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冥宮
赤霄靈草既已到手,針對飛蟬峰外門弟子的測試便至此告一段落,剩下的便是將這株靈草帶回去教給授課師傅,等候評分結(jié)果。 說來也怪,明明在山下時還是風(fēng)饕雪虐,可這會兒二人走出洞xue之后,外面的風(fēng)雪竟已經(jīng)停了,幾只幼豹正在洞外的雪地上嬉戲打鬧,好不開心。 蘇冠容抬頭望去,只見與他們身處的洞xue遙相對應(yīng)的便是千冥山頂峰,此時這峰頂?shù)共幌裨谏较滦℃?zhèn)上遠眺時那般陰森可怖,反倒是迎著從云端灑落的陽光傲然聳立,周圍竟隱隱透出數(shù)道異色霞光。 傅胤舟跟他一路走來,雖不敢自夸已對他的性子了如指掌,但從蘇冠容此刻的表情上也看出他對傳聞中的千冥宮是有些許向往的,于是便試探著提議道:“我們好不容易才來這千冥山一趟,就這么回去未免有些無趣,現(xiàn)在雪已經(jīng)停了,不然我們?nèi)デиm上看一看?” 蘇冠容聞言微怔,連忙轉(zhuǎn)過頭來:“當真可以去看看嗎?” 他原本來這里的目的就是去千冥宮看看,可惜在山腰與赤豹纏斗時引來雪崩,害得傅胤舟受傷骨折?,F(xiàn)下對方傷勢雖已痊愈,他卻再不好意思提起這事兒了,而傅胤舟這一提議反倒是給了他這么個機會,蘇冠容難得厚起臉皮,道:“師兄既然說了,可不能反悔。” 傅胤舟見他這副模樣,眼底浮出淡淡笑意:“我話已出,便不會騙你?!?/br> 此時赤豹聽出二人目的所在,立刻橫身攔在二人面前,發(fā)出低吼。但它此刻的吼聲倒不像初逢時那般充滿警惕和敵意,倒像是急于告知二人一些事情,蘇冠容伸手撓了撓赤豹的下巴,問道:“你知道怎么去千冥宮嗎?” 赤豹小小的嗚了一聲,一雙淺綠色的渾圓的眼睛已瞇了起來,喉嚨里發(fā)出舒服的呼嚕聲。 見狀,蘇冠容又問:“那你愿意帶我們?nèi)デиm看看嗎?” 赤豹又拿頭拱了拱他的手,隨后轉(zhuǎn)過身去,朝還在雪地里玩鬧的幼豹們吼了一聲,幼豹這會兒已玩的興起,根本不理它,于是赤豹又不耐煩的壓低了聲音吼了兩聲,走上前去伸出爪子在其中最調(diào)皮的一只腦袋上拍了下,將其拍在雪地里,留下一個清晰完整的印子。幼豹們這才知道自己必須得回洞xue里去了,它們四條腿各跑各的,踉踉蹌蹌的回到了洞xue里。 安置好幼豹之后,赤豹便領(lǐng)著二人往一個方向走去,不過這方向卻不是往千冥宮的方向,反而是與其背道而馳。傅胤舟先是困惑,但又很快明白過來,正如進入極天門需得通過那扇巨大的山門一般,作為曾經(jīng)的修真界第一門派的千冥宮想必也有類似的陣法防止凡人隨意入侵。 他試著調(diào)動了下體內(nèi)的靈力,仍舊十分滯澀,卻并非完全無法使用,只是比起在其他地方時要更加費力,且不知為何,比起剛上山那會兒,他倒是覺得此刻的靈力流動稍順暢了一些。傅胤舟心中閃過一個古怪的想法,他緊鎖眉頭想開口詢問蘇冠容是否也有這樣的感覺,又想起對方修為不夠,強行嘗試恐會傷及經(jīng)脈,只能暫壓下這個可能性,握住了白霜劍,緊跟在前面一人一豹身后。 赤豹領(lǐng)著二人在看似純白的雪地上左右穿行,不多久便來到一座由冰雪凝成的墻壁前,這面約有數(shù)百丈高的冰雪墻壁橫在他們前面,生生攔住了去路。