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紀云起把冰箱打開看了看，除了過年屯的巧克力豆奶和幸運面，只剩下一顆封閉管理時居委送來的大白菜。

    晚飯就白米飯加醋溜大白菜吧，再燒個大雜燴湯，糊弄一下得了。

    他想了想，鐘亭畢竟在長身體，再去買半份烤鴨吧。

    門口有動靜，他從沙發(fā)上起來，鎖芯轉(zhuǎn)動的那一刻，他準備好的臺詞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

    “臭小子能耐了是吧，在外面浪這么晚?！?/br>
    “還打架，干啥啥不行，打架第一名。要不我改明兒給你學(xué)校送一錦旗，上面就寫：五中一霸，見義勇為，救我貓命？”

    門口那個高個子的青年這才笑著打了招呼：

    “云起哥，我把鐘亭送回來了?！?/br>
    有外人在紀云起還是很給兒子面子，把人請進來，低著頭找拖鞋。一抬頭，鐘亭還杵在人背后。

    “鐘亭，還不進來，等著別人伺候你換鞋子嗎?！?/br>
    說完了沒聽到熟悉的老紀，也沒和他撒嬌喊爸，紀云起覺得不對，走過去一摸額頭，果然燒起來了。

    家里有常備藥，體溫計測下來是38度5，鐘亭堅持不去醫(yī)院，跟他撒嬌說睡一覺就好。

    少年抱著他胳膊，體溫有點燙，兒子難得示弱，紀云起知道他小時候因為心臟問題一直在住院，長大了很抗拒醫(yī)院，嘆了口氣。

    “先滾去洗澡換衣服，藥一定得吃?！?/br>
    “這事怪我?！敝x珂很懊惱，“早知道讓他在我店里換身衣服?！彼麤]那么講究，沒想到鐘亭小朋友看起來是個酷哥，私底下卻是是個淋個雨就感冒的。

    “沒事，鐘亭體質(zhì)一般，小時候經(jīng)常發(fā)燒。臭小子自己在外面浪一天，”紀云起笑笑，語氣很隨意：“你自己都是小朋友?！?/br>
    但是鐘亭在他面前很酷，總是冷著臉不太理人。家教的事他倆一起合謀騙了老紀，這會當著紀云起面，謝珂總有點心虛。

    “既然這樣不打擾了，我先走了?！?/br>
    紀云起給他倒了杯熱水，挽留道：“你兩肯定沒吃飯，留下來吃一口，陪我聊聊天，順便給我匯報匯報情況，讓我也享受一把甲方的待遇?！?/br>
    不知道哪個詞戳中他笑點，說完后紀云起笑得挺，難以言喻。反正直男謝珂看在眼里，只覺得他那個表情，肯定不是想起了工作里快樂的事

    要留人吃飯，原本的打算是不行了。紀云起把電飯煲插上，鐘亭病懨懨的也不能讓小朋友做菜了，他多叫了幾個外賣，問謝珂一會要不要也去洗個熱水澡。

    “沒那么嬌氣，吃完回去再洗。”

    謝珂定定神，真的開始跟紀云起講補課的情況還有鐘亭的薄弱項，大部分東西是他第一次跟鐘亭見面時說過的東西，就靠紀云起把他的成績單估摸出來的。然后講大概思路，先抓哪個重點，怎么補提高成績快。總之謝珂這個口才，去培訓(xùn)機構(gòu)當銷售也很不錯，可惜現(xiàn)在這類機構(gòu)基本都倒閉了，他只能在這屈才當個普普通通的家教。

    紀云起也知道鐘亭不服管的性格，聽了一會又樂了，不過不是因為兒子的成績：

    “原來當甲方是這個感覺?！?/br>
    謝珂無語：“合著您拿我當單口相聲聽?！?/br>
    “不逗你了，話說那小貓怎么樣了，”紀云起知道謝珂開了貓咖，應(yīng)該也是個挺有愛心的人，應(yīng)該不會不管，不過畢竟是他兒子惹出來的，于情于理這錢也該他出。

    “沒事，那寵物醫(yī)院醫(yī)生是我朋友，我是那邊包年vvip客戶，”謝珂笑著道：“您當年的幫我那個忙我都沒機會謝謝您，這點小事算什么?！?/br>
    廚房飄來一陣米香，紀云起拿了盒豆奶給謝珂，自己去廚房，都讓人吃外賣不符合中國人的待客之道，他還是決定下廚做個飯。

