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深入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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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沖突往往有兩種反應:戰(zhàn)斗,或者逃避。 卡厄斯不清楚自己期待哪種回應,但看到伊恩默不作聲挪開視線時,他內心怒火更加洶涌。 所以我應該是想得到一個反駁或解釋,法師想,是的,【一個解釋】。 這一切看起來像個笑話。他撿到了他曾經(jīng)的……然后用那種態(tài)度對待……那時候伊恩看起來那么糟糕,他們都糟糕極了,發(fā)生的這一切都糟糕極了,遠遠超出卡厄斯對“重逢”的定義。 來自對面漫長、等同于默認的沉默,令他內心情緒在喉嚨口翻涌。 “……我以為你死了?!?/br> 卡厄斯最終開口,朝前一步。他不明白,明明自己上前了一步,卻感覺彼此之間越來越遠。 他克制住自己想要控制或者說掐住對方脖子的沖動——不,那要等等,他現(xiàn)在想先搞清楚一件事。 “什么時候?”他問,刻意壓制情緒讓這句話聽起來冷漠而疏離,“從什么時候起認出是我的?” 「那不重要,卡爾……」 在這整個想法徹底傳達完畢前,伊恩就被狠狠摔到墻上。 他有些慶幸背后是地堡石壁,而不是易碎的木質結構。來不及多想,脖頸上的壓迫就讓他不得不正視面前的人。 “你甚至還記得我叫什么!”他看到一張由于憤怒而顯得扭曲的臉——常說美人一顰一笑都是美的,但恐怕憤怒的情形不包括在其中。 “你用那個名字叫我!那個名字!”卡厄斯幾乎是貼著伊恩鼻子咆哮,“你怎么敢?你怎么能??為什么不告訴我就是你?” “別讓我問你第二遍?。 彼f,語氣暴虐,令說話者自己都覺得詫異。 退開一寸距離,卡厄斯深呼吸,試圖保持理智。 不,這和被其他人欺騙不同,伊恩是不同的,他勸說自己。 這種情感被艾德琳戲稱為雛鳥情結:雛鳥將第一個對他釋放出善意的人當作母親的替代。 但此刻“那個人”欺騙了他。 一方面,得知真相的他情緒失控更嚴重,另一方面,卡厄斯無法下手——即便那種雛鳥情結經(jīng)歷了某種背叛,他還是沒辦法像對其他人那樣傷害對方以此發(fā)泄。 “你應該告訴我?!?/br> 最終,法師找回自己的言辭技巧。他放緩聲音說道,現(xiàn)在它聽起來充滿了危險的引誘。 “你不是不想回答,對嗎?” “你想回答我,但有東西阻礙了你?!笨ǘ蛩馆p聲說,“可那些阻礙才是真正不重要的。我只是想聽到答案,一個誠實的回答?!?/br> “你絕對想不到,我有多在意這件事,多在意你向我隱瞞這件事……” 假如有任何第三者在場,都難以將現(xiàn)在這個柔聲循循善誘的年輕人與剛才瞪紅眼的暴君聯(lián)系在一起。他們看起來根本不是一個人,卡爾和卡厄斯或許也不是同一個人。 被壓在墻上的人看起來也很困惑。 他們面對面貼得很近,藤蔓從騎士腳下鉆出,纏住他喉嚨,遮蓋住那道紅色花紋。貼面姿勢和身高讓伊恩不得不垂下視線才能直視對方雙眼。 俯視,更多時候是強者對弱者的姿態(tài)。這讓伊恩感覺很不安——很明顯他是理虧那一方——但卡厄斯把他釘在了這個位置,于是那雙藍眼珠迫于良心譴責,不安地左右轉動。 卡厄斯拉起對方右手,放在自己咽喉處。 “假如你討厭我這樣做,完全可以掐死我,現(xiàn)在,立刻,很方便?!彼f,“我沒有纏住你的手。” 那雙手上有常年持劍盾留下的繭,如果手的主人想,扭斷一個普通人脖子也不會花太多功夫——拋開法術能力,法師也不過是普通人。 感受到聲帶振動從細膩光滑的皮膚下傳來,伊恩微弱掙扎了一下。 “但你沒有。”卡厄斯接著說,不知為何,見到對方低垂眼眸看著自己的樣子,他的憤怒在慢慢退潮。 卡厄斯能感受到伊恩在動搖。他很好懂。