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萬里常春] : 第四章[潛龍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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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耳道:「至于『八九玄功』,那要天生受太清元氣化育之人才得修習(xí),不是人人能練的。你已是這世上碩果僅存的唯一傳人了,我當然會助你把它練上路的?!埂?/br> 李耳又說:「不過我沒時間慢慢指點你了,待會兒就用灌頂引導(dǎo)之術(shù)帶著你練一遍。如此身體力行,許多問題不用我解釋你自然就懂,而且想要忘掉也不容易?!?。說到這兒,他傷感的說道:「看來你師父還沒練到這等境界,功力不足以施展灌頂引導(dǎo)之術(shù),否則她也不會叫你跑來找我了?!埂?/br> 要知內(nèi)家真氣無形無質(zhì),任何人練的真氣只能留著自己用,是不可能移轉(zhuǎn)給他人的。李耳為西施灌頂導(dǎo)引,雖不能把自己的百年修為讓渡于她,但這樣手拉手的帶著她練一遍,其效果要遠勝過在一旁耳提面命千百遍了。 李耳說干就干,他神色一肅,輕喝道:「夷光聽好!攝心靜慮,默誦法訣,內(nèi)視經(jīng)脈,仔細體會了。」,說罷,便將他那隻瘦骨嶙峋的大手按在了西施的頭頂。 良久之后,功行圓滿,李耳收功端坐,喝了口茶,呵呵笑道:「剛剛我已順便用八九玄功中的『一炁化千相』心法,把你變丑了一點,為你省卻些困擾,不然身上老黏著泥巴,那該多不舒服呀?以后待得你功夫練到家了,自己再變回原本相貌便是?!埂?/br> 西施聞言松了一口大氣,她已經(jīng)憋屈很久了。只見李耳起身走入內(nèi)進,不一會兒捧著一襲絺袍出來,對西施說道:「后院有一口井,你去那兒洗洗身子,換上這身乾凈衣服…嗯,那院子不會有人進去,放心慢慢的洗,我也要趁這時為你刻一封書簡?!?。 …… 西施梳洗后換好衣服,以吊桶里的水面為鏡,藉著月光映照打量自己,她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了一個中等之至的男子。所謂“中等之至”,就是一切都非常的中等,都落在人類各項指標的中數(shù)位置。她所變成的這個男人,容貌不丑也不俊,身材不高也不矮,體態(tài)不胖也不瘦,年齡不老也不小,家境不富也不窮,看起來人不笨但也并非很聰明,讀過一點書但也沒讀很多…如此等等,甚至于一個人能夠全方位的平常到這種程度,反倒有些不平常了。 西施回到書房,李耳也把書信刻好了,這是一封介紹信。 原來李耳自知陽壽將盡,而這個道場是晉公借給他的,他一死道場就會被收回,李注一家便要返回楚國老家。若是讓西施跟著李注一家走,雖然李注也不怕多一口人吃飯,但居家生活蕪雜,不利修道人清修,拖累了西施的功課。 于是李耳左思右想,給這前程遠大的好徒孫想出了個絕妙的修行之處。這封信是寫給魯國相國端木賜(註一)的。李耳與端木賜的師父孔子頗有交情(註二),與端木賜本人也是舊識(註三),他拜託端木賜在魯國的守藏室為西施安插一個書吏的職位。守藏室就是國家圖書館,而它的圖書管理員那可是天底下最安穩(wěn)又最清間職務(wù)了。 以端木賜的身分地位,要安插一個書吏當然絕無問題,只是此事得趕在李耳過世之前搞定。因為端木賜最重禮數(shù),他的老師孔子死了他都去守墓守了六年,若是等李耳死了西施才去找他,八成會被一腳踢出大門,叫她滾回去給她的師祖守喪。 當然;這些顧慮李耳都不會告訴西施,免得她心中憑添無謂的負擔(dān)。他只是把那封信交給西施,說道:「你拿著這封信去找魯國的端木相國,我在信中說你是你師伯李宗(註四)的徒兒『施光』,擅長整理典籍書冊,請他在魯國的守藏室為你安插一個職位?!?。 李耳笑了笑,說道:「那兒是個練功修行的好地方。再說;魯國守藏室藏書之豐天下無出其右,你大可趁便多讀些書。反正你的時間多得是,成天練氣使劍的也太過單調(diào),就以書冊來調(diào)劑生活、豐富心靈吧!」。 …… 半個月后,魯國守藏室就添了個最基層的芝麻官,名叫施光,不過也沒有人在意他姓啥名啥。他這個位子奉祿微薄,又全無油水可撈,絕不會有人來搶,所以施光一干就是十九年。有意思的是,竟然無人發(fā)現(xiàn)這無名小吏的相貌十九年如一,絲毫沒有變老。 十九年下來,西施的武功已練到了「玄鋒化渾」的境界。