    “對了，一會外賣來了你記得幫我拿下。”

    謝珂開了一局，在“double　kill　”的聲音里應(yīng)了一句好。

    醋溜大白菜，最簡單的家常菜之一，紀云起很少下廚房，今天忽然看見冰箱里剩下的大白菜，就想搞一搞。

    但他可能真的沒有點亮廚藝技術(shù)，畢竟以前靠家里阿姨，后來跟顧風(fēng)生在一起后也沒動過手，大二去希臘留學(xué)那年，都說留學(xué)是最鍛煉廚藝的，但只鍛煉了顧風(fēng)生一個人的，中餐都是顧風(fēng)生給他做的。

    他猶豫了一會，看了眼客廳，謝珂打游戲正認真，在一片技能的背景音里，他按了語音通話。

    那邊接的挺快，接起來第一句就是略帶笑意的話：“這個時間，如果談工作我就掛了?！?/br>
    “如果不是？”

    那邊似乎動了動，他聽見衣料摩擦的聲音，然后是一聲貓叫：“查崗的話可以接受?！?/br>
    紀云起單手把白菜掰開一片一片放進洗菜盆里，在一片水聲里道：

    “醋溜白菜怎么做？”

    顧風(fēng)生愣了一下，大概潛意識里還把他當那個個飯來伸手衣來張口的紀小少爺，畢竟他曾經(jīng)一口氣燒壞三個鍋：“嗯？”

    “就以前......”他說著覺得臉上掛不?。骸八懔水斘覜]說，我去看看教學(xué)視頻?！?/br>
    “別掛，”也許是隔著電話，反正這會聽起來的顧風(fēng)生比當面見著的要溫柔很多：“我告訴你，每個步驟，有問必答。”

    “白菜切碎，熱鍋冷油?！?/br>
    顧風(fēng)生剛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頭刺啦一聲，然后是紀云起的一聲驚呼。

    “你是不是油沒燒熱就把白菜放進去了，還沒瀝干水？”

    紀云起心說你在我家安監(jiān)控？嘴上還要狡辯一下：“我拿鍋蓋遮著，而且我躲得快?！?/br>
    聽起來還有點得意。

    顧風(fēng)生嘆了口氣，換了個姿勢坐到沙發(fā)里，解開了襯衫扣子，凱撒從他腳邊路過，他順手把貓抄到懷里，凱撒象征性咬了兩下他手指，就不反抗了。

    “你看著鍋，三成熱就可以下蔥姜蒜，你不吃蔥的話可以不放?！?/br>
    “三成是多少......”紀云起自言自語，又像在問，顧風(fēng)生嘆口氣，捏了捏凱撒爪子，哄道：“要不你把攝像頭開了？”

    “然后呢？”

    “拿個碗，調(diào)醬汁，糖醋各半勺，醬油、鹽......”

    顧風(fēng)生卡了一下，過了會才建議道：“我不知道你切了多少白菜，要不你鹽少放一點？”

    “算了，我看著辦吧，”紀云起道：“中餐的精華就在適量。”

    遠程指導(dǎo)完了，紀云起正在裝盤，外面鐘亭在喊他，他回頭：

    “去把姜湯喝了?！?/br>
    “在喝，”鐘亭端著碗，靠在廚房門口，有點好奇：“你剛和誰打電話？聊那么久?！?/br>
    紀云起低頭看他的大白菜：

    “一個騙子，正準備把人地址問出來，掛反欺詐軟件上。”

    鐘亭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干了姜湯，一聲不響地把碗放水池里洗了。

    那你還聊那么開心。

    但他沒說，只是默默幫著人把菜端了出去，同情的看了一眼謝珂。

    剛才勸過他讓他走了，可惜他非要留在這，恭喜他馬上就要嘗到老紀的獨家配方了。

    他有點難受，沒什么胃口，端完菜回去睡覺了。

    家里隔音不太好，很快他聽見紀云起趿拉著拖鞋把那盤大白菜端去廚房垃圾桶倒掉的聲音，聽見謝珂一邊漱口一邊模糊地夸紀云起創(chuàng)新菜式，融合本幫菜的甜口和川菜的辣口，非常牛逼。他聽著有點想笑，過了會，迷迷糊糊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