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萬里常春] : 第五章[極盡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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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個女人跑到老涓家里來找老涓,那女人荊釵布裙,容貌卻相當美麗。老涓雖然這幾天心情很不好,但一見美女,就好聲好氣地問道:「姑娘找我有何貴干?」。 這女人就是西施,昨天打定主意后,就傾其囊中所有設(shè)法買了一襲女袍。那袍子雖然破舊了些,倒還算乾凈。然后尋了個僻靜無人之處,施展「一炁化千相」心法,把自己變成了個漂亮女人。由于她決定低調(diào)一點,所以只是變得普通漂亮,而不至于太漂亮。當然;跟她本尊的絕世姿容相較起來,就有如云泥之別了。 西施微笑點頭,算是見過了禮,然后說道:「妾身來找涓老闆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這個…」,話音一落,就舉腳去踩擱在地上的一張石凳。她的動作很輕松,全然不費力氣,就見那石凳無聲無息地陷入地下,凳面直與地面齊平。 老涓瞧得目瞪口呆,心想這是什么功夫,他不要說沒見過,連聽都沒聽過。這時聽到那女人的話聲,她說道:「不好意思,涓老闆,我這第一件事就是向您顯顯功夫,好叫您以后不敢來欺侮我。」。 老涓聽得一頭霧水,心想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我又干嘛要去欺侮你了?他想是這樣想,但懾于西施的威勢,卻也不敢頂嘴,只能傻楞楞地望著她。 西施接著說道:「至于第二件事嘛…嗯,是這個…」,只見她盈盈襝衽,指扣蘭花,玉臂輕舒,翩翩跳起舞來。這起手勢既優(yōu)雅又高貴,就像她正在宮殿里要為君王獻藝似地。 西施如凌波仙子般地蓮步飛舞,就在儷影搖光、花落繽紛之間,她輕啟朱唇,唱出了一曲吳越情歌,唱得宛如黃鶯出谷、天籟繞樑。就在老涓回腸盪氣、魂飛天外,全然不覺西施已經(jīng)表演完畢的當兒,就聽到那銀鈴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涓老闆,妾身的歌舞還行嗎?夠不夠資格隨著您的班子演出呢?」。 老涓回過神來,心想:『夠不夠資格?開什么玩笑?這根本足以顛倒眾生、風(fēng)靡天下了!』,他吃吃地道:「這…那…姑娘的意思是…」。 西施接口說道:「妾身的意思是要跟您的班子表演。不過,我既非您的奴隸,也不想當您的僱工領(lǐng)工資。妾身打算和涓老闆合伙,二八分帳,演出收入我二您八…還有,妾身的食、宿、服裝、脂粉都得算在班子的開支里。如何?」。 老涓拼命點頭。 西施開心的笑了,說道:「喔,對了,妾身姓『施』,名…嗯…」,這才想起還沒給自己取個名字。她想了想,低吟道:「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女尸,化為?草,服之媚于人(註一)…」,然后抬頭說道:「妾身以『瑤』為名,就叫我『瑤姬』吧!」。 …… 瑤姬一出世演出旋即大紅大紫,炙手可熱,不過這不用說也能料到。她在忙于演出之馀,還創(chuàng)作了許多新曲子。這些新曲比“新聲”更加動聽、更加豐富,事實上它們在旋律、音程、節(jié)奏、和聲、結(jié)構(gòu)、曲式、紋理各方面都有革命性的超越,可以說是“新新聲”。 瑤姬絕對不是什么樂圣、樂神、超級音樂天才,她發(fā)明不了這些,這些成就其實是隨后兩千多年全體人類音樂演進的集成。當然,這來自她體內(nèi)“另一位”的記憶。 因為二十年來,西施曾不計其數(shù)的“偷窺”陳香鳳記憶,日積月累就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F(xiàn)在西施無時無刻心里想的都是音樂,念茲在茲之下,就不知不覺地觸發(fā)了陳香鳳的記憶。這樣的情況,西施并沒有清楚的意識到。或者略有所覺,卻也不怎么在意,反正同是“一個人”嘛! 所以瑤姬的“創(chuàng)作”其實都是兩千多年后的中外名家作品,但她并沒有多想為什么這些旋律會自動就從腦海中涌出,當然更不會考慮到侵犯版權(quán)的問題。 當然;當時的樂器是演奏不了那么復(fù)雜的音樂的,所以瑤姬又“發(fā)明”了許多種新樂器。 除了音樂,服裝也是同樣的情況。因為西施心心念念要穿得漂亮一點,所以陳香鳳的記憶又來發(fā)揮作用了。要知陳香鳳身為世界首富的妻子,在時裝上耳濡目染的眼界自然極高,并且有機會親炙頂尖大師如香奈爾(註二)、圣羅蘭、馬克波漢(註三)、范思哲(註四)等人的指導(dǎo),加之本身的天份與興趣,實已練就了一等一的服裝設(shè)計與製作本領(lǐng)。 