墻壁冰冷光滑,幾乎沒有可著力的地方,倘若沒有赤豹帶路,僅憑目前無法自由使用靈力的二人恐怕根本沒法爬上去。 但赤豹卻對此輕車熟路,它順著冰雪墻壁的延伸方向走了一段路,突然朝上一躍,便落在了一處離地約有一丈多高的凸起之上。蘇冠容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竟是一塊由千年玄冰打造的石臺,臺身透明,早已與墻壁融為一體。 傅胤舟見狀,攬過蘇冠容的腰,強行提氣將二人帶了上去。 蘇冠容見他神情凝重,輕聲道:“我腰間芥子袋里有可助攀爬的法器,師兄還是放我下來一個人走吧?!?/br> 傅胤舟卻搖首道:“無礙?!彼绿K冠容擔心,又補充道:“我只是想試試看,在這千冥山上是否真的完全無法使用靈力,現(xiàn)在看來只是制約甚多罷了?!?/br> 蘇冠容眨了眨眼,還有些不解,但上方赤豹已經(jīng)不耐煩的朝二人叫了兩聲,他抬頭望去,只見赤豹已離他們有十丈多遠,中間隔了好幾個冰臺。傅胤舟不敢耽擱,立刻調(diào)動靈力趕了上去,踏上的冰臺越多,他便越覺得疲憊,連額頭都沁出一層薄汗。 蘇冠容想下來自己走,可傅胤舟已看出他心中打算,干脆將他橫抱起來,蘇冠容被他此舉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勾住傅胤舟的脖子,身子緊貼了上去。 感覺到對方的動作,傅胤舟嘴角一勾,話語中已帶上幾分笑意:“你摟緊一些,我們得跟上去了?!?/br> 蘇冠容:“……” 此刻二人離地已有數(shù)丈遠,冰臺本就狹窄,蘇冠容生怕自己掉下去自然不敢掙扎,只能閉緊了雙眼把腦袋埋在傅胤舟鎖骨邊。他感覺自己時而躍起時而落下,耳邊盡是烈烈風(fēng)聲,其實對修道之人來說這種感覺并不罕見,甚至該說是早已習(xí)慣了,但蘇冠容本就靈力微薄,往日里靠雙腳步行慣了,此刻身體沒了著落,只能依憑著后背和膝彎處的雙臂,隔著層層布料感受那人熾熱的體溫。 只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那個夜晚,那個傅胤舟身中yin毒的夜晚…… ……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赤豹的帶領(lǐng)之下,二人竟已經(jīng)來到冰壁頂端,傅胤舟也將蘇冠容放了下來,他眼尖的察覺到青年臉上閃過薄紅,正要仔細看時,蘇冠容卻已把身子轉(zhuǎn)了過去。 “那兒是……”蘇冠容發(fā)出一聲驚呼,只見前方不遠處赫然是一座無比瑰麗壯觀的宮殿,而令人訝異的是眼前的宮殿與他們在洞xue口所見的宮殿竟是一模一樣,蘇冠容立刻朝自己來時的方向看去,立刻明白了一切。 原來在他們背后,與眼前宮殿相對應(yīng)的位置上也有一座憑空而立的巨大宮殿,但顯然那里只是虛幻蜃境,如果沒有赤豹領(lǐng)路,他們從洞xue出發(fā)朝那個方向走,最終只會一無所獲,而所謂的異色霞光更是引誘外來人的假象。 念及此,蘇冠容忍不住下手揉了揉赤豹的腦袋,道了聲謝。 赤豹則用帶著倒刺的舌頭輕舔蘇冠容的手背,粗碩如鞭的長尾勾住他的腿,帶著他繼續(xù)往前走。 