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父子爭執(z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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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傍晚時分,曲默回到相府,隨行者還有齊穆與手下的二十名禁軍。他近日了結(jié)了手頭堯興門的事務,有去亁安山赴任的打算,便想借著這趟回相府,一道將衣裳細軟還有令牌并著官印等物收拾了。 至正門前下馬,吩咐了兵卒在府外候著,曲默則與齊穆進府。 常平像是知道曲默要回來似的,早早候在府門處,見得曲默到了,忙不迭便要上去迎,但瞥見曲默銀面上的血漬與大氅內(nèi)的染血衣袍,一時驚住,連行禮都忘了:“爺……您……?” 曲默低頭掃了一眼身上的衣裳,伸手拂去雙肩上的落雪,不甚在意道:“無事。我聽齊穆說有我的信?” “信被大人扣下了……”說罷,常平小心翼翼瞥了瞥曲默的臉色,見他沒有要發(fā)作的意思,才繼續(xù)道:“大人說,讓您回來之后去落云軒一趟。” 曲默聞言一側(cè)首,齊穆會意,立即走上前去聽命。 曲默從掏出一枚腰牌扔給齊穆:“叫府外候著的禁衛(wèi)都進來?!痹捖?,便徑直朝府內(nèi)走去。 落云軒是相府一慣用作商議正事的地方,此際,前廳十余人俱是曲家各分支挑梁的人物,有曲巖、曲嵐這些年輕的,亦有跟曲牧、曲政同輩的年長者,眾人分坐兩邊,主位上自是大族長。 曲默在跑腿傳話的門僮前頭便到了落云軒。 原本正議事的眾人瞧見一身量高挑的青年,裹挾著風雪闊步從外頭行至廳中央,廳中頃刻靜了下來。 那青年站定了,著眼環(huán)視周遭,不知因何竟低頭笑了一下,這才朝主位上的大族長道:“現(xiàn)如今這廳中也該有我一張椅子了,怎著族中議事我人不到,竟連位子也不留么?” 大族長本就因他多日不回相府一事頗有微詞,如今曲默又當著曲家眾人的面,堂而皇之地闖進廳內(nèi),衣衫臟亂遍布血漬,甚至散發(fā)登堂,無禮至極。便是如此,這人張口竟還敢問曲家一族之長的罪,簡直是以下犯上,混賬到了極點! 大族長面色鐵青,吹胡子瞪眼地呵斥道:“五年國子監(jiān),圣賢書都讀到狗肚子里了去了!你這目無尊長的孽障,你還姓不姓曲?!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 滿堂寂靜,曲默站在中央?yún)s只當聽不見。 老人被曲默這幅有恃無恐的模樣激怒了,指著座下曲鑒卿,高聲詰問:“子不教父之過。如今這孽障竟要踩到整個曲家頭上了,你怎么對得起你逝去的兄長?!怎么對得起曲家列祖列宗?!” 曲鑒卿卻也由得他說,只垂眼端坐著,自始至終未發(fā)一語。 族長自然樂得見曲鑒卿緘默,又道:“你既教不好,老夫便替曲牧管管他這孽子!來人啊,將這混賬東西綁起來送到祠堂!” 話音剛落,眾人便見二十余名身著銀甲、腰佩刀劍的禁軍從外闖了進來,而后半圍著廳門,將聞聲趕來的曲家鐵衛(wèi)死死堵在了門外,為首者便是齊穆,只聽他朗聲說道:“主子是陛下親封的驍騎營副統(tǒng)領(lǐng)、北疆的綏靖將軍!誰敢動手?!” 大族長拍案而起,怒目圓睜:“曲默你竟要造反么!” 曲默朝前走了幾步,看了眼一臉漠然的曲鑒卿,而后朝大族長道:“我父親用不著對不起誰,他教得很好,我長歪了是我自己的事,與他無關(guān)。至于姓不姓曲……” 曲默話語一頓,咧嘴哂笑一聲,一攤手朝眾人道:“諸位也都知道,從小到大,族長他老人家看我從沒順眼過,可巧我也覺著這姓氏是個負累,不如今日便還回去,免得我臟了曲家的美名,在座的意下如何?” 曲默話落,后邊的曲巖忽而驚叫了一聲:“快傳太醫(yī)!” 眾人望向主位,只見老族長癱倒在椅子上,竟是氣昏了過去。 于是廳中瞬時慌亂起來,眾人都起身離座,湊到老族長身邊,唯有曲鑒卿仍坐在位子上。 片刻sao動之后,仆從找來了老族長來時坐的小步攆,將他抬了上去,是要將老人送到后院躺著等太醫(yī)。到了門口,卻又被禁軍擋住了。 齊穆看向曲默,見得曲默朝他稍一頷首,齊穆方吩咐身后禁軍放行。 待眾人又落座,曲默才緩緩踱步,站定在曲鑒卿面前:“父親扣下寄給我的書信,可是有話對我說么?現(xiàn)下大家都在,您有什么話便說吧。” 曲鑒卿抬眼看向曲默,一雙湛黑的眸子靜若沉淵,又浸著森冷徹骨的寒意,似乎眼前這人并不是他養(yǎng)了十一年的兒子,也不是同他床榻纏綿的情人,只是個卑微低賤、不值一覷的小人物。 曲鑒卿便這樣盯著曲默看了半晌,眸子中的審視像是要將曲默剝皮抽筋,而后他起身,說道:“讓他們都回去。” 曲默似乎是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朗笑道:“讓他們回去做什么?