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過往 hait angwo.c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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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過往】 黎式問他,“你做乜嘢,咁夜才返來?” 他不想她知道太多,僅說,“傾生意?!?/br> 她用身體給他做支具,兩人貼得那么近,使黎式輕易地在空氣中捕捉到女性香水的味道,挑挑眉故意她說,“傾生意?在床上傾?” 烏鴉終于從她身上起來站好,皺著眉道,“你講咩???” “那么濃的香水,難道是你在用?”黎式無所謂他外面有多少女人,反而笑道,“其實你都沒必要下了她的床再返來,多麻煩?!?/br> “你再亂講一句,我就讓你下不了床”,他掐她腰間軟rou作威脅,告訴她一半實情,“晚上我?guī)话嗉毨?,抄了一個KTV的場子。” 原來不是去把妹,是去火拼,黎式撇撇嘴,嫌棄地評價一句,“野蠻?!滨`續(xù)zнàńɡ擳噈至リ:po18 烏鴉揉她的臉,“我都同你說實話,你呢,你站在這里想什么?” 她怕他把自己就臉上的護膚品都搓光,立馬去抓那只作惡的手,“我又冇要你同我講實話,系你自己要講嘅?!?/br> “駁嘴?” 他直接俯下身,左一下親在她耳后,右一下啃在她頸側(cè),一只手順著睡衣里側(cè)上游,另只手去解胸前的細扣。 “得得得我同你講我同你講?!崩枋奖凰挠职W又怕,只好說實話,“我在想南粵的事情?!?/br> 烏鴉的動作一頓,放過了她,語氣不太好,“又系那個女仔。上次你就因為她受傷,日日影棚醫(yī)院兩頭走。點,她就咁招你中意?” “系啊?!崩枋街苯映姓J下來,“因為我覺得,她同我都有點相似。” “像什么像。你眼睛有問題?!?/br> 她評他膚淺,“我?guī)讜r話是長得相似?” “那是什么?” 黎式?jīng)]有馬上回答,思考了一陣才開口,“南粵她系阿公養(yǎng)大,無了阿媽,阿爸都同無了冇兩樣。一個人好后生時,就出來揾銀,艱難是艱難過,但亦都從未放棄過希望。我見到她,總會想到過去的自己?!彼哪抗夥诺搅诉h方,好似在夜空中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便感慨叢生,“所以話,我就總是想多幫她一點,多為她想點。就好比那個時候的我,其實都好希望有個人,可以向我伸出友好的手,能拉我一把?!?/br> 烏鴉從未聽她說過自己的過去,也第一次聽她說到自己的家庭。他向來以為,她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全家人呵護著長大的千金小姐,可好似不是這樣,“你過去,過得很苦?” “那倒沒有?!崩枋叫χ鴵u了搖頭,過去的事情再難,也早就一概不論,“苦過一陣,不過,過了去就好?!?/br> 他回想起來,還是在荷蘭,黎式被剛剛綁來,那時候就能看得出她是個極為看重家人親情的人。但他似乎只知道她有外公,還有表哥謝聚,其他人從未有名。 “你父母呢?” 這句話一問出口,黎式便馬上面色一僵,整個人甚至都有些在顫抖,被她拼命壓制住。夜風吹過,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卻依舊說不出一個字。 烏鴉察覺她變化,似懂非懂,問,“不想說?” 黎式沉默了很久,最后看了面前的男人一眼,向他扯出一個習慣性的安撫般的淺笑,拉開陽臺的玻璃門,向里走。 “去瞓覺罷。我累了,明日都又要做嘢(工作)?!?/br> 他將手臂折起來做枕頭,面向天花板;她側(cè)著身,整個人蜷縮在一起。兩人一左一右,躺在床的兩邊。 烏鴉知道她沒睡,都不用看她的臉,都知道她在難過。 “阿式?!彼囍八?。 黎式良久都不應(yīng)聲,閉著眼睛佯裝熟睡。 面對她明顯的拒絕,烏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合上眼打算入睡??蓵r間滴滴答答過去,他神志越來越清晰,別說有什么困意,甚至清醒到連自己身體里哪根神經(jīng)在跳動都被感知。 而在寂靜的夜里,他似乎聽見她在啜泣。 是他讓她想起了過去不好的事情,但面對她的難過,他因不知情,因沒參與,便沒有任何對付的手段,這種無能為力讓他心煩到極點。 他沒有參與過她的曾經(jīng),有那么一瞬間,他在想,如果自己早點認識她,或許很多事情會不會不一樣。但僅一秒后,他便打消了這個可笑的想法。 再早一點?對不住,東星烏鴉,更加惡劣。 更加沒有參與到她人生里的資格。 十月季秋。鏡中月光的拍攝工作終于接近尾聲。等拍完最后這場戲,便劇終殺青。黎式照常早早到了現(xiàn)場,今天是外景拍攝,在一個靠近海灣的公園,如果選一個空曠的視角,就能看得見清晰的海岸線。 堤壩上一是條散步的長道,亞佐背靠著路燈,安靜地在抽煙。黎式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去最近的咖吧買了兩杯咖啡,過去和他說話。 “亞佐哥,今日咁早?”黎式提高手里的紙杯盒,問,“有無興趣同我飲杯咖啡?” 亞佐看到她過來,早就踩滅了煙頭,沉默片刻后點頭,“好啊。” 兩杯咖啡放在堤壩的矮墻上,他們面對面說話。 “這將近四個月的時間里,多謝你?!?/br> 亞佐沒受這份感謝,“我系大佬的人,你的事就系他事。我過來,或者在那邊,都算我份內(nèi)。” “點算份內(nèi)?”黎式不茍同他這種說法,“我是我,他是他。就算無他,我也能拍出這部戲?!?/br> “你話得對”,亞佐笑了笑,他不是第一天認識她,便知道她性格,“總之一切你滿意,我就足夠。” “我能滿意,一半功勞還不是要歸到你同南粵身上?!崩枋皆谔岬竭@個名字的時候,特別注意了下他的神情,但似乎還是沒什么變化,“講起南粵這個女仔呢是真好,亞佐哥,你同她都相處幾個月,覺得她人點樣???” “我沒多關(guān)注,戲演得可以。” “系啊,我都覺得南粵是有天分。冇演過戲,但演得一點不輸專業(yè)演員?!崩枋秸Z調(diào)一轉(zhuǎn),盯著對方繼續(xù)道,“但就因為如此,我也才擔心。她不識做戲的機巧,就唯有全身心投入進去,以局外人的身份,去體驗戲中人的人生及感情。你話說,是不是好危險?” 亞佐看著黎式的微笑,突然有一瞬間,莫名覺得她跟烏鴉有些相似:一剛,一柔,卻都有綿里藏針,直擊中心的本事。 他又緘默了好一陣,終于開口,“黎小姐,你明你意思?!眮喿艨戳艘谎凼直?,接著道,“離開拍時間都還早,唔知你有無耐性聽我講幾句話?!?/br> 黎式還以為他會回答對于南粵是什么想法,沒想到,他竟然同自己說起了從未提起的過往。 二十多年前,他出生在阿姆斯特丹的唐人街,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父親用五百美元買來的越南老婆。他原名其實叫Yazoo,因為母親講中文有口音,叫著叫著便從亞祖變成了亞佐。 父親沒有正經(jīng)行業(yè),什么工種都做過,但做得最多的還是倒賣。那個年代,把便宜的亞洲香料進過來,混雜一點劣質(zhì)草木再賣給洋人,倒是能賺到幾個錢。 母親是家庭主婦,生了一堆小孩。亞佐是最中間的那個,上面有兩個哥哥,下面還有兩個meimei。父親的收入雖然不穩(wěn)靠,可一家人如果拮據(jù)得過,這日子也能過下去。 但父親好賭。賭博無異于慢性自殺,金山銀山尚且擋不住洪水般的傾敗,更何況一個本就不富裕的多口家庭。 有一日,亞佐從華人餐館打工回來,母親告訴他,父親因為欠賭債沒得還,被人殺了。 后來,母親因為頂不住經(jīng)濟壓力,終于決定拋棄掉孩子。 上面兩個哥哥已經(jīng)成人,可以出去賺錢補貼家用。下面兩個meimei再撐兩年就可以嫁人,以換一筆聘禮。只有亞佐,因為是童工,就算給人打黑工,都會被克扣工錢。 社會是很現(xiàn)實的。死了老爹,又沒長大的孩子,當然是被欺負最好對象。 亞佐被母親拋棄在達姆拉克街的時候,才剛剛年滿十二歲。 他流浪,睡長椅,吃垃圾。后來實在餓得受不了就去偷盜,時常被商店老板抓住,再換來一頓頓毒打。 在快被打死的時候,嘴巴里還死死咬著偷來的面包。 再后來,他的偷盜技術(shù)更加熟練,就不再去偷食物,開始去偷有錢人的車標。直到有一天,他剛把一輛豪車的車標扣摳下來,就被車主的下屬抓個正著。 而這車主,正是荷蘭頂級黑幫德雍家族H門的門主:考伯特·德雍,也是引他入這條道的第一位東家。 亞佐被帶走,學習一切殺手應(yīng)該學習的東西,再苦都沒多說過一句。 他身手好,槍法準,還自學了粵語和日語,成了精通四門語言的人才。因為業(yè)務(wù)能力出眾,十八歲那年,被考伯特親批,入德雍H字門下,成為首席槍手之一。 1989年。也就是四年前,烏鴉去荷蘭開拓地盤,和考伯特產(chǎn)生利益沖突,亞佐奉命刺殺,卻失敗而歸,這也是他執(zhí)行任務(wù)以來的第一次敗北。 話說到這里,黎式也突然想了起來——她和烏鴉的第一次見面,在酒樓的后門,在那個垃圾桶里。原來,他當時在躲避的人,是亞佐。 人生真的奇妙。多么無關(guān)的人,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后,都能相識,走到一起,面對面傾過去。 他刺殺烏鴉失敗,考伯特又不知輕重,在華人街引起亂斗,鬧得滿城風雨。事后警方追查,家族壓力下來,考伯特便交了亞佐出去頂包。 蹲了幾年監(jiān)獄出來,因記恨老東家,他單槍匹馬幾番尋仇,屢屢失敗后遭到了德雍家族的追殺。 機緣巧合下,走投無路的亞佐碰上了謝聚,有了一個可以棲身的地方。謝聚的本事不如亞佐,但因有恩,當年H字門下的王牌,甘愿跟著謝聚做個小弟。 九二年,烏鴉再次踏足荷蘭,去追回被偷竊的白貨,調(diào)查到了謝聚的頭上。再后面的事情,就算不說,黎式也都知道了。 謝聚、亞佐,都落到了烏鴉的手里,連她,也再不得自由。 他在江湖上有個花名叫做五指雙刀。 黎式只當是因為他耍雙刀快準狠,但她不知道的是,黑色手套下,隱藏的是斷指上接軌五根鋼制的手指。 三根手指是烏鴉剁的。就當是還當年暗殺的那一槍。 還有兩根,是他過檔東星的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