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都并未深入，只是停留在唇面，動作卻濃烈又沉重。感受到雪蘭的回應時，他把緊了對方的腰，垂首深壓而下，吻得越發(fā)動情。

    不知多久后，子都退開了些，將雪蘭擁在懷中，沉默著垂眸凝視他。

    雪蘭不知道子都在想些什么，但他心情不怎么平靜，跟對方對視片刻后，把臉輕埋在了他肩頭，“……”

    子都收攏手臂，將他抱緊了些，問他話道：“今天這個人，是你什么朋友？”

    “以前認識的朋友?！毖┨m答得含糊。

    子都“嗯”了聲，又問：“上次你說啄木鳥影響你睡覺，是為了把我支走去見他嗎？”

    “……對不起。”雪蘭沒有直接作答，在他懷里抬首，看著子都低聲道了歉。

    子都摟著他的腰，目光向下掠過了他的衣著，在他衣襟邊的那輪彎月上停了停，順著他赤裸的胸口移上來，看回他的眼睛。

    “你喜歡他嗎？”子都輕低問道。

    “我只把他當作朋友?！?/br>
    子都又“嗯”了聲，凝視著懷里這雙深曖的眼眸，好似談天氣般平常地追問道：“那我呢？”

    一問一答進行到此刻，雪蘭很難再裝作不懂。他發(fā)覺自己心跳有些不穩(wěn)，默了幾秒后，故意反問道：“你什么？你也是朋友啊。”

    子都抬起手，在他唇面上蹭了下，“朋友的吻也要回應？”

    雪蘭心里好笑，表面卻只是睨了他一眼，退開道：“上校先生，沒有正式的表白，我不可能承諾些什么?！?/br>
    “嗯，正式的表白……”子都重復了遍，看著他的眼睛溫柔道，“我需要準備一段時間。”

    －

    當晚，將雪蘭送回公寓后，子都向晏南簡訊匯報道：“長官，已經(jīng)把雪蘭送回家了?！?/br>
    此時已是凌晨，按理說平常人已經(jīng)熟睡，晏南卻很快回過來視訊。子都接起后，看見了穿著睡衣的軍團長。對方正坐在床頭，暖黃色的燈光映亮了他半張臉，另一半?yún)s掩藏在發(fā)暗的陰影中。

    “長官?！弊佣枷乱庾R立正，冷靜喚了聲。

    “他去酒吧干什么？”晏南問道。

    腦中閃過雪蘭低弱的拜托，子都靜默了一瞬后，選擇性回答道：“去喝酒、跳舞。”

    晏南像是有些心煩，眉心擰著，“他出門你一般會跟著嗎？”

    “會，長官，”子都應道，“他知道我存在的理由，一般不會在我不在的時候出門。”

    “那他今晚為什么要背著你出門？”攝像畫面中，晏南眸光深徹而犀利，像是內(nèi)心有所猜測。他直望著子都，等待他的回答。

    心臟收縮了一下，子都當即正色道：“報告長官，據(jù)我所知，他是不希望您發(fā)現(xiàn)他會在夜里去酒吧，我代表的是您，因此他隱瞞了我?！?/br>
    聽完了這段解釋后，晏南的神色變得有幾分復雜，靜默片刻后，點頭道：知道了，回去休息吧，辛苦了。”

    －

    那一夜子都態(tài)度的改變對雪蘭來說是個意料外的刺激，他很難分清自己對子都的心情究竟是怎樣的，但能夠確定的是，他對對方的身體有渴望，也不愿意對方拋下自己。他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事，但這種依賴感卻是頭一回。

    也許是被照顧得太細致了，以至于成為了習慣？

    無法確定答案，但他從沒想過拒絕對方，仿佛這個選項不曾存在。

    雪蘭談過的戀愛很多，幾乎都是處于主導地位，跟晏南在一起時也不例外，但跟子都相處時情況卻不太一樣，對方看似百依百順，但如果碰觸到底線，便會后果難料，雪蘭完全不想嘗試。

    子都是個極為有原則的人，很難影響他認定的事，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對方在自己面前表現(xiàn)出枉顧長官的淪陷時，雪蘭便能清晰地感受到這份感情有多重，又有多令人心動。

    嗯，真是一場意外之喜——雪蘭如此總結(jié)了那一晚的事情。

    心里已經(jīng)將子都看作了戀愛對象，卻仍是要對方正式向他表白，不僅是在任性，其實也是給自己留出清理曖昧關(guān)系的時間。

    某個上午，他將薩麥爾約上街頭吃早午餐。薩麥爾準時到了，卻像重逢后第一日一般戴了墨鏡。

    雪蘭默了默，將一杯冰美式推給他，問他想吃什么。

    薩麥爾將墨鏡推至了頭頂，露出了一雙泛紅的眼睛，看著他道：“我沒胃口，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這些日子，你是在利用我嗎。”