你我父子光明磊落,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不能拿到臺面上來,還非得私下說?” 曲鑒卿等著他說完,而后忽然抬手拽掉了他臉上的面具:“笑完了?” 突如其來的光刺得曲默睜不開眼,他捂著刺痛的左眼,呵道:“你做什……” 不待曲默說完,曲鑒卿抬手便是一巴掌摑在了他臉上。 曲鑒卿下了狠手,這一巴掌沒留勁,打得曲默頭一偏,嘴角也裂開了。他舔過嘴角血珠,冷笑了一聲,而后抬頭看向曲鑒卿,欲開口譏諷兩句。 這回曲鑒卿連一個字也不準曲默說了,他剛張口,臉上便又挨了一巴掌,將他在路上匆忙束上的頭發(fā)也打散了,一頭凝著血污與雪水的濕發(fā)便凌亂地散在了肩頭,比先前更要狼狽十分。 若說曲鑒卿第一巴掌在曲默意料之中,可這第二巴掌卻是完完全全將曲默打懵了,他偏著頭,只手捂著臉上不能示眾的左眼,僵直在原地,半晌未動。 廳中眾人皆坐,唯有他二人對立,門口齊穆與一眾鐵衛(wèi)不得曲默指令,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腳下踩的不是別的地界,是大燕丞相的府邸。 曲鑒卿冷眼看著曲默,末了沉沉問了一句:“鬧夠了沒有?” 曲默不應他,只是垂著頭。 曲鑒卿錯開視線,轉(zhuǎn)身看向門口齊穆與那二十名禁軍,而后朗聲問道:“可是要我再摑他一掌,讓諸位看看他敢不敢還手?” 齊穆了然,于是搖了搖頭,朝曲默說道:“屬下……告退。”而后便帶著禁軍走了。 曲鑒卿掃視周遭,將座下曲家眾人面上身上都收進眼底,冷聲道:“本相教子,你們也要湊個熱鬧么?” 大廳里這氣氛說是劍拔弩張也不為過,前有禁軍,后有鐵衛(wèi),萬一打?qū)⑵饋砩俨涣艘獋八?,眾人正巴不得溜走呢,聞言便如臨大赦,紛紛起身告辭。 外頭江總管跟著將曲家眾人送走之后,識相地半掩上了廳門,守在了廳外,免得哪個不長眼的下人進去,觸了父子兩人的霉頭。 于是廳中便只剩下曲鑒卿曲默二人了。 曲默松了捂著左眼的手,抬頭去看曲鑒卿:“我若還手了呢?” 曲鑒卿淡淡道:“你大可試試”。 話里端得是勝券在握、有恃無恐。 曲默低下頭,無聲地笑了:“你明知道我不敢試……哈,曲政,當眾羞辱我就那么讓你高興么?真的……別再作踐我對你的那點情意了……” 曲鑒卿問道:“我又不曾逼迫你一分一毫,不是你心甘情愿?” “對,我心甘情愿?!?/br> 曲鑒卿看了曲默片刻,終是伸手,抹去青年嘴角的血跡,“知道疼了,就得認錯?!?/br> 說的不知是他嘴角的傷,還是他對他的情。 曲默拍開他的手,咬牙問道:“我何錯之有?!你如今要娶北越長公主了,便想將我一腳踹開,繼續(xù)演那勞什子父慈子愛的戲碼,再而跟那女人夫妻恩愛、百年好合么?你拿我當什么?!一條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養(yǎng)狗還得喂食呢,你給過我什么,幾夜歡好?那我可真是一條忠心耿耿的好狗!” 然而曲默的憤怒始終波及不到曲鑒卿,那男人冷眼相對,整個人像山頂上亙古不化的冰雪,仿佛置身之外,“那你想我做什么?拿曲家百十人的性命去抗旨不遵?” 曲默兩眼通紅,怒吼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原本皇帝是要將那女人嫁給燕貞的!即便她在朝上選了你,可你說不娶,她一個外邦公主還能拿刀逼著你不成?無論名利權(quán)勢,曲家已經(jīng)夠光耀了,你也位極人臣,你為什么就非得應下這樁婚事?!你究竟想得到什么……” 曲默自己都不曾察覺,話落已是滿臉淚水,熱氣化開了他發(fā)梢上凍硬的血漬,此際噠噠地朝下滴著血水。 曲鑒卿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他抬手去拭曲默眼角不?;涞臏I,又撥開黏在曲默臉頰的濕發(fā),動作輕柔,話也說得輕柔,“你以后會明白,很多事是沒有原因的。即便沒有大燕與北越的姻親,今后也還會有別的掣肘,你我從一開始便是錯的,得須早早了結(jié)了……” 曲鑒卿無意與他再爭辯下去,抬腳欲走,卻被曲默的手扣住了肩膀,被他摁著跌坐在椅子上。 曲默聲聲詰問道:“那什么是對的?男歡女愛還是倫理綱常?怎能你說了結(jié)便了結(jié)了?曲鑒卿,你……你究竟有沒有心???!” 問到最后,反而是曲默自己先敗下陣來,或者說,在曲鑒卿這里,他從未贏過。 曲默蹲了下去,頭抵在曲鑒卿膝蓋上。 半晌,曲默方開口道:“你之前……是不是看我一廂情愿太可憐了,才施舍給我?guī)追痔痤^?” 但不待回應,曲默便起身,不顧曲鑒卿推搡,將人抱了起來,自顧自說道:“你看我現(xiàn)在也很可憐,勞煩你行行好,再委身于我一回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