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他會回來的,這是他的宿命
謝靈乘記起來了。 這人叫顧延,他見過一次。之前還是燕灼總助的時候,他陪著他去參加過顧氏集團的破產(chǎn)清算會議。 雖然家業(yè)已經(jīng)拱手讓人了,但顧延似乎沒有受多大影響,還是一身質(zhì)地良好的定制西裝,但憑空顯出幾分落魄來。 雖然難以察覺,但謝靈乘感受到了他笑容里一絲隱藏的惡意。 像是沒看到對方微微后退的動作般,顧延自來熟地湊過來,挨著謝靈乘坐下,臉上掛著笑,但說話夾槍帶棒的:“哪還有什么顧總啊,老黃歷了,別人不清楚,謝總助還不清楚嗎?” 他似乎還要說些什么,但動作一頓,視線越過謝靈乘的肩膀看向不遠處。他神色一凜,似乎是看到了令人忌憚的事物,慌張地收回目光,酒杯都來不及端就匆忙走了。 謝靈乘疑惑地向后看去,只見不遠處的卡座上,坐著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也不知道林睚是什么時候下樓的。此刻他正斜著坐在一個單獨的卡座上,長腿交疊,半個身子隱匿在昏暗幽深的燈光下,眼神攝人,正專注地看著謝靈乘所在的方向。 兩人視線交融,他不閃不避,墨藍色眸子極深極靜,幾乎要把人靈魂都看穿。 他相貌生得太好,天生就是臺風(fēng)中心,周圍不少人都在偷看他,有幾個不長眼地上前想搭訕,都被他冰凍三尺的氣場給逼退了。他跟燕灼不同,高傲得幾近無趣,對于送上門來貨色一貫冷酷不假辭色,謝靈乘從小就聽他抱怨那些認識的紈绔子弟都是些色欲熏心的蠢豬。 知道林睚在看著自己,謝靈乘若無其事地轉(zhuǎn)回了頭,還挑釁地喝了一口手里的酒。 他不怕喝醉,也不怕再有不長眼的人湊上來。 他知道林睚不會讓他出事的,畢竟還得回家跟謝瑜交差。如果剛才顧延不識時務(wù)繼續(xù)糾纏,下場恐怕就是被揍得滿地找牙。 將紅酒一飲而盡,謝靈乘站起身,果然看見林睚擰著眉毛瞪著他,一臉“再亂跑信不信我宰了你”的表情。 覺得有點好笑,謝靈乘無奈地做了個“衛(wèi)生間”的口型,林睚這才罷休,哼了一聲重新坐回去。 從衛(wèi)生間出來,剛把挽起的襯衫袖子放下,一抬頭,謝靈乘就呆愣地站在了原地。 他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燕灼。 燕灼斜斜地靠在走廊的墻上,手里夾著一只煙,淺淺吸了幾口,吞云吐霧,琥珀色的眼睛在煙圈后若隱若現(xiàn)。 他身形修長,穿著白襯衫和筆直的西裝褲,得體斯文,眼睛瞇得狹長,不像是來玩的樣子,反而像是專門來找某個人的。 “小乘,好久不見?!彪m然好像瘦了一點,但燕灼還是以往游刃有余、風(fēng)度翩翩的樣子。 謝靈乘心下一緊,點了頭就當(dāng)打過招呼,也不多話,轉(zhuǎn)身就走。 擦身而過時,燕灼長臂一伸,撐在了墻壁上,攔住了他的去路。 “小乘就這么不想看見我?一句話都不想說嗎?” “沒有?!敝x靈乘鼓起勇氣,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睛,“還真有話跟你說。既然正好碰見了,燕總,我正式跟你提出辭職,稍晚一點會發(fā)辭職信到你郵箱,下周我就到公司辦離職手續(xù),會盡快給新的總助騰辦公室?!?/br> 就算是假的愛意,也已經(jīng)風(fēng)消云散了,謝靈乘冷靜地說完,發(fā)現(xiàn)擔(dān)心的精神失控的情況并沒有發(fā)生。 他的心里有點被鼓舞到的雀躍。 燕灼的表情變了。笑容消失,勾起的嘴角一點點拉平,這是要發(fā)怒的征兆:“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玩笑開到這種地步就不好笑了?!?/br> 他臉上總是掛著笑,所以沒幾個人知道,他冷著臉的樣子,其實是很可怕的。 “我當(dāng)然知道我在說什么。燕灼,之前是我一廂情愿糾纏了你那么多年,讓你困擾我很抱歉,以后不會了。”謝靈乘冷靜地和他對峙,索性一次性都說了出來?!耙郧笆俏曳纲v,現(xiàn)在你就當(dāng)我病好了,行嗎?” 燕灼怔了一下。 “你討厭的那些人,以后都不會出現(xiàn)了。”