧面，擦出炫目的火花。

    魏長明抬腿一腳，踹中男人的腹部。男人向后仰去，云蕪綠提劍而上，按住男人肩頭，直接割開脖頸。

    越秋白從茶肆中走出，見云蕪綠手臂壓制著一個(gè)男子，鮮血從男子脖間噴涌而出。他略有些晃神，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走至云蕪綠身邊，低聲道：“他是洛陽守將。”

    “我知道?！痹剖従G砍下頭顱，拎于手中。鮮血如瀑般滴淌，濡濕了裙擺，她轉(zhuǎn)向魏長明，面不改色地道：“他如此急不可耐，多半是洛陽城已破，恭喜了，魏將軍！”

    越秋白眸子微凜。楚軍竟然攻下了洛陽？洛陽與楚地并不接壤。如此一來，楚王有望問鼎中原。

    魏長明眉梢一抬，不置可否：“你若是后悔，想做將軍夫人了，我允你后悔的機(jī)會(huì)?！?/br>
    云蕪綠將頭顱向前一拋。頭顱在地面砸出一大片血跡，骨碌碌地滾至他腳下。

    “我為你們楚軍殺了洛陽守將，也算是大功一件。我想要件賞賜。”

    魏長明哂笑：“若不是我讓著你，他已經(jīng)是我刀下亡魂。”

    “所以我求不來賞賜？”云蕪綠問。

    “云蕪綠，你沒有跟我討價(jià)還價(jià)的余地。洛陽城破，你已經(jīng)成戰(zhàn)俘?！?/br>
    “那盟主之位呢？”

    “盟主之位與我有何用？”

    “妾身知曉魏將軍看不上區(qū)區(qū)盟主之位，但洛陽城中有數(shù)百上千的江湖人士，若我等不降，夠讓將軍頭疼一陣子吧？將軍剛破洛陽，定還是想求穩(wěn)吧?！?/br>
    魏長明眉頭微皺，這些江湖人士確實(shí)棘手，也不是一時(shí)半會(huì)能清完。

    “此外，將軍是官，我等是民，將軍一入城便屠戮無辜百姓，難以堵天下悠悠眾口。妾身知曉將軍不在乎虛名，但楚王可是愛民如子啊。”

    魏長明面色一變：“你想要什么？”

    “放我和越秋白走?！?/br>
    “越秋白可以走，你要留下?！?/br>
    云蕪綠揚(yáng)起手中的劍，指向魏長明：“魏將軍應(yīng)該知曉，不想留之人，強(qiáng)留也是無用。”

    魏長明凝眸盯了她半晌，忽而放聲大笑，聲色凜然道：“小徒兒，這是我最后一次留你。既然你不肯，那便沒有以后了。你記住，終有一日，我會(huì)將你和你的主子斬首，讓世間之人明白，癡心妄想之人沒有好下場?！?/br>
    “受教了。”云蕪綠向越秋白伸出手。他日，她定會(huì)將此話原封不動(dòng)地送還。

    越秋白緊緊地攥住，十指交扣。

    街道盡頭忽然殺來一隊(duì)騎兵，旌旗蔽日，“楚”字清晰可見。鐵騎紛踏間，地動(dòng)不止，有穿云裂石之聲。

    云蕪綠目光一凝。在這排山倒海的殺氣前，他們這百來個(gè)江湖人士猶如蚍蜉般渺然。

    騎兵沖散了圍困住眾人的洛陽守軍，重新將一眾江湖中人包圍起來。他們這才后知后覺地明白原來洛陽城真的破了！

    “魏將軍，我們江湖中人與你無冤無仇，圍我們作甚？”劉琮高聲質(zhì)問。

    “因?yàn)槟銈冋J(rèn)賊當(dāng)主子?！蔽洪L明輕笑。

    云蕪綠神色肅然道：“諸位，洛陽易主，城中一草一木皆改楚姓。我乃吳人，斷不會(huì)認(rèn)楚人為主，即刻請(qǐng)辭盟主之位，也免得牽連諸位?！?/br>
    云蕪綠拽著越秋白，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軍隊(duì)向兩側(cè)散去，為她讓開一條道。

    “盟主高義啊，竟然為我們放棄了好不容易爭來的位置。”人群中響起竊竊私語

    魏長明面色一沉，當(dāng)著眾人的面，朗聲道：“你們看，這就是認(rèn)女人當(dāng)主子的下場。你們的盟主落荒而逃了！”

    云蕪綠腳步一頓。

    魏長明譏笑道：“女人，就是如此的善變與不可靠！爾等信任她，可她卻拋下你們，一走了之！”

    云蕪綠停下步子，回身道：：“魏將軍，你既已是洛陽的主子，何須出言中傷妾身呢？諸位生死不過是魏將軍的一句話，妾身又如何能定奪呢？”

    云蕪綠兩句話說下來，眾人都望向魏長明。畢竟云蕪綠所言非虛，決定他們生死的不是云蕪綠，而是魏長明。

    魏長明面色鐵青。小徒兒向來牙尖嘴利，他再說下去，倒顯得他沒有容人之量。

    他掃過一眾殷切的目光道：“忠我楚王，可饒不死！”

    有了魏長明的首肯，云蕪綠與越秋白出城并未遭受為難。

    越秋白駕車，云蕪綠與他并肩而坐，手中捏著一把匕首，目光打量著周遭。

    城外硝煙四起，士兵列成長隊(duì)等待入城。

    云蕪綠眸光一抬，隊(duì)伍望不見尾，消失于天際。

    若她有這么多兵便好了。也不至于將到手的武林盟主白白送予魏長明。

    “抱歉，若不是我，你也不用拿盟主之位去換?！痹角锇纂y受地道。他雖未親眼見證云蕪綠奪下盟主之位，但看姜娥那求而不得的模樣，他也知曉此位置的來之不易。僅僅是為了讓他脫身，云蕪綠就輕易拱手讓人。

    云蕪綠輕搖首：“是有些可惜，但沒什么大不了的?！敝髯又灰髞y燕王的計(jì)劃，是她想多走一步。如今被魏長明所逼，但主子的交代還是完成了。

    “我還差點(diǎn)害你背上污名……”越秋白低喃。若不是他人微言輕，也無功夫傍身，也不至于還要云蕪綠搭救。

    “不是你的錯(cuò)。我犯了幾個(gè)錯(cuò)誤：一，未將魏長明算入局中；二，并未了解楚燕軍情；三，高估了武林，低估了軍權(quán)?！?/br>
    “什么叫高估武林，低估軍權(quán)？”越秋白問。

    “我曾以為掌控了武林，能為主子的千秋大業(yè)推波助瀾，經(jīng)此一事，我才明白不過是杯水車薪。想要幫助主子，必須要有兵！”

    越秋白心下一驚：“你可是有了想法？”

    “魏長明奪我盟主之位，那我就要奪他的兵?！?/br>
    “云娘子，你只有孤身一人，而在下手無縛雞之力，如何奪兵？”

    云蕪綠抿唇一笑，側(cè)臉看向越秋白。夜色下，男子的下頜勾出一彎冷月淺弧。

    越秋白大惑不解：“你這般看著我作甚？”

    “妾身在想，妾身能不能做成四兩撥千斤之事?！?/br>
    越秋白皺眉，面露不解。

    片刻后，他的眉心逐漸舒展。是了，他明白她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