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間動物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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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坐在福特t型車里,望向窗外,雖然是自小熟悉的街道,但阿道斯有種不太真切的感覺,畢竟就在昨天,他才親身感受了十九世紀末的倫敦街道,煤氣的煙塵薰染著有著精巧藤蔓、小翅膀天使裝飾的建筑物、以及哥德式尖塔,但如今整個倫敦的市容就像回春的少女臉龐一樣雍容且雅致,涂抹著精緻的妝容,遠處教堂的古雅的石砌拱門、水鑽似的尖塔在清晨的薄霧間緩緩浮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近一百年的煤灰沐浴后,英國終于通過新空氣污染防制法,嚴格的控制工廠排放黑煙,在半個世紀前那滾滾濃煙燻染著城市與肺葉時代終于終結(jié),尤其當行駛過一片白樺樹林的小徑時,那雪白的樹皮在朝陽的洗浴下閃亮著潔白的色澤,地衣也附著于樹上生長。 「這輛車行駛的感覺真平穩(wěn),好像行駛在云端一樣?!拱⒌浪谷滩蛔》Q讚道。 「這款t型車是美國嶄新的車種,是第一款以工廠流水線來製造,有別于傳統(tǒng)的手工,但雖如此,它本身在車型的細節(jié)與內(nèi)部構(gòu)造的製作上卻都十分精細,呈現(xiàn)一股簡練的藝術(shù)感,我認為t型車的發(fā)明足以代表一種新紀元的降臨,標示工廠流水線的效能與產(chǎn)品價比性遠遠超越傳統(tǒng)的手工製作,價格低廉又有效率,便利的交通不受限為貴族的權(quán)利,即使是小康之家,也能輕松購買一輛?!?/br> 「依你這樣說,應當慶祝為吾主福特元年了?!拱⒌浪剐α说馈?/br> 「真有趣,你前日也說過一樣的話!只是那時你看起來像是第一次搭乘汽車,還不斷的問這問那呢!」郇和道。 看來自己與祖父果然在許多地方都極為相像呀!只是不知道當祖父坐上汽車時的體驗,是否如同羅伯特一樣,被驚駭與恐懼給淹沒了。 當郇和帶著阿道斯來到現(xiàn)場,尸體已經(jīng)被取下放置在一旁,以白布蓋起,由于短短兩天便出現(xiàn)了兩名死者,人間動物園區(qū)內(nèi)雖然彼此的語言不通,但這樣的恐懼依舊超越了種族與膚色,以瘟疫的姿態(tài)壟罩。 此處林相單一,主體是蘇格蘭雪杉,走至一株高聳挺拔、年歲約莫有近百年的雪杉前抬頭眺望,視線所及處的粗大枝干以手臂著姿態(tài)延伸,并四面八分開展出新生的枝椏,有些衰老腐朽,而有些卻枝繁葉茂,在一處y字形的枝椏還殘留著一截用來懸掛的電線,從高度來看死者應當是被懸吊在五呎的高度。 接著阿道斯來到一旁,正要拉起白布之際,一名員警阻止了他,但此刻郇和上前道:「不要緊的,這位赫胥黎先生是優(yōu)秀的醫(yī)生,是我請他來協(xié)助偵查的?!褂捎谏碡撫t(yī)學常識又嫻熟多種原住民的語言,為了調(diào)查方便,郇和便被邀請參與警方的調(diào)查行動。 此時他也聽見另一個大嗓門聲響,一名戴著黑色高帽、條紋燈籠褲下唇留了一撮小鬍子,但脖子卻綁著紅綠黃三色領(lǐng)結(jié),以南美金剛鸚鵡姿態(tài)走來道:「這不是赫胥黎先生嗎?