破了幻象,又爬上了冰壁,后面的路便暢通無阻起來,雖也有安置機關(guān),但皆因年久失修而毫無用處,甚至有些還裸露在外面,被風(fēng)雪掛上厚厚的冰霜。 千冥宮作為十萬年前的第一修真門派,即便已經(jīng)破落也依舊壯觀,這兒與極天門不同,極天門的山下生機盎然,這里卻只有凜冽寒風(fēng)吹過滿地殘雪。二人一豹朝著主殿方向走去,兩邊露出數(shù)個建筑物的殘骸,蘇冠容一時好奇走過去,將上面的霜雪拂去,便看到雕琢精美的檐瓦,想來是這十萬年的風(fēng)雪將屋身掩埋在了底下,只留屋頂還露在地面。 他輕嘆一聲,站起身來,往四周看似平緩的雪面望去,只見遠處密密麻麻的都是如他腳下那般的殘骸,恐怕這些都是曾經(jīng)千冥宮門人弟子所居之處,只是現(xiàn)在門派隕落,曾經(jīng)的輝煌已不復(fù)見。 正在這時,赤豹已經(jīng)走到了主殿入口處,主殿的位置比那些屋子要高了許多,且門口并無多少積雪,對比兩旁足有兩人多高的雪堆,恐怕是這幾百年間還有人來過這里。 他們托了這位不知名的前輩的福,無需清理門口積雪,只消推開這扇由萬年玄冰制成的大門,就能進入主殿。 門剛一推開,外面的寒風(fēng)立刻涌了進去,它們穿過宮殿內(nèi)無數(shù)的房間,發(fā)出凄哀的嘯聲,聽的人毛骨悚然。傅胤舟張開手掌,調(diào)動靈力,掌心立刻出現(xiàn)一團火焰照亮了宮內(nèi)的光景,只見數(shù)十根約莫五人環(huán)抱粗的冰柱立在高大的宮殿里,撐起整座宮殿。其中幾根不知為何從中間斷裂,下半部分轟然倒地,上半部分雖還掛在頂上,但也岌岌可危。 赤豹卻不再前進了,反而是趴坐在門口處,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一雙碧綠的獸眼微瞇,似睡非睡。 見狀,傅胤舟和蘇冠容也不打擾它,自己往宮內(nèi)行進。他們小心的繞過那些搖搖欲墜的危險冰柱,來到位于首座上的墻壁前,這面墻也是由玄冰打造,整個墻面光可鑒人,傅胤舟發(fā)現(xiàn)墻壁上似乎有什么痕跡,便將火光拿近了,仔細一看,發(fā)現(xiàn)墻上刻著線條。 他順著線條的方向抬頭往上,手中火光也慢慢四散飛起,映照出墻壁上花紋的形狀,那竟是一朵盛放的雪蓮,數(shù)十片花瓣舒展開來,露出藏在中央的嬌嫩花蕊,整個花紋栩栩如生,不過與傅胤舟記憶中的雪蓮有些不同,這朵雪蓮的花瓣極細而長,十分纖弱。 “據(jù)聞千冥宮的標志就是絕地冰蓮,這種花入藥后能夠延年益壽……絕地冰蓮只生長在千冥山里,但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人見過了?!鄙磉叺奶K冠容此時也看清了墻上的紋樣,輕聲道:“我從書上看過之后原本是想來碰碰運氣的,沒想到先拿到了赤霄靈草,也算不枉此行了?!?/br> 傅胤舟見他神色有異,忍不住問道:“你想找絕地冰蓮只是為了這次測試的成績嗎?” 蘇冠容搖了搖頭,淡淡道:“我只是想看看那傳說中的絕地冰蓮是不是真的能延年益壽罷了。” 傅胤舟有些疑惑,延年益壽是凡人的追求,他們都是修士,只要修為增進,自然能夠活的更加長久……思及此,他突然明白過來,一把拉住蘇冠容的手道:“你是想自己服用絕地冰蓮來延壽?” 蘇冠容眉眼彎起,露出一個清淺的笑來:“傅師兄真是聰慧過人。” 