    很是沉默了一陣，雪蘭道：“結(jié)果上來看是的，但我本心不是?！?/br>
    “他是誰，你什么時候跟他在一起的？”薩麥爾繼續(xù)問他。

    雪蘭自認為對不起薩麥爾，對方也的確有知道真相的權(quán)利，于是便選擇性說了實話，“他是子都，晏南的副官。我跟他之間的事情比較復雜，但關(guān)系變質(zhì)是昨晚的事，他因為你受了刺激，我才知道他怎么看我，原本只是難以界定的朋友關(guān)系?！?/br>
    薩麥爾垂下了眼，問了跟子都類似的問題，“所以你喜歡他？”

    “應該是，我很依戀他，”雪蘭默了下，坦誠道，“這種感覺對我來說很新鮮。”

    “那晏南呢？”薩麥爾看向他，問了一個他意料外的問題。

    雪蘭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已經(jīng)太久沒有見到晏南了，也很少會再想起他，就算想到，也只是把他看做需要防范的對象，并不會再以情感角度去看待他。

    靜默好一會后，雪蘭抬眸回視薩麥爾，搖了下頭道：“沒感覺了，都過去了?！?/br>
    “即使他回心轉(zhuǎn)意？”薩麥爾像是無法接受，仍在追問。

    雪蘭對薩麥爾的天真而感到無奈。放軟了語氣，他回答對方道：“親愛的，生活不是童話?！?/br>
    他沒有把話說全，但言下之意已足夠清晰。薩麥爾垂下了眼，靜了片刻后，將墨鏡重新拉下戴上了。

    他拿起雪蘭為他點的冰美式，喝了一口后，啞聲道：“謝謝款待。”他站了起來，隔著墨鏡最后看了眼雪蘭，“我該走了，以后、請不要聯(lián)系我了?！?/br>
    對方的話在雪蘭意料之中，但真聽見時仍會感到傷感。

    “我會按你說的做，”夏日明晃的陽光下，雪蘭仰頭看著這個格外紳士的青年，“感謝你這些日子對我的照顧，祝你一切順利。”

    “你也是?！蹦R遮住了薩麥爾的大半張臉，令他無法被看清表情。

    頷首致意后，他轉(zhuǎn)身離開，再也沒有回頭。

    －

    之后的日子是驚變以來，雪蘭過得最舒心的一段時光。

    子都一結(jié)束執(zhí)勤便會趕來，整晚陪他膩在一起，直到他睡下。周末則陪他走上街頭，用腳丈量塞尼格斯的大街小巷。雖還未許下承諾，但甜蜜已無從隱藏，每個眼神和肢體的細節(jié)都交換著心照不宣的情意。

    唯一令雪蘭遺憾的是，子都仍是不在他那里留宿，似乎是想等表白后再更進一步。雖然并不認為留宿需要這么鄭重，但他還是尊重了對方的決定。

    時間一晃而過，兩周后的一個周末，雪蘭和子都上街購物，而同一天，晏南也來了這片街區(qū)。晏南不常上街，會專程離開軍區(qū)去街上一般都是為了艾琳娜，今日也不例外。

    他這回去辦的這一雜事，緣由頗有一言難盡的復雜性，具體還得從生日后那陣說起。

    一個月前，晏南達到了法定結(jié)婚年齡，而艾琳娜早在去年便已達法定婚齡。之后沒過幾天，網(wǎng)上便開始出現(xiàn)傳聞，說他們正在秘密籌備婚禮。爆料人說得天花亂墜，很快占據(jù)了各大娛樂版塊的頭條，但這完全是無稽之談。

    沒有人規(guī)定、也沒有約定俗成說訂婚后達到法定年齡就要結(jié)婚，晏南不是沒看見消息，但并不以為意。

    艾琳娜應該也看見了，還被報紙的暗示影響了，有一天狀似無意地將一份娛樂小報放在了餐桌上，其上頭條便是這項猜測。

    雖然短期內(nèi)沒有這個打算，晏南實際上并不抗拒結(jié)婚，唯一的擔心是婚后對方會想要孩子。如今他家的事還欠缺線索，短時間內(nèi)無法翻案，有了孩子勢必會影響他的集中性，再加上親緣關(guān)系的牽絆，以后對羅浮出手也會更加困難。

    出于這樣的考慮，他幾次無視了艾琳娜的暗示。后來某日，艾琳娜在臨睡前來了他的房間，缺乏安全感似的抱住了他。

    他很快回抱住對方，放緩了聲音問道：“怎么了，艾琳？”

    “晏南，你愛我嗎？”對方輕低地問他。

    “我當然愛你，”晏南垂首親了她一下，柔聲道，“為什么這么問？”

    “我有時候會覺得你太冷靜了，”艾琳娜從他懷里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道，“別的男人在街上問我要聯(lián)系方式你也不會生氣，像是不在意似的。”

