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譜、化敵為友

    平凡的校園生活，不平凡的兄弟情誼。

    或許所謂的幸福、精彩的人生，關(guān)鍵都只在乎那個對的人。

    只要有了彼此，就算面對困難也能甘之如飴，

    因為你知道他對你不離不棄，你找到了歸屬、永遠的避風(fēng)港。

    因此即便人生有困難、有不如意，你也會感到幸運，因為他在你身邊。

    考試壓力算什么?你的微笑能讓我忘卻所有煩惱。

    升學(xué)競爭又如何?我唯一的志愿即是有你的所在。

    學(xué)生時期的我們，考試升學(xué)就是我們的全世界，

    目標就是考高分、上好學(xué)校，卻不知這世界有多大，

    人生有多少選項、多少岔路、多少可能，

    而未來并不像我們所想的那樣簡單。

    當友誼與情份面臨真正的人生考驗，兩人的關(guān)係又會如何發(fā)展呢?

    兩人的世界或許很美好，但總會有衝突的時候。

    更何況這世界不只兩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想、意志、理念、觀點，

    人與人之間的關(guān)係，影響著我們未來的道路。

    上學(xué)期闖了大禍的王齊，一整個暑假都放不下心，一直很怕孟翔說出實情。

    如果被退學(xué)，王齊的父親肯定會大打出手教訓(xùn)兒子。

    母親患有精神疾病，父親更是有暴力傾向，王齊從小就習(xí)慣武裝自己，

    為了不讓自己被同學(xué)看不起，王齊才會擺出小流氓的架子。

    缺乏父母的關(guān)愛與重視，王齊所嚮往的是真摯的友誼，

    但他卻用錯方法，把自己塑造成大家不敢親近的校園惡勢力。

    與其說恨，不如說王齊是羨慕孟翔所以才敵視他。

    羨慕孟翔與陳平和之間的良好關(guān)係、肝膽相照、兩肋插刀，

    羨慕孟翔得到劉馨美的青睞，王齊所渴望卻得不到的友情與愛情，

    硬生生被一個轉(zhuǎn)學(xué)生一舉拿下，面對這樣復(fù)雜的情緒，

    王齊只懂得用拳頭來表達。

    一個心中受了傷害的人，很容易就會傷害身邊的人，無論有意或無意。

    一個沒被真實愛過的人，很難了解如何去愛一個人，更不懂愛的真諦。

    把自己的情緒、感情強加在另一個人身上，

    大概就是王齊從父母身上學(xué)到的人際相處形式，

    他已經(jīng)習(xí)慣用憤怒、恐懼、憂慮、威脅、冷酷來表達自己并與人相處。

    所以當他內(nèi)心開始景仰孟翔這個人時，王齊不懂得如何與孟翔交友，

    反而把孟翔定位成敵人，然而這敵人沒反擊的意愿。

    開學(xué)后看見孟翔平安無事，王齊心里似乎好受一些，

    同時卻混雜著擔心，深怕孟翔會翻舊帳，心里很是矛盾。

    王齊不解為何孟翔當時沒將實情告知老師，

    自己被打卻不還手，也沒計畫報仇的跡象。

    王齊默默地觀察，孟翔上課時的專注模樣、下課與同學(xué)們和樂地相處，

    總覺得孟翔是不同世界的人，因此王齊決定鼓起勇氣找孟翔說話。

    第一次月考的前一周，孟翔收到一封信，一封簡單對折兩次的隨堂測驗紙。

    孟翔與陳平和剛從教室回來，回到座位拿出課本就發(fā)現(xiàn)這封沒記名的信。

    「午休來五樓社團教室?！?/br>
    鄰座的陳平和也看了一眼，「唉呦，很受歡迎啊!這次又輪到那個可憐女孩被拒絕呢?」

    「大頭啦，我才沒被女生告白過?！?/br>
