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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山海不復歸》帝王父子年下在線閱讀 - 第二十八章 因果

第二十八章 因果

    事實證明,這次司瀾多想了。

    王二就真的只是把希望放在了這兩位身上。

    他很惜命,否則他不會選擇順從司瀾,先不說他對這座山毫無感情,就算有,那也是不得不假意奉承的抵觸。

    這座山上的當家人已經(jīng)被兩位大俠解決了,眼看離開牢籠有望,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命運在這節(jié)骨眼上葬送了;若是王二知道司瀾心里的防備,只怕得直接撲到司瀾面前喊冤!

    鬼山的藏寶庫在山腹中心,一般人進不了,然而一路上碰到的守衛(wèi)都倒在地上,那位夫人明顯不是個善類。

    想起那位姝夫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司瀾問身邊的王二,

    “那位姝夫人是什么人?”

    王二老老實實的把他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盤拖出。

    姝夫人原名嚴姝,這點司瀾猜到了,因為嚴姝對陵水村太過了解,一個隱居山林不出門的人卻對某個地方了解頗深,這都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有聯(lián)系。

    但王二隨后說的話就讓司瀾感到意外。

    “那些被迫屈服的人是她所為?”

    “是,有一些姑娘進山的時候還是不愿屈從的,可后來就改變了主意。我聽他們說起過,當年姝夫人被送進山里之前,曾有過一位青梅竹馬的未婚夫,感情很深!”

    “就在姝夫人的跟未婚夫成親當天,恰巧被路過的一位當家的看中,想要將其搶回山中當夫人,但夫人寧死不屈,死活不愿意。最后還是荀大當家的出頭,威脅村民說若是他們不愿意,就把全村的人都殺了!那些村民們害怕,看山匪們?nèi)硕?,又個個兇神惡煞,就勸說新郎,新郎自然不愿意,后來還是姝夫人的父親老村長出面,親自把姝夫人送上了山,”

    司瀾的步伐驀地一頓,眼神里驚愕之色無法掩飾,

    “你說,她是被自己的父親親自送上山的?”

    王二點頭,

    “我進山晚,很多事情都是道聽途說,當時聽到的時候也很震驚,哪有父親為了全村的安危把自己的女兒送進狼窩的,這不等于親手斷了自家兒女的后路嗎?我還聽說那個老村長就這一個丫頭,你說他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全村的人能比他自家丫頭重要?反正擱我身上我干不出來這種混賬事,我就是死我也絕對不會把自家女兒送出去給別人霍霍。”

    后來王二說了什么,司瀾都沒聽進去。

    那位叫嚴姝的夫人,當年懷著什么樣的心情進的山司瀾并不清楚,但想必不該是歡欣雀躍;

    被自己的親人拋棄,誰能沒有怨恨。

    嚴姝上山的第一個月強娶她的當家的就死了,誰也不清楚他的具體死因,但都默認是姝夫人所為,沒有人清楚為什么姝夫人還能安然無恙的留在這里,但明顯所有人都對她的存在多了幾分畏懼。

    后來他們才知道,這位姝夫人懂醫(yī)術,可治病救人,也可殺人于無形。

    一個有手段的女人,

    若是因為心存怨恨而做出什么似乎已經(jīng)昭然若揭。

    司瀾忽然就明白了為什么上山之后他會被送到姝夫人的地方,因為她在這座山中已經(jīng)擔任了一個不可缺少的位置。

    ——

    司瀾不發(fā)一語的跟著王二走,突然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碰了一下,他連忙回頭,就對上了蕭祈月眉頭輕蹙的神情,

    “在想什么,心不在焉?”

    司瀾的異常沉默引起了蕭祈月的注意,這孩子每次都能發(fā)現(xiàn)他的情緒,可司瀾的情緒蕭祈月總是看不透。

    司瀾剛要開口說什么,可一對上蕭祈月的目光,望著那雙眼眸里平靜的情緒,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私人的小情緒拿到先生跟前未免小家氣,司瀾欲言又止,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司瀾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神情看起來有多么落寞,但蕭祈月將他的一切看在眼里,司瀾不想提,蕭祈月沒有追問,眼下不是個談心的好地方,只能回頭再說。

    王二的聲音響了起來,

    “到了!她在臺階上!”

    司瀾跟蕭祈月同時看過去,他們剛從一處洞xue出來,山腹內(nèi)洞xue不少,匯聚的盡頭是一處石窟,四周地形渾然天成,應該是那群山匪發(fā)現(xiàn)了山腹里的情況,才選擇把重要的東西拉進了山腹內(nèi)隱藏起來。

    石窟上有個小型平臺,平臺下倒著兩個人,胸膛還在起伏,應該是被迷藥迷暈的,司瀾看著嚴姝舉著火把站在臺階上,朝他們這里看過來。

    司瀾的眼底掠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下一刻他飛身而上,將王二和蕭祈月

    拋在身后。

    嚴姝看到少年出現(xiàn)在這里,眼底的驚訝一閃而過,可隨之又回歸平靜。

    “想不到你真的打贏了荀鑊,你比我想象中厲害,是我看輕你了?!?/br>
    荀鑊?這個名字一出,司瀾頓時就明白了自己先前的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個名字他聽義父提起過。