傅胤舟不管他語氣里的調(diào)侃,心里已有些焦躁:“你才修道多久,擔心這些做什么?還不如把精力好好放在修煉上。” 蘇冠容抬起頭來與他對視,二人目光在冰冷的空氣中相撞,一個冷靜至極,一個卻是慌張無措。他慢慢將自己的手腕從傅胤舟手掌中慢慢抽了出來,突然說了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事:“我方才注意到,傅師兄這一路上來已經(jīng)很輕松了,剛開始時連躍上冰臺都吃力,但到走進宮殿之前,踩在雪地上都沒留下什么痕跡。敢問傅師兄這會兒體內(nèi)靈力流轉(zhuǎn)的如何?” 傅胤舟被他一問,下意識調(diào)動體內(nèi)靈力,頓覺靈力流轉(zhuǎn)已流暢許多,只是他一路強行使用靈力加上所有注意力都在面前這人身上,才未曾注意到這些變化。 “比在山腰時已流轉(zhuǎn)無礙,而且經(jīng)脈也似有擴展。” 蘇冠容慢慢道出心中猜測:“我雖然并不知道千冥宮為何會落敗至此,但它作為曾經(jīng)的第一門派,想必也有一套適用于此地的修道之法。從傅師兄上山之后的表現(xiàn)來看,我推測他們是利用千冥山獨有的冰雪天氣配合某種陣法,強行降低門內(nèi)弟子對靈力的使用能力和感知能力,這讓弟子們不得不更加專注于調(diào)用體內(nèi)外的靈力,長此以往之下,千冥宮的弟子體內(nèi)經(jīng)脈逐漸擴展,能夠吸納的靈力更多,對修為自然也有更高的提升?!?/br> 頓了頓,他又道:“傅師兄根骨極佳,所以從上山之后就已經(jīng)慢慢習(xí)慣了這里的陣法,若是現(xiàn)在下山,想必修為也會更進一步,可我卻不同,我本就資質(zhì)極差,筑基都是強行為之,更遑論提升修為了。若是不依靠其他法子,恐怕連這百年我也撐不過去……” 他話說的淡然,傅胤舟卻聽得心中一絞,他一把抓住蘇冠容抽離的手,語氣堅決:“我不會讓你死的?!?/br> 蘇冠容卻道:“這又不是你說的算的。” 傅胤舟道:“那你也不準死。” 他無賴的話讓蘇冠容有些哭笑不得:“我也想活的更久一些,但修為一事又不能倚仗他人,若真的時候到了,就算……” 他話說到一半,已被傅胤舟堵了回去,男人將他拉入懷中,捉著他的下巴便低頭吻了上來,舌尖強硬的撬開蘇冠容的嘴唇,勾著他的舌尖來回交纏。 這人分明只在上回解毒時才初嘗情事,這會兒親起人來卻熟練許多,蘇冠容舌尖被他吸得發(fā)麻,發(fā)出了幾聲嗚咽,傅胤舟從他唇上離開,順著他的下巴慢慢移到他的脖子上,又在他精致如玉的鎖骨間留下幾道齒痕,這才肯放過蘇冠容,貼在他耳邊惡狠狠道:“修真界總有法子替你續(xù)命,你不準再把死不死的掛在嘴邊?!?/br> 蘇冠容見他這副模樣,生怕這人獸性大發(fā)就地胡來,只能投降安撫:“好好好,我不提這事兒了。”頓了頓,他又提議道:“我們先去里面看看,說不定能找到絕地冰蓮呢?” 聞言,傅胤舟這才松開對他的桎梏,但手上卻是不肯再放開了,拉著他往宮殿后面走去。 蘇冠容跟在他身后,看著二人握著的手,嘴角慢慢勾起。 現(xiàn)在虞師兄和傅師兄都對他有所承諾,那他應(yīng)當不會死的太早,只希望在那之前,自己能找到它——找到滅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