    陳平和搭上孟翔的肩，「因為你都在人家開口前就先擊毀夢想啊。」

    「如果我來者不拒，機會能輪到你頭上嗎?」孟翔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陳平和。

    「機會是人爭取的，自古都是英雄才能把美人追到手，我們乃天作之合?！?/br>
    陳平和拋了個媚眼，將孟翔摟得更緊。

    「說誰美人?你才是黑炭金剛芭比。」孟翔扭轉(zhuǎn)肩膀掙脫陳平和的勾搭。

    陳平和一臉驚訝受挫，「你這個人怎么被讚美還罵人啊?」

    「你這是讚美嗎?詞匯要篩選得宜。」孟翔將紙條收進鉛筆盒。

    「你收起來干嘛?直接丟掉就好了!」陳平和又把紙條抽了出來。

    正要將紙條揉掉，孟翔生氣地拍了桌子，「你很沒禮貌!我的東西還來!」

    全班都轉(zhuǎn)頭看著發(fā)怒的孟翔，特別是那位寫了紙條的王齊。

    陳平和尷尬地笑，「給你，開玩笑而已?！?/br>
    「我不覺得你在開玩笑!」孟翔從陳平和手中搶過紙條，將皺褶壓平。

    老師走進教室，覺得教室內(nèi)一片寧靜很奇特，

    「很好，看來大家都定下心要好好衝刺了!」

    上課到一半，陳平和用指尖輕點孟翔兩下。

    「為了一個女生的告白需要這樣生氣嗎?」陳平和細語。

    孟翔繼續(xù)聽課，沒理會。

    「我只是覺得你不需要赴約了，你都有我了啊...」

    將食指放上嘴唇，孟翔示意陳平和閉上嘴。

    「你不赴約對方不就明白了嗎?難道你要跟她說你已經(jīng)有男人了?」

    陳平和想開個玩笑緩和氣氛，但孟翔依然不理會。

    陳平和這個人遇強則強，既然孟翔不領(lǐng)情，陳平和也就開始耍性子。

    兩個人一直到午休都沒說半句話。

    實際上在信的下方還有補一句簡單的致歉，孟翔心里有了數(shù)，

    唯一跟他有過節(jié)、誤會的人就只有王齊。

    但陳平和沒看到下面的文字，直接假設(shè)這封信是女孩的告白。

    孟翔正需要思考如何與王齊談話時，陳平和還來添亂，

    會生氣很自然，但也是一時沒控制好情緒，事后還須向陳平和道歉。

    孟翔心里還覺得奇怪，最近王齊怎么一直往自己的方向看，

    現(xiàn)在大概能串連一起了，午休時要用什么態(tài)度、語氣說話也都有了底。

    之所以會發(fā)脾氣拍桌，是因為孟翔已經(jīng)察覺王齊的視線，

    如果被王齊看到自己的紙條被陳平和揉成球丟掉，心里難免會生氣。

    若是孟翔也不阻止，只會讓王齊覺得孟翔不在乎、被輕視。

    在班上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其實是故意讓王齊看的，

    孟翔想讓王齊知道自己的誠意，甚至能為此責罵自己兄弟。

    不領(lǐng)陳平和的情也是戰(zhàn)略，孟翔有意對陳平和冷淡，讓兩人陷入冷戰(zhàn)，

    如此孟翔午休時才能抽身去處理與王齊之間的誤會。

    為了甩掉陳平和這個連體嬰，孟翔可說是費了不少心力。

    上午第四節(jié)下課鐘響起，陳平和習(xí)慣性地要找孟翔去打菜，

    轉(zhuǎn)過身卻看到面無表情的孟翔，陳平和心都涼了，自己默默排隊盛飯。

    王齊一如往常地跟幾個哥們走出教室，不是要去福利社，就是去偷抽菸。

    孟翔很快吃完中餐，午休鐘還沒打，就先到了社團教室。

    遲到了五分鐘，王齊打開社團教室的門，身上的菸味比平時還要重，

