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銅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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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就是我與雪姬所有的交集?!?/br> 疤臉女人說完端起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水喝了起來。陳年的濃茶入口極苦,余光中她看見對面的中年女人正若有所思。 “所以她是雪姬自盡的那天失蹤的。賜福旨意……是有問題嗎?” 聽見中年女子這般說,疤臉女人散漫的精神聚集起來。 本以為只是認識的熟人向她打探消息,原來這里面還有些隱情嗎? “你在找的是那個叫茗香的侍女?” “是啊。她是我業(yè)師的外甥女,去年入了宮就沒了消息。我剛聽你說起你去年就在灞國帝宮,所以與你打探一下?!?/br> “嗯,這樣?!膘F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不過以你們天工坊的人脈想找個人并不算難事吧?畢竟魔界的機巧器物大都出自天工坊,這些可都是皇室貴胄的最愛?!?/br> “話是如此說,但我只是個配料小工,專門給工匠們打下手的,哪里有機會認識這些大人物?” 疤臉女人聞言扯了一抹附和的笑容,喃道:“說的也是?!彪S即她拿起中年女子方才交給她的銅柬,仔細摸了摸其上的暗紋說,“博古書屋的銅書柬防偽做得極好,單這上面的暗紋,如沒有圖樣想仿制的一模一樣就難如登天,不消說材質(zhì)和做舊了。兩年時間,你完成的極好。其實以你的手藝,做工匠綽綽有余,為何不嘗試著晉升呢?” 中年女子苦笑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也沒啥志氣,能糊口就行。”說完這話她臉上的表情卻復(fù)雜起來。 見狀霧并未追問。對她來說王珍珍這樣的身份才更有利。即具有天工坊大工匠的手藝,又不受限于天工坊工匠守則能為她防制物品,她并不想放棄這種好處。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多給些報酬。 “令堂身體好些了嗎?”說著她拿出幾個油紙包裹,里面都是人界才有的草藥。這些草藥應(yīng)對魔族才會患的絕癥效果極好。不過,這些在人界非常普遍的草藥在魔界卻是奢侈品。通過正規(guī)渠道購買需要極高的價格,以王珍珍的薪酬自然付不起。霧便是看準(zhǔn)了這點,讓王珍珍心甘情愿地為她防制物品。 “謝謝。家母身體已好了許多。也難為你苦等兩年一直為我提供著這些藥草。都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卻是貨沒交錢卻一直花著。”王珍珍不好意思地笑著,看向霧的眼睛里滿含感激。霧卻冷著臉說,“只有你心安了,我要的東西才能做好,所以不必感謝我,我們確實是錢貨兩清的交易,只不過我選擇了分期付款?!?/br> 說罷霧站起身,準(zhǔn)備離開茶樓。 “這些藥草在接下來的三年里每月都會送到你家。如果有人向你打探起銅書柬,你知道該怎么回答?!?/br> “知道。錢貨兩清,我們沒有關(guān)系?!?/br> 王珍珍把感激埋藏于心,從此再不憶起這無名女子的事。 霧走出這間開設(shè)在街角僻靜處的茶樓。 靈乘的街景類似人界江南,水道行舟是重要的通行方式。 她找了艘輕舟躲進船蓬里。待她坐定,偽裝成一縷發(fā)絲的妖怪溜了出來,熟稔道:“我們現(xiàn)在就去嗎?” “是的。” “這些年我們?nèi)チ四敲炊嗟胤?。從鄉(xiāng)野村郭到帝宮王府,從人界到魔界,還是沒找到那個答案。說句難聽的,連我都覺得沒必要了。如果這次還是沒找到,是不是意味著一切只是巧合?” 霧沉默不語,皮rou不平的臉龐分外冷峻。 “事已至此,真相還重要嗎?找到神,這才是更緊要的事。”小妖怪接著說,“把重心放在尋找雷鳴地上吧?!?/br> 盡管塵泥怪陪伴法神萬年之久,可它對法神本體的所在知之甚少。唯一能明確的就是法神的雷電神力一定會導(dǎo)致周遭出現(xiàn)雷鳴地現(xiàn)象。這是他們尋找法神的唯一依據(jù)。 塵泥怪現(xiàn)在不知該對構(gòu)穗這個罪魁禍?zhǔn)妆в性鯓拥母星椤?/br> 它討厭她,可她似乎不完全有罪。而且這么些年相處下來,說一點兒不同情是假的。 她已為了掩藏通緝犯的身份親手毀去了自己的容貌——不僅是被仙界通緝,大變態(tài)這么多年也沒放棄尋找她——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毀去容貌都需要莫大的決心和意志。 “如果這次還沒找到記載神明禁制的證據(jù),就該承認這是巧合了。而且,這樣你是不是就會好受些?” 聽著塵泥怪的這些話,霧多年來三緘其口的話題被擺在明面上。 如果在由研究世界起源的學(xué)者們建立的藏書之地都沒找到記載法神禁制的文字,是不是就意味著魔界不可能有人知曉神的三道禁制是什么。 如果無人知曉,那她就不是被有心利用的那個,而是誤打誤撞破除了神明禁制之人。 塵泥怪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 “我想證明的不是自己沒被利用,也不是證明自己無辜,一切為巧合。恰恰相反,我要證明這一切都是人力所為?!?