昨天都虧了你的幫忙發(fā)現(xiàn)尸體呢!今天又是聽到了消息所以前來現(xiàn)場偵查的吧!但可惜,這次可能沒有什么你發(fā)揮的機會喔!我本來還很期待看看你宛若福爾摩斯大偵探的推理呢!但是我已經(jīng)抓到犯人了,只要經(jīng)過審訊后交代具體的作案流程后,就可以結(jié)案了。這可真是叫人遺憾呢!」這人正是警察廳長胡立克,算來和阿道斯也是老相識了,之前的法醫(yī)老查理因為和赫胥黎家族相熟,阿道斯也曾幾次出入案發(fā)現(xiàn)場陪同老查理驗尸,做出準確的偵查與推理,雖然推理的結(jié)果最終都是直接告知胡立克讓其快速破案,而阿道斯也樂得躲在幕后無須出面。 「這是什么圖騰呢?」阿道斯沒有回答胡立克,而是轉(zhuǎn)向頭問向郇和道。 「這個交疊形狀線條是青蛙圖騰,那是來自于清國西南邊陲的納西族,當?shù)氐娜诵欧顤|巴教,在其信仰里青蛙是很重要的自然之靈?!?/br> 「從水中的魚到兩棲類的青蛙呀!」此刻阿道斯不斷的前后行走,像是在思考什么喃喃道。 就在此時,幾名警察抓著一名穿著著馴鹿皮製成的阿莫蒂的女人,頭上戴著羽毛和海象牙做成的裝飾,不斷掙扎并發(fā)出掙扎的呼叫,可惜周圍沒有人聽得懂他的語言,胡立克對著一旁的員警道:「在這個女人居住的一格魯(冰屋)之內(nèi)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和懸吊尸體相同的電線,加上死者就是這個女人發(fā)現(xiàn)的,她可疑性最大,郇和先生已經(jīng)從尸斑和腐壞程度確定了尸體的死亡時間了吧!就是昨天下午五點之后,我問了動物園的管理員,這段時間正巧沒有人可以證明這女人在哪里?就是沒有不在場證明,我推測是這個女人將死者誘拐來后殺了死者,然后又假裝路過發(fā)現(xiàn)?!?/br> 這段推理委實令人發(fā)噱,郇和趕緊上前道:「不能這樣說吧!而且所謂的殺人動機又是什么呢?」 「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了,這女人是一名巫師,殺害死者并斬首便是來自于她們部落的習俗,和印加那些野人一樣,要抓活人獻祭,因此在這里舉行儀式,要知道這里可是人間動物園之外,據(jù)規(guī)定,她們是不能任意離開的,除了殺人棄尸,她有什么理由偷偷來到這里呢?」 郇和皺眉,逕自走向那名婦女面前,以因紐特語說了一段文字后掉頭道:「我剛剛已經(jīng)詢問過了,她是薩滿,能夠與自然溝通,因為她感覺在水晶宮之處的山林里有一股邪惡的靈作祟,因此她帶了一些部落具有守護儀式的法器,想來此進行驅(qū)邪和凈化,才會意外看到了尸體,而且她說據(jù)她所知,這里的邪靈還存在著?!?/br> 「我的天呀!您怎么會說這樣的話呢!以科學之名,這簡直是胡說八道?!购⒖说馈?/br> 眼見郇和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轉(zhuǎn)頭望向阿道斯企圖想要尋求一點支援,但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阿道斯已經(jīng)不見人影,四處逡巡后只見道路盡頭的小山坡處,阿道斯自幾棵高大的蘇格蘭冷杉間走出來,踩過開滿三葉草的土地間指著后方一處漂浮的褐霧道:「找到了,另一具尸體?!?