原來她的師父歐青將上乘武道造詣評定為五層境界,由入門到最高境界分別是「惟道集虛」、「北溟一羽」、「玄鋒化渾」、「撓挑無極」及「天地不言」。能夠練到「玄鋒化渾」之境,天下能與之抗手的人便已屈指可數(shù),而歐青這位武林至尊也才跨入「撓挑無極」之境。至于「天地不言」那可是武道的完美境界,只存在于理論上,現(xiàn)實中是否真有人能練到那種地步,恐怕很值得懷疑。 西施的武功進境之所以能這么快,這得歸功她不間斷地修煉「那若巴六瑜伽」。瑜伽術(shù)雖然不是武功,但能使人精神充沛、靈臺清明、身體健康,對于練武大有助益。 其實西施花在讀書上的時間還多過于練武,魯國守藏室中只要是尚值得一讀的書籍,都被她讀遍了。而且凡是她讀過的書,都能記得一字不漏。西施對于自己的記性變得那么好也很吃驚,她并不知道二十一年前在她腦中發(fā)生的那場記憶移植事件,同時也將她的記憶記錄做了一次最佳化重整,使她成為一名過目不忘的天才。 西施還發(fā)現(xiàn)她讀的某些書,“身體里的另一位”也讀過,然而其內(nèi)容不但略有出入,并且還加上了大量的註疏、釋例、???、辯偽。耐人尋味的是,這些書中內(nèi)容的引用參註,往往會牽扯出“另一位”讀過的其他書籍,而那些書她聽都沒聽過,連這個號稱天下藏書最豐的魯國守藏室也付諸闕如。這使得西施對“另一位”大起好奇之心,有事沒事便會去偷窺一下那人的記憶。 西施想說師祖叫我來這兒讀書,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書可讀了,再待下去也沒意思,而且俸祿微薄只能勉強糊口,也該另謀生計過過寬裕的生活了。于是她就辭了工作,把全部家當塞進個小包袱里揹上,拄著大有空明神劍,離開了魯國。 …… 這日西施來到帝丘,肚子餓的咕咕叫,雖然眼前就是一間大飯館,但錢袋就要見底了,只能在那飯館邊上的攤子買了一塊糗(註五),要了一碗水,就蹲在路邊吃將起來。她邊吃邊思忖著是不是該去山里去打些飛禽走獸,否則下一餐就不知如何著落了。 忽地隔壁飯館里有兩個人的交談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兩人距離她少說兩丈有馀,加之人聲吵雜,可是她卻能把那兩人說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原來那兩人其中一個叫「老涓」的要向另一人購買一名“女樂”,但那另一人卻似乎不想賣,獅子大開口開了一個天價,交易自然沒談成。 “女樂”就是歌舞女郎,她們的身分通常是奴隸,不過卻是很貴的奴隸。一名女樂得從她小時就開始培養(yǎng),使之能歌擅舞,而且長大了還得長的漂亮,這就很不容易了。 那時的音樂有兩類。一類是“雅樂”,曲調(diào)講究中平而肅莊,那是在廟堂上行禮如儀用的。另一類叫“新聲”,婉轉(zhuǎn)曲折而動聽,但由于被衛(wèi)道之士斥為亡國之音,故而只在民間流行。衛(wèi)國就是這種民間流行音樂的大本營,所以這種音樂也被稱為“桑間濮上之音”,「桑間」與「濮上」都是衛(wèi)國的地名。 原本新聲就只是樂器演奏,后來聽眾覺得不過癮,就將樂曲配上了歌唱,又后來大家胃口更大了,就乾脆弄來美女邊唱歌邊跳舞了起來。 這種流行音樂歌舞興盛起來后,就有那腦筋動得快的,成立了職業(yè)歌舞班子,收錢表演,大發(fā)其財。剛剛談話的那兩位,就都是歌舞班子的老闆。 不久前老涓班子里的臺柱女樂「小紅」被一個領(lǐng)主看上,強行買走了,老涓不敢不賣,只能懊惱那小紅何必長的那么漂亮。要知女樂不能不漂亮,否則觀眾不愛看,但也不能太漂亮,否則就難保不會發(fā)生這種事。 老涓手上還有兩名女樂,但都太青澀,撐不了場面,于是跑來向別的班子求購較成熟的女樂,卻遭到拒絕。因此悶悶不樂,滿面愁容地走出了飯館。 西施在一旁把這事聽了個明明白白,念頭一動,心想去吃吃這行飯有何不可,反正唱歌跳舞的事她挺拿手。甚至于不客氣的說,她要是天下第二,就沒有人能稱天下第一。 于是西施急急將糗吞下肚,一口喝乾了水,把碗還給老闆,就遠遠綴著老涓跟下去,直到看明白了他的住處。 (註一)端木賜即孔子的門徒子貢,當時在魯國當官,官職可能是相國。 (註二)孔子問禮于李耳,見《史記?李耳韓非列傳》。 (註三)《莊子?天運》提到子貢見老聃,不過這事也可能是莊子捏造的。 (註四)李宗是李耳的兒子,見《史記?李耳韓非列傳》。 (註五)糗是當時的一種乾糧。 (註六)《禮記?樂記》:桑間濮上之音,亡國之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