/br> “證明自己被人利用的確愚蠢?!?/br> 塵泥怪嘆了口氣道:“人都會為自己辯解。你倒好,偏要證明自己是錯的。還記得嗎?我說過神的禁制只有和他有想通血脈的人知曉,也就是如今的仙帝一脈。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那只有可能是仙帝一脈泄密?!?/br> 塵泥怪說完觀察了霧一陣兒,實在猜不透她怎么想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真相真這么重要嗎?不論是巧合還是不是巧合,一切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啊,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法神的本體去給他解開你那個yin邪的毒不是嗎!” 霧聞言臉上可算出現(xiàn)一絲別樣的表情。只不過這表情著實可怕,類似一種憤怒的惡。 “你說的是站在神的立場去考慮,不是我的立場?!?/br> 塵泥怪聞言硬生生氣出大小眼來。 “你什么意思?。∩癖荒愫K了,你救他,不,你向他贖罪是應(yīng)該的!” “贖罪是要辦的,最主要的是證明一切為人為。” “當(dāng)然是人為??!是你奶奶的下的毒啊!” 塵泥怪這些年跟著構(gòu)穗四處流浪,學(xué)會了帶家人罵人,進步非常迅猛。 “你不懂!”霧說完閉上眼不想再搭理塵泥怪的模樣。 塵泥怪把她眼睛掰開,“你到底幾個意思,給我說明白!” 霧墨黑色的眼睛根本看不見情緒,她把塵泥怪的手撥開說,“我是自由的?!?/br> 曾經(jīng),善惡是非主宰了她大部分人生。為了讓其他人過得更好她往往選擇做“對”的事情—— 比如為了喚醒白嬌娘北上尋找仙人。比如為了鎮(zhèn)荒海蒼生迫害了法神。 她被無形的手用善惡是非推搡著前進,在某一刻終于厭煩了這些。 “偶爾也想放松一下?!?/br> 就像把酈御按在椅子上那次,真得十分暢快。那種打破了規(guī)則的感覺,呼吸都是順暢的。所以這次也一樣。 贖罪可以。但更重要的是她自己。 她想知道那個真相。 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如果有一天她覺得罪孽和真相無所謂了,她希望自己可以坦然放棄。 她和八年前不一樣,已經(jīng)是個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的人。 自我存在善念,自我存在惡念,她就會做出任何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事。 “他可是法神,是被你害慘的神明!你怎么這么無所謂的樣子?” “沒有無所謂。我只是拿他當(dāng)我以外的其他人看待?!?/br> “你、你個只為自己的自私鬼!” “嗯,你說得對?!?/br> “你!” “我問你,”霧打斷塵泥怪接過話把道:“為什么我當(dāng)時會開解雪姬。” 塵泥怪噎住了似的,半晌憋說道:“我哪里知道?” “其實她死不死對我完全沒影響。她和我無利益,我為何要開解她?!?/br> “對啊,為何?” “不為何,只是因為我當(dāng)時想罷了。” “草……有病?!?/br> “所以你說我是個自私鬼似乎不太對,可我在你眼中確實是。當(dāng)我想開解雪姬的時候我就能去做。當(dāng)我不想把為神明解毒的事放在首位我也可以去做。這就是自由。” “你該慶幸我不是壞人。一個自由的壞人不會去救你的神。而且自由這東西只能以自己為標(biāo)準(zhǔn)。舉例子。雪姬想死可我勸她別死這就是成全了我的自由限制了她的自由。你想做的事和別人不想你做的事沖突,就像我把真相放在尋找神明之前,而你相反,所以自由只能自己把握。當(dāng)你的自由和別人的自由起沖突時,成全自己或成全別人總有一個是不自由的。那很好辦,成全自己?!?/br> “你這樣不顧及別人不怕遭報應(yīng)?” “遭報應(yīng)?等死就好了?!?/br> “你真不可理喻?!?/br> “呵呵,是啊。我只是不想再過被牽著走的人生?!?/br> 塵泥怪絞盡腦汁想找個邏輯把構(gòu)穗辯倒,結(jié)果把自己腦子想得一團亂糟。 “你把我放了,我要自由,我自己去找法神大人?!彼艞壛?,直接擺爛。 “不可以?!?/br> “怎么不可以?你那套我認了,給我自由吧。” “不可以。因為我也要找他?!?/br> “等你找到神要受多少折磨?” “總比不找好。而且你就算找到了不還是需要我來解毒?” “你……有??!” 兩個妖怪一來一回地說著不消片刻就到了博古書屋。 銅柬很好地通過了檢測,霧進入其內(nèi)開始不知白天黑夜的搜尋。 幾日后她終于確定自己要的答案并不在這兒。那這世上大概只剩兩個地方可以解答真相——一處是仙界皇室一處是他。 多年未見你還好嗎?問槐。 “看來我們又要回到灞城了?!?/br> 霧在書屋里餓了多日,此時正在一處蒼蠅館子填肚。 塵泥怪把黑黢黢的舌頭伸出來讓霧給它夾菜吃。 “因為下月是灞帝和仙界七仙姬的大婚?”它嘎吱嘎吱嚼著青菜說。 “嗯。我的身份不好去仙界,只能挑這樣的機會見仙族皇室?!?/br> “皇后才死了一年不到就迎娶仙界的仙姬,他們仙皇室倒也不嫌棄。” “你在說什么呢小黑。” 小黑是霧給塵泥怪起的小名。 “怎么了,哪里錯了?” “雪姬沒死你忘了嗎?你那幾天是不是在睡覺?” “沒死!那他怎么迎娶了七仙姬?” 霧嘴角掛起淺淺的笑,說道:“是啊,誰知道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