    天司軍雖鎮(zhèn)守天辰西北,但因為他們時常要跟諸國打交道,所以對各國之間的事情都有了解。

    一年前,位于天辰南部的唐國逃出了一名犯將,名字就叫荀鑊,聽說人一出了唐國邊境就沒了蹤影,后來也沒再聽唐國傳出什么消息,原來不是沒有消息,而是消息被人壓了下去。

    畢竟荀鑊截了一批火藥,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周邊諸國肯定就是死也得把他揪出來。義父當時還對司瀾說這位犯將輕功了得,若是能收入麾下,定能有大用,結果可堪大用的人被先生輕易制服,還是在千里之遙外的不拔之地,就連司瀾都不得不說一句世事無常。

    山匪的來歷既已弄清,眼下所有的事情便都明朗起來,司瀾望著嚴姝冷靜的面龐,開口道,

    “外面的威脅已經(jīng)解除,天一亮這座山里便會因為沒有主事人而亂做一團,你現(xiàn)在是要做什么?準備炸了這座山?還是決定讓這山里的所有人都跟著陪葬?”

    司瀾眼中的情緒驀地一沉,低聲道,“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家人嗎?”

    司瀾話說完,他以為會從嚴姝的神情中看到掙扎或者悔恨的情緒,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嚴姝的神情中連原先的痛苦和心灰意冷都不見蹤影。

    像是已經(jīng)徹底服從了命運的安排,接受了這所有的一切。

    “家?從我進入這座山的開始,我就沒有家了?!?/br>
    嚴姝抬起手將耳后的發(fā)挽了起來。她的家從她的父親為了全村人的安危,把她送上山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不存在了;

    不僅沒有家,她甚至陷入了更深的旋渦之中。她把強娶自己的男人用藥害死了,為了活下去,她答應大當家的開解被送上山的那些無辜女孩兒,為了減輕她們的痛苦,她甚至給她們用了藥。

    山里的閑言碎語嚴姝并非不知情,都說是她間接害的那些姑娘,間接的直接的又怎么樣,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起初,嚴姝還覺得看著村民養(yǎng)大的姑娘們跟她走上同樣的路,為此感到快慰,可直到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的時候,她才覺得那樣的快慰只是一種悲哀,一種被壓迫的悲哀。

    她從心灰意冷到麻木只用了一年的時間,曾以為這樣的生活永無止盡,直到少年站到她眼前的這一刻,嚴姝才像是真正地看到了曙光。

    原先地躊躇和猶豫不決在看到少年的時候突然安定下來。

    她本想趁亂一把火將這里炸個干干凈凈,此刻確是毫無負擔。

    嚴姝沖著少年揚了揚手中的火把,神情中多了幾分解脫,

    “如果不是你拖住了荀鑊,我應該走不到這里,既然這人已經(jīng)沒了,那我也沒什么顧及的了?!?/br>
    “趕緊離開這里吧,不要等天亮了。“

    這句話已經(jīng)等同于要跟這座山里的所有人同歸于盡了。

    司瀾莫名不忍,他朝著嚴姝伸出手,輕聲道,

    “火把給我,讓我來點燃火藥,你跟我先生他們出去,在外面等我?!?/br>
    司瀾的提議讓嚴姝平靜的面容驟然皸裂,她把火把往身后藏去,沉寂的眼中映出了淚光,

    “不,我的路已經(jīng)走到頭了,我不走,我要看著這些人下地獄?!?/br>
    少年的態(tài)度沒有改變,但他的目光逐漸柔軟,

    “聽話,嚴姝?!?/br>
    “做錯事的人不是你,而是那些村民,是他們把這些無辜的人送到這里,你也只是受害者,沒必要替他們背負這罪孽?!?/br>
    “聽話,活下去,替那些枉死的姑娘們,活下去?!?/br>
    “我...”

    嚴姝的眼中噙滿了淚,但那淚始終倔強的留在眼眶里,直到再也裝不下,才險險的流下一滴,溫熱的液體劃過面頰,刺的嚴姝生疼,

    她想起了父親勸她的時候嘴邊說的話,

    [阿姝,阿爸對不起你,這村子里百來條命,阿爸不能見死不救啊]

    她想起了她費盡心思托人帶信給王一海之后收到的回信。

    【阿姝,我已成婚,今生是我薄你,來生定不負你?!?/br>
    嚴姝雙眼一閉,兩行清淚染濕了臉頰。她想起了被她送到山上那些命運凄苦的姑娘,響起了她們罵她助紂為虐不得好死的那些話,唇角竟勾勒出笑意,

    癲狂的笑,像極了最后的審判。

    “我不無辜?!?/br>
    她的手上沾了血,她便是這些人的幫兇,是否身不由己都已不重要,前因后果都不管,今日一過,她就能徹底解脫。

    可司瀾不愿嚴姝迎來這樣的結局,她縱使有錯,縱使罪該萬死,她也應該有活下去的權利。

    司瀾走過去抬起指腹捻去了嚴姝臉上的淚痕,低聲說,

    “哪怕已經(jīng)沒有人期待你的存在,也不要順從命運帶給你的磨難?!?/br>
    “嚴姝,相信我!你有活下去的價值?!?/br>
    司瀾的聲音很輕,蕭祈月明明知道司瀾是在安慰別人,可他莫名有種錯覺。

    他覺得司瀾這話是說給他自己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