    大概是想藉著抽菸來壯膽，此刻的心悸已經(jīng)分不清到底是尼古丁的影響，

    還是純粹緊張的情緒。

    「嗨，王齊。」孟翔主動打招呼。

    王齊低著頭，視線回避著孟翔，「恩?！?/br>
    「你的信我看了，我原諒你，你找我出來還有其它事想說嗎?」

    王齊抬頭看了孟翔一眼，孟翔微微笑著。

    「我...你的傷還好吧?」

    「恩，沒事了?！?/br>
    難得一個小惡霸會有扭捏的時候，「那個...對不起?！?/br>
    「我原諒你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們之間本來就沒過結(jié)?！?/br>
    「不然你也打我一拳吧，用全力打!」王齊從窗邊走向孟翔。

    孟翔搖搖頭，「這樣不會讓我比較快樂。」

    「可是...你為什么要這樣?不還手，也不向老師告發(fā)我?！雇觚R語氣有些激動。

    「因為我沒得罪過你，因此你沒理由與我為敵。這樣說來，我們之間不過就是誤會，既然是誤會也就不需要還手或把事情鬧大。」

    有聽卻沒有懂，王齊的思緒無法理解孟翔的觀點。

    從小王齊就只知道以牙還牙，只有拳頭能保護自己、為自己發(fā)聲。

    正當王齊絞盡腦汁時，

    一路尾隨孟翔到社團教室并在后走廊偷聽對話的陳平和憤怒地走進教室。

    「原來是你這傢伙!」一把抓住王齊的領(lǐng)口，兩顆扣子被扯了下來。

    「我在跟王齊說話!平和，這是我的事，請你尊重我的處理方式?！?/br>
    陳平和憤怒地喘氣，緊緊抓住王齊領(lǐng)口的右手爆出青筋。

    僵持了五秒，陳平和推開王齊，王齊向后倒退三步，撞上課桌椅。

    「你應(yīng)該讓他打我的。」王齊低著頭。

    陳平和抓起一把在旁的椅子，「這是你自己說的!」

    椅子被高高舉起，王齊緊閉雙眼，孟翔卻插身擋在王齊前。

    孟翔直視著陳平和，「你萬一打死人怎么辦?」語氣平穩(wěn)冷靜。

    「為了你，值得!」

    「別拿我當作你亂發(fā)脾氣的藉口!如果你真的為我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誤，你覺得我的心情會是如何?請你輕輕放下椅子，樓下的班級還在午休?！?/br>
    孟翔很嚴厲卻沒有發(fā)怒，堅定的眼神壓制住了暴怒的陳平和。

    「抱歉，你的鈕扣我會幫你逢?！姑舷钃炱鸬袈涞厣系目圩?。

    王齊伸手接過來，「沒關(guān)係，家常便飯了，我能自己修?！?/br>
    陳平和找了一張桌子，很不滿地坐在上面旁聽。

    「王齊，我問你，你為什么要敵視我?」孟翔想幫王齊釐清自己的心。

    「大概...我也不知道。」王齊沒臉說出自己羨慕、忌妒。

    「干!不知道還動手打人，下次我也無故揍你!」陳平和忍不住飆出贓話。

    孟翔拍拍王齊的肩，「其實你心里知道原因，但你并不討厭我，對吧?」

    王齊把頭轉(zhuǎn)到側(cè)面，眼神凝視地上，「恩?！?/br>
    「既然這樣，我們做朋友吧?！姑舷栌H切地微笑。

    王齊轉(zhuǎn)過頭望著孟翔的雙眼，表情有些錯愕，

    嘴型好像想說些甚么，卻找不到表達的言語。

    陳平和更是緊皺著眉頭，大概覺得孟翔出了什么毛病。

    「同學(xué)一場，不交個朋友不是很可惜嗎?」

    表情從錯愕漸漸轉(zhuǎn)成又驚又喜，王齊終于放下心里的疙瘩、

    能直視孟翔的雙眼，「謝謝。」

    純真的十五歲，有誰是真的壞人呢?