他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還是那么優(yōu)雅淡定的樣子,只是眼神里透出一點點慌張來,“我的意思是,我會補償你的?!?/br> 燕灼伸出手,想來牽他,眸光閃爍,容色動人。 “不用?!敝x靈乘像是被蝎子蟄到了一樣,后退了一步,“我說完了,先走了?!?/br> 燕灼長腿一邁,輕而易舉地按住了他,也不裝溫柔了,原形畢露:“你以為你跑得掉嗎?天真?!彼χ^頭來,用力地捏住謝靈乘的下巴,一個帶著血腥味的吻狠狠地落在了他的唇上。 想要掙扎,想要咬斷他的舌頭,想狠狠給他一拳! 但謝靈乘的身體完全不受理智控制,被燕灼舌頭一舔就乖乖地松開了牙關(guān),被他一抱就溫順地軟進了他懷里,在別人眼里,他們就是一對兩情相悅的愛侶罷了。 熱意順著脊椎往上竄,但謝靈乘卻覺得很冷。反抗不了,無處可逃。 “不生氣了好嗎?”燕灼貼著他的唇,在兩人呼出的熱氣中含糊地低喃道。 他含住謝靈乘的上唇輕輕廝磨了一下,松開壓著他后腦勺的手,沿著他的頭發(fā)撫摸到他的臉頰,像在安撫一只鬧脾氣的羊羔,“別人我都不要了,誰都不要了,以后到死都只有你,不吵架了,行嗎?你都不知道我這些天是怎么過的……” 謝靈乘卻只覺得屈辱。他用盡所有力氣抿緊了嘴唇,阻止自己說出一個“好”字。 被燕灼擁著往外走的時候,越過他的衣領(lǐng),謝靈乘看見了林睚。 長得仿佛沒有盡頭的走廊,青年遠遠地站在另外一端,手掌撐在窗臺上,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面無表情,一言不發(fā),垂下的睫毛落下一層濃稠的陰翳。 燕灼把謝靈乘推進車后座,升起隔板,吩咐司機開車。 他把謝靈乘堵在角落里,拉著他的手,咬了一口指尖,笑著俯下身來親他的眼睛,像只討食的貓一樣,不留余力地給人展示他的柔軟和乖巧。 被舔到眼皮的時候,謝靈乘猛地抖了抖,眼前的人似乎跟夢里的惡魔重疊了,那些火光沖天的片段令他轟然一醒,狠狠一咬舌尖,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反抗著,推開糾纏不休的男人。 血液的鐵銹味流進喉嚨,謝靈乘像是一條斷尾求生的壁虎,慌不擇路地捶打著車窗,用力拉扯車門。 可能是被他這個樣子嚇到了,燕灼叫停了車,司機緩緩將車停到了一條林蔭道上。 一聽到開鎖的聲音,謝靈乘猛地推開了車門,用力砸關(guān)上,手握著門把手上,抖著腿站著,不停地喘著粗氣。 “燕灼,我發(fā)現(xiàn)你從來、從來都沒有認真聽過我講話?!比讨覆康寞d攣,謝靈乘隔著車色的玻璃看他,燕灼漂亮的臉影影綽綽,不太真切。 “那么我再認真的說一次?!?/br> 路燈穿過綠蔭,投下一片陰影,謝靈乘站在晃動的樹影里,看著自己的腳尖,在這樣氣溫宜人的夜晚,他難以避免地回憶起,那些跟燕灼之間的溫情時刻。 雖然少,但是真真切切。 在他大三那次感冒發(fā)燒,人事不省的時候,是燕灼略帶涼意的手,托起了他的無助和脆弱,細致溫柔地照拂著他,一遍又一遍輕輕撫摸他的額頭,直到他在藥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 就算兩人的糾葛是劇本安排的結(jié)果,或許燕灼也跟曾經(jīng)的他一樣,是被cao縱的角色,但是謝靈乘無法否認,那一刻熨帖血rou的溫暖。 如果可以,謝靈乘是真的希望,兩人能一別兩寬,各自都好。 “我喜歡你這么多年,你一直知道,也一直戲弄我,故意在我面前跟別人親近……這些我沒有立場指責(zé)你,是我沒有自尊,是我自作自受…… “但是現(xiàn)在我清醒了,我覺得或許我沒有真正喜歡過你……這對于我們來說都是件好事,當(dāng)然,或許剛開始你有點不習(xí)慣,但是,”他說得含糊,但是一字一句都格外真誠,“這才是最好的結(jié)果?!?/br> “燕灼,你應(yīng)該跟你喜歡的人談一次真正的戀愛。而我也一樣?!?/br> 謝靈乘自顧自地走了。沒有留下告別的話。 “先生?”司機探頭看著青年越來越小的背影,試探著問。 燕灼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去追。他面色沉郁,眼底掠過一抹陰沉的冷光。 “他會回來的,這是他的宿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