    “你都好好拒絕了，我當然也不想表現(xiàn)得小肚雞腸，”晏南緩聲回應道，“我希望在你心目中留下一個成熟可靠的形象，讓你能夠更放心地依賴我，為了維護這樣的形象，我只能故作冷靜?！标棠咸止瘟讼滤哪槪澳闶俏业奈椿槠?，我當然會在意你被別的男人搭訕?！?/br>
    “艾琳，我對你的思慕從小時候就開始了，一直沒有消退過?！彼粗鴮Ψ降难劬Ω姘祝f得真誠而動人。

    對艾琳說這些話似乎是很容易的事，但換到那個人身上，“我愛你”三個字便怎么也說不出口，“我喜歡你”似乎就已經(jīng)是他的極限了。

    不明白原因，也沒興趣搞清。任何事放到那人身上，都會變得混亂而令人焦躁不堪。

    “晏南，最近的報紙你有留意嗎？”對方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

    艾琳娜在他懷中垂了眼，顧左右而言他道：“我只是在想，我們已經(jīng)同居有一段時間了，又都到了結(jié)婚年齡，爸爸也一直很支持我們，我在想……我們……”

    晏南在心底嘆了口氣，知道了對方的意思。現(xiàn)在的情況有些難辦，他縱然可以拒絕，但即便拒絕得再委婉他們之間一定會出隔閡，而隔閡一旦出現(xiàn)，再化解會十分困難。

    “......”

    既然無可避免，倒不如化被動為主動。結(jié)婚一事也并非有害無益，至少婚后出入羅浮的居所能夠更為方便，利于他搜尋取證。至于孩子，回避著艾琳娜做好避孕手段便是。

    “艾琳，”晏南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這本該是個驚喜的?！庇鴮Ψ姐蹲〉纳裆麥厝岬?，“我正在準備求婚事宜，具體情況請容我暫且保密?！?/br>
    “哦，晏南…...”

    艾琳投入了他懷中，緊緊抱著他，像是再無顧慮。

    ……

    事情的始末便是如此，大概可以用逼上梁山來形容。無論過程怎樣，如今也只能去準備求婚事項。

    本該是去軍部進行個人訓練的黃金時間，卻不得不cao辦雜事，晏南在穿梭器上深沉地嘆了口氣。再次確認了衛(wèi)星地圖，他切換成手動cao控，加速朝目的地飛去。

    來到婚慶公司密集的街區(qū)，他放慢了速度，向街邊看去，搜尋著之前預約過的一家店面。

    視線從色彩斑斕的一塊塊浮光屏上掠過，都不是那間名為“最美的日子”的婚慶店標識。驀然間，目光掃過了街角的一道身影，他心里一跳，一腳踩下了急剎。

    修剪得整齊的花壇邊，正懶洋洋地坐了個青年。不可能認錯，身型像塑刻的藝術(shù)品，嗔笑都似帶光，整個聯(lián)邦也很難找到這樣打眼的人。

    飛行器被停泊在了路邊，隔著單向透視窗，窗內(nèi)的一切私密而安全。聯(lián)邦的第一軍團長可以放心地放任自己遠望晴空下的花壇一角，什么也不去想，怎么也看不夠。

    這一次的偶遇，晏南沒有再像之前見到對方時一樣心煩，因為對方看著過得不錯，狀態(tài)是輕松的，臉色也是健康的。

    雖然沒有了心煩，卻也稱不上輕松。這說來也許奇怪，但他真實的有種心臟缺血的難捱感，不知從何而來，像病了似的令人不適。

    心底仿佛有聲音在告訴自己，去到他身邊，走到他面前，就能緩解這種奇怪的癥狀——可是為什么，這毫無道理。

    大概是最近太忙，給身體造成了過重負擔所致，晏南做出了判斷。

    縱使不適，目光卻無法移開。靜靜看著對方的過程中，時間的概念像是消失了，流逝得毫無所覺。會重新回神，是因為看見了他的副官，對方拿著買好的飲料出現(xiàn)在了雪蘭面前。

    子都的出現(xiàn)在晏南意料之內(nèi)，他沒有在意，仍是看著雪蘭動作。看那人仰頭喝水，又后撐放松，之后，在他的注視下，他心念所系的人，跟他的副官說起了話。

    說了什么他無法辨認，但能看見雪蘭在笑。他心情有些微的復雜，還沒來得及分辨溯源，便見子都轉(zhuǎn)過身，將雪蘭在大街上背了起來。

    他心跳驟然快了幾分，下意識抓住了機門的把手。然而只是一剎，他便理智回爐地收了手，重新坐定，看向了道路前方。

    沒什么奇怪的，他在心里告訴自己，雪蘭一向如此，從不肯受半點委屈，因為累了而讓人背是很合他脾性的事。

    就是這樣而已，沒別的，簡單而無需深究。

    “......”

    提醒事項的提示音在他終端處響起，喚回了他的意識。靜了下，他垂頭看去，是店面的預約時間到了。

    輕緩出了口氣，他將思緒清空，不再糾結(jié)于莫名其妙的事。發(fā)動飛行器駛離了街邊，他將注意力集中在導航上，向著目的地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