/br> 一聽見此語郇和趕緊衝去,其馀人等也迅速跟在其后,只見數(shù)百隻的眼蝶聚集處,暗褐、枯葉、深藍色恍若火焰的孔雀綠……,當各種不同的環(huán)紋:蛇眼紋、琥珀環(huán)、擬態(tài)環(huán)……同時開啟之際,像極了梅杜莎的凝視。 「我的上帝?這是怎么一回事?」晚到的胡立克見到此種景象忍不住驚駭?shù)馈?/br> 拿起棍子將上方的眼蝶給驅(qū)趕離去,阿道斯解釋道:「眼蝶有食腐性,這是為了攝取維持生命所需的鈉,只要森林出現(xiàn)動物的尸體,便會聚集眼蝶來吸食腐敗后流出的汁液?!?/br> 當眼蝶驅(qū)散完畢后,如同撥云見日后的地貌,露出完整的無頭尸體,阿道斯上前檢查,和之前懸掛在樹上的尸體一樣,有相同的青蛙圖騰.但這次被害者卻是一名女性,yinchun可見生產(chǎn)過的撕裂傷,骨盆處有小小的突起,看似一名孕婦。 接著阿道斯走向那名女人面前,面向郇和道:「可以請你幫我翻譯,請這位女士分別抬起兩隻腳?!闺S著女人先后抬起左、右腳,阿道斯蹲下仔細端詳了一番后,便對著胡立克道:「基本上應當可以排除這個女人的嫌疑了,先別說以死者至少兩百磅的體重,一個女人要把尸體懸吊在樹上不大可能之外,最重要的是這女人的鞋底并沒有三葉草的痕跡?!?/br> 「你這樣說太武斷了,作為細心的兇手,他說不定在回去之前就將鞋子給洗乾凈了。」 「懂得像野獸一樣消滅自己在泥土上的蹄印,卻忘了要優(yōu)先將兇器給處理掉,這個邏輯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吧!」阿道斯毫不客氣道。 見狀胡立克一時反應不過來,就在此刻,那女人突然呈現(xiàn)了酒醉一般的神態(tài),整個步伐凌亂起來,身體也東倒西歪,口中吐出一連串咒語似的歌謠,接著竟開始跳起舞來。 「這……女人究竟是在做什么?」胡立克望向郇和問道。 「這不好,這女人是個薩滿,她正在發(fā)動詛咒?!?/br> 「什么狗屁詛咒,在科學面前,這全是胡說八道?!乖掚m如此,但胡立克的身體卻誠實向后退了數(shù)步。 郇和面色凝重道:「在因紐特人的部落里,女性薩滿具有強大的靈力與咒力,可以召喚天地山川的靈,若被祂們盯上,除非死亡,無法停止……」 「你說什么?」胡立克忍不住顫抖起來,周圍員警也感受到相似的恐懼立即放開了手,女人拿出了鈴鼓與木槌,開始跳躍且吟唱出遙遠的歌謠來,眼神顯得迷離而狂喜,像是一隻行走的神鹿,隨著她將木槌指向胡立克,后者一個背脊發(fā)涼跌坐在地上,隨即踉蹌起身領(lǐng)著手下離去。 「你是欺騙胡立克的吧!這位女士此刻并不是在發(fā)動詛咒?!拱⒌浪沟?。 郇和笑了一下道:「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作為薩滿,她正在舉行凈化的儀式,她說此刻邪靈蠢蠢欲動,若不驅(qū)邪,此后狀況會一發(fā)難以收拾?!?/br> 眼前之人約莫跳了十幾分鐘,當儀式的終了,那女人突然來到阿道斯面前,喃喃說了一串黏濁的語言,像極了神諭,郇和見狀解釋道:「她說她僅能暫時阻止,卻沒有辦法遏止邪靈繼續(xù)殺人?!?/br> 這話不意外,雖然尚未有任何證據(jù),但阿道斯直覺這應當是一場連續(xù)殺人事件。 此刻郇和又接著道:「她還說了:『她能感覺到你的體內(nèi)寄宿著兩種截然不同的靈魂,既古老卻又年輕,若要戰(zhàn)勝邪靈,得要是像你一樣具備狐貍的智慧與熊的勇氣之人?!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