古時候的服裝剪裁是平面的,不考慮服裝的三圍尺度、側(cè)面構(gòu)型以及上下起伏的變化,就只將布料分為前后兩片縫合而成。而且千篇一律都一個樣子,全無設(shè)計可言。若要考究些只能在質(zhì)料與綴飾上做文章,弄的花團錦簇地就算是華服了??墒且坏┪魇㈥愊泺P的記憶當成了自己的記憶,那么她的服裝品味也就被“陳香鳳化”,實在無法滿足于那些土哩叭嘰的衣服。 瑤姬做的新式服裝并沒有露這兒露那兒的,還是按照當時的善良風(fēng)俗標準,該遮住的地方都遮住了,但一眼看去就是全然的顛覆,直像是另一個世界來的。首先她將平面剪裁改為立體剪裁,現(xiàn)出了肩、胸、腰與臀的曲線,并且有了側(cè)面的造型。同時她去掉了繁復(fù)華麗的綴飾,而改以素凈簡潔的風(fēng)格,來突顯衣料本身的質(zhì)感與造型線條的美感,塑造出自然、優(yōu)雅、流暢的視覺效果。同時為了身型曲線的表里如一,她也“發(fā)明”了胸罩。這玩意兒不只使身材更加好看,而且戴上了既俐落又舒適。 …… 時光匆匆,瑤姬投身舞臺事業(yè)一眨眼便是九年,來到了周貞定王二十六年;衛(wèi)敬公二十二年,或公元前443年。是年西施五十六歲,瑤姬自稱二十六歲。 這年老涓死了,他的兒子對經(jīng)營歌舞表演毫無興趣,就把這班子賣給了瑤姬。老涓的兒子很客氣地開了個瑤姬出得起的價錢,但附帶條件是新老闆得把班子搬到別處去,他要收回他們家的宅子。 經(jīng)過考慮,新老闆瑤姬決定乾脆遷離衛(wèi)國的帝丘,把班子搬到宋國的陶丘,另起爐灶。 陶丘的地理位置本來就居于中原的中央,再加上西施的亡夫夫差疏濬了菏水(註五)之后,陶丘就成為水陸交通樞紐,四通八達,引來萬商云集,熱鬧了起來。而且這個勢頭還方興未艾,它成為天下最繁華的大都會應(yīng)指日可待。 陶丘這種熱鬧滾滾、物慾橫流的商業(yè)大都市,自然是發(fā)展娛樂事業(yè)的最佳去處。不過瑤姬買不起市中心的房子,于是就在市郊購置了一座莊園,做為「施家班」歌舞團的根據(jù)地。她帶著班子先安頓了下來,再俟機進城大展身手。 施家班的莊園就座落在天下墨者總道場的隔壁。 瑤姬并非故意要跟墨者做鄰居,只不過陶丘四郊正在出售;而且她也買得起的,也就只有那塊地了。那墨者道場設(shè)立在該處已有十年,當初墨家鉅子墨翟選中這兒當他的總部,也是看中陶丘四通八達,便于向天下傳播他的學(xué)說,而落腳市外郊區(qū)又能鬧中取靜,適于他講學(xué)授徒。 于是問題來了,因為墨翟大鉅子是極度反對音樂的,他甚至一聽到音樂就要掩耳回避,可是施家班在家里總不能不練琴練唱吧? 這個問題的解決之道,似乎只有施家班搬走,或者墨道場搬走。但幾經(jīng)交涉,雙方誰都不肯讓步,因為無論施家班還是墨道場,都找不到其他適合的地方可以搬過去。 墨翟是當代名動天下的大人物。他聲望崇隆,論學(xué)術(shù)地位已超過了老子,而與孔子比肩。他的門徒遍及天下,不下萬人,單單追隨在他身邊的就有六、七百人。而且,他還是天下頂尖的劍術(shù)高手,無論比武還是拚命都從來沒輸過。這樣的人物自然愛惜聲譽,絕不肯欺侮弱小,強迫人家搬走。不過卻有那年輕氣盛的弟子一時不忿,就跑去隔壁sao擾人家了。 這名不懂事的弟子叫「曹公子」(註六),他從隔壁搗蛋回來,就跪在老師面前認錯領(lǐng)罰。 墨翟端坐堂上,即使是坐著也能看出他身材十分高大。他五官輪廓鮮明,十分英俊。眼神明亮而深邃,蘊含了無窮的智慧。他的儀態(tài)氣度、舉手投足,俱散發(fā)著無與倫比的氣概與獨一無二的魅力。他今年三十七歲(註七),無論體能、智力與人格,都正值人生最顛峰的狀態(tài)。 墨翟責備了曹公子,還說道:「…你竟然掛著劍去吵鬧,那不是讓人家心生畏懼嗎?」。 曹公子喏喏稱是,并說道:「師父,那個施老闆好像并不害怕吔!她還從弟子腰間取走了配劍,弟子擋不住也躲不掉,就眼睜睜看著她一伸手就將劍奪去,并且在劍身上寫了字…用手指頭寫的…」。 (註一)這段文字摘自《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 (註二)香奈爾,gabriellebonheurel,時尚設(shè)計師,香奈爾品牌創(chuàng)立人。 (註三)馬克波漢,marcbohan,時尚設(shè)計師,克麗斯汀?迪奧首席設(shè)計師。 (註四)范思哲,gianniversace,時尚設(shè)計師,范思哲品牌創(chuàng)立人。 (註五)菏水即今位于山東省西南的萬福河。 (註六)曹公子見于《墨子?魯問》。 (註七)本書依徐希燕《墨子生卒年考》的結(jié)論,設(shè)定墨翟生于公元前480年,卒于公元前3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