一旦法師被憤怒沖昏了的腦子冷靜下來,讀懂圣殿騎士簡直不要太簡單。 “你不是會為了利益而撒謊的那種人,伊恩?!彼詈笳f,“即便過去那么久,我依舊知道你不是那種人?!?/br> “你在擔心什么?”卡厄斯語氣平緩,問題卻咄咄逼人,“為什么隱瞞你我相識這件事?為什么會被追殺?身上這些禁咒怎么來的?” 「失眠那晚?!挂炼骰卮穑改谡f夢話?!顾卮鹆俗钭铋_始的那個問題。 不出意料,他感到壓迫喉嚨的力量加大。 伊恩知道卡厄斯不是故意的——對方只是難以控制情緒,因為法師看起來難過極了。 “我說了什么?” 伊恩視線躲閃了一下,沒有太久,因為等回答的人沒什么耐心。 「法師塔、惡魔、大概是咒語的幾句話、‘我不需要同情’,」他猶豫幾秒,又說, 「‘他死了’?!?/br> 他們都清楚最后一句話指向的是誰。 「那其實是一場誤會,」伊恩說,「瓦拉斯塔茲并非想要傷害我……」紅龍只是想體面地死亡。 卡厄斯松開手,退開一步,示意對方什么都別說。他需要想一想。 那時他真以為伊恩死了,只不過時間不對,伊恩確實差點死了——如果他沒遇到對方的話。 伊恩不會死于屠龍戰(zhàn)斗,而是像一塊用臟了的抹布般在陰暗地牢里腐爛掉。 【他差點就讓對方真的死了?!?/br> 「不是這樣的。」伊恩打斷他的想法,卡厄斯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由自主說出了內心的恐懼,「……這也是我不想告訴您的一個原因?!?/br> “你怕我會自責?!笨ǘ蛩灌?,藤蔓和他的手一起松開,無力地垂下,“你怕我知道你就是那個人時…感到自責……”——他對受傷騎士的那些冷酷救治,他指責對方恩將仇報,對他童年唯一的光冷嘲熱諷,就在剛才他還把對方扔墻上——他怎么會做了那些事? 【卡厄斯,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救了我,卡爾?!惯@次輪到伊恩上前。他輕輕捧住對方的臉,仿佛一用力它就會碎掉。 “那時我不是想救你,”黑袍法師低聲否認,“我是想利用你?!?/br> 「從結果來看,你救了我?!挂炼髡f,「而且拯救他人并非你的職業(yè)或天性——它也不是大部分人的職業(yè)或天性。我能理解,就像能理解那些……沒有出手的人一樣,這是人性的一部分,要求每個人都善良而高尚是不現(xiàn)實的?!?/br> 「我不想看到你為此自責。」 “但你就是那樣的人,不是嗎?”卡厄斯反問,在對方反駁前說下去,“這真可笑,和你在法師塔那段經(jīng)歷就像是成為了我的某一部分……” “我會感到愧疚,偶爾。”他承認,“當我?guī)椭F族和強盜時,會突然從對利益和結果的關注中走神——我想到了你,我猜我做的這些可能會讓你不開心,但那只是一瞬間,就一秒,很快我就回想起這么做的原因?!?/br> “現(xiàn)在,那些被忽略拖欠的情感全都出現(xiàn)了?!笨ǘ蛩箍嘈?,“你留給我的那一部分內心正在自責?!?/br> “……我很抱歉……”法師小聲說。他似乎很久沒有向誰道過歉,說得極不熟練。 很快他得到了一個充滿安慰的擁抱。 「沒關系?!挂炼骰貞?。他知道這樣能減輕對方負罪感,盡管他認為對方不需要為此道歉。 「我也向你道歉?!?/br> 卡厄斯抬眼,見伊恩嚴肅地看著自己。 「卡爾,我沒有對你說實話……事實上,直到此刻我都懷疑,自己沒有準備好說出接下來的那些實話?!?/br> 伊恩端正神色,緊接著說出了一個重磅消息。 「教廷之前給我的任務是……殺了黑袍法師?!?/br> 然而,出乎騎士意料,他這么嚴肅的發(fā)言并沒有引起太多反應,對方還懶懶地陷在他懷里。 “……哦?!边^來一會兒,法師才抬起一邊眉毛,現(xiàn)在他又是那個言辭辛辣的黑袍法師卡厄斯了,“那你給他們義務幫忙真的是虧大了?!?/br> “我的人頭可是很貴的?!彼f。 伊恩很明顯被哽了一下。 “我檢查了周圍,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漏洞。”他努力挽回話題,“但我想教廷不會那么快放棄……” 卡厄斯打斷他。 “現(xiàn)在不想聽?!彼f。 “以后會我有很多時間來【好好】了解這幾天你散步時到底在干什么,遇見我之前發(fā)生了什么,未來又會怎樣?!狈◣煱胧寝揶戆胧蔷娴卣f。 “比去過去和未來,我關心現(xiàn)在?!彼麥惖揭炼髅媲埃@次沒有用任何壓迫手段,騎士自己靠到了墻上。 “先回答我,”卡厄斯說,“第二個原因是什么?” “讓你如此糾結隱藏這些過去的第二個原因?!彼滤缹Ψ阶詈笸寺罚叭绻f隱瞞法師塔的事情是為了保護我,那么你對之前的任務閉口不談,又是為什么?” 直到這時,伊恩終于確認這場談話已經(jīng)不是他能掌控的了。 “‘沒有準備好說出接下來的那些實話’?”法師似笑非笑,“那些阻礙是什么?讓你放棄殺我、或者警告我,而是成為沉默看門犬的原因是什么?” 他看到對方喉結上下抖動,是緊張的表現(xiàn)??ǘ蛩贡仨毘姓J,配上那道艷麗紅色的花紋,場面看起來有些誘惑。 但現(xiàn)在更有誘惑力的是黑袍法師本身。他已經(jīng)用對話和分析將獵物逼進了死路,正進行著捕食者進餐前的優(yōu)雅儀式,用漂亮鱗片和輕柔的嘶嘶聲哄騙囊中之物露出咽喉。 「我不敢?!公C物投降了。 「我不敢面對你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卡爾?!挂炼髡f,「我想要一個重新開始……完全的、全新的開始——我既沒有幫助過你,也不曾想殺你,我只是一個被你收留的陌生人。」 “為什么?”卡厄斯問,他此刻倒是很有耐心。 「……重新開始?!?/br> “重新開始什么呢?” 「和你……」 “和我?!彼戎卮稹?/br> 伊恩顯然是有些窘迫了。 「……饒了我吧」他最后憋出這句話,「我對你有了超乎感激救命之恩的感情。」 “你是想說,你和當時的我一樣【崇拜】這位救命恩人嗎?”卡厄斯并不心軟,沒有放過任何模棱兩可的答案。 騎士耳朵都要燒起來了,臉頰也有些泛紅,顯得窘迫異常。但他依然維持住了年長者的形象。 「不,」伊恩說,「那不一樣……你那時還是孩子,但我不是?!?/br> “所以?” 「……您一定要我承認嗎?」獵物絕望地哀叫道,「好吧,我承認,我意識到成年的你對我有著吸引力。」 “吸引力?!辈妒痴咧貜?。 「性吸引力?!挂炼魍耆艞壛耍鸽S您怎么說吧,我想我應該是愛上了你,一個成人對另一個成人的愛。」 「所以我害怕了?!顾f,「害怕過去那些事出現(xiàn)在我們之間,害怕你由于我曾經(jīng)的任務而離去,又害怕過往和我這出格的愛束縛住你,讓你產(chǎn)生了錯誤感受?!?/br> 「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不可能再掩藏這種情緒了?!挂炼鲊@氣。 他沒有再“說”什么,不過卡厄斯能從意識連接處感受到他被迫袒露情感的不安、惶恐與尷尬。 說起來有些無恥,這些情緒讓他興奮、激動、愉悅,所以卡厄斯打算給對方一些獎勵。 “有件事我得說清楚,”他慢條斯理地開口,“我當時可不是【崇拜】你?!?/br> 他湊近,欣賞對方努力忽視自己的逼迫、瘋狂思考剛才那句話的模樣,然后在那雙藍眼睛充滿驚愕前吻了上去。 趁人之??峙聲环◣煯敵梢环N夸獎。 他琢磨著那雙干燥柔軟的嘴唇。它和它的主人一樣,從不會真正對自己設防。于是卡厄斯長驅直入,掠奪對方的氧氣,感受彼此心跳的加速,在即將達到極限時分開。 伊恩低聲喘氣,嘴角還殘留著曖昧的液體,吐息之間,法師能看到對方舌頭上那道圣咒。 那圈金色讓他有一絲不爽,但卡厄斯很快想:這也太色了。 “你對我來說也充滿吸引力?!彼麄冗^頭舔舔伊恩的耳垂,然后貼在對方耳邊說: “一直充滿性吸引力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