    年少時的我們，不都是如此純粹地生活、交友，

    一句真心的道歉就能挽回、創(chuàng)造許多友宜，沒心機、沒算計。

    那天放學(xué)回家，兄弟倆慢步走在人行道上。

    陳平和似乎還沒想透孟翔為什么要以德報怨，這口氣怎么能嚥下?

    孟翔突然開口，「平和，今天對不起，我對你太兇了?！?/br>
    「你兇我?」陳平和一臉茫然。

    「我對你拍桌啊。而且你想和好時我也沒給你面子，請原諒我?！?/br>
    立馬搭上孟翔的肩，「哈哈，我都忘記有這事了!」

    兩人搭著肩又走了幾步，

    「你今天對王齊這么溫柔，卻對我如此無情...不會是變心了吧?」

    「我是同情他，開學(xué)時我向簡老師詢問了王齊的家庭情況?！?/br>
    「老師怎么能跟同學(xué)說其他同學(xué)的私人資訊?」陳平和疑惑。

    孟翔點兩下太陽xue，「動動腦，表示關(guān)心同學(xué)，自然能套出話?！?/br>
    「怎么套話?」

    「先從王齊的行為模式去推測背后的因素，用關(guān)懷式的問句向班導(dǎo)提出假設(shè)，如果猜對就能從老師那里得到更多情報，即便猜錯也會獲得老師的正確資訊，畢竟老師的天性就是為學(xué)生解答?！?/br>
    陳平和摸摸下巴，「原來如此...你該不會也是同情我的家境才跟我交往的吧?」

    「怎么可能，我當然是為了你的rou體?！姑舷栌昧δ罅岁惼胶偷钠ü删团堋?/br>
    夕陽下的追逐、兄弟間的喧嘩，簡單的幸福卻讓人越是深刻。

    隔天王齊很自然地開始親近孟翔，不到兩個禮拜，王齊就像變了一個人。

    小孩子抽菸就是為了耍帥，實際上也沒菸癮，王齊就這樣戒菸了。

    受到王齊的影響，其他小跟班也都慢慢學(xué)好，班上風(fēng)氣提振許多。

    雖然一開始陳平和時常吃醋，但孟翔會在陳平和留宿時好好補償，

    深夜表達自己的情意，多給陳平和一些安全感與身心的滿足。

    王齊交到了能聊心的好友，雖然只有國三這一年實際共處，

    但這一年王齊時常找孟翔吐露心事，兩人關(guān)係直到出了社會都很好。

    班上同學(xué)雖有些訝異，兩個從來沒打交道的人竟然能變成好友，

    不過國中生似乎腦袋都不太復(fù)雜，很快就見怪不怪。

    原本的男廁吸菸團解散了，都跟隨王齊加入孟翔與陳平和打球的行列。

    雖說多數(shù)國三生下課不會跑球場，但自從孟翔他們團員增加了，

    幾乎每節(jié)下課都相約打球，就算時間只夠每人摸球兩下也高興。

    王齊把原先買菸的錢拿來買福利社的零食、飲料請大家，

    家境較優(yōu)渥的孟翔也時常從家里帶點心與大家分享，

    陳平和則提供自己心愛的籃球，一群哥們怎么看都不像有壓力的考生。

    所有于本班授課的老師都很高興，這些不時鬧事的孩子終于有所改變，

    即便還是不愛讀書，但只要能從事健康的休間活動、與同學(xué)和樂相處，這樣就足夠了。

    第一次月考結(jié)束，王齊雖然沒任何進步，卻沒提早交卷也沒睡覺，

    看起來像是有在認真作答，但有沒有看懂題目就另當別論了。

    孟翔依然位居榜首，而陳平和也前進三年級榜單的前三十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