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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云中月(美強、雙)在線閱讀 - 46 涼薄(過渡

46 涼?。ㄟ^渡

    景初又跑了,我氣沖沖找羽十一問責,得到的回答是:“景公子說他會回來?!?/br>
    萬一他不回了呢,萬一……萬一他被皇叔的人抓到扣下了呢。

    羽十一攤手:“可是景公子輕功超絕,我的人攔不住他?!?/br>
    或許是我的怒容過于真切,他略有些驚訝地將語氣放緩了些,安慰道:“我派人跟著在,如若有事定當稟報?!闭f話間抬首,露出一個看穿一切的眼神,“殿下請看?!?/br>
    一片風塵仆仆的月白衣角飄進我的視線。

    來人提著幾包糕點,懷里還抱著個紙包,瞧見我后愣了一愣,旋即飛快理解了現(xiàn)在的情形:“我不是說過去去就回嗎?”

    我不管。將人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親手摸了一遍,確認沒有添什么新傷,才勉強放下心來:“想吃什么讓我遣人去買就好,不用你親自去?!?/br>
    男人用行動代替了回答,他將手上那幾包糕點朝我遞了遞。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不用他說,空氣中熟悉的香氣讓這些糕點的身份昭然若示。小福樓的梨花糕、徐家鋪子的五谷酥餅、六姐家的冰糖果子……這幾家鋪子在同一條街上,都是堂兄常給我?guī)У男〕浴?/br>
    “……你,特意給我買這些?”以為拿堂兄的方法對我示好,我就會買賬嗎。

    男人卻沒順著我的意思哄我,輕輕吐出一個“不”。

    心底酥酥麻麻的感動頓時消散,好在男人話音未盡,我低哼了一聲,聽他解釋。

    “主要是為了這個,”他低頭,望了眼懷里的紙包,邀約道,“我還沒吃過,羽前輩也一同嘗嘗?”

    圍著石桌落座,他仔細拆開纏繞的層層細線。油紙散開,露出一排手工切就的、其貌不揚的淺色糕點——檸草酪。

    甜香淺且淡,攜著檸草的清涼,滑過喉嚨時帶起沙沙癢意,有些糙。好吃歸好吃,比其余幾家遜色不少,我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眉頭暴露心中所想,不自然蹙了蹙。

    景初道:“我翻遍祁城大街小巷,只找到了一家,幸好還能找到?!?/br>
    “怎講?”

    “是賠罪。”

    羽十一嘗了一塊:“王爺喜歡這個?”

    “說不上,”景初搖頭,“從未見過他有什么忌口或者偏愛,但無意中聽他提過,這是王妃喜歡的糕點?!?/br>
    我靈敏地觀察到羽十一的眼睛瞇了瞇,他大概在想,要把這條記載到羽衛(wèi)的機密里去。

    “皇叔長情,”我附和地嘆了一口氣,將手上這塊檸草酪囫圇吞下,去拆他手邊放著的,我最喜歡的冰糖果子,拆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你又去找皇叔了?”

    裝檸草酪的紙袋空空落落,只有一包糕點填著底,顯然原本是滿當?shù)?。他將這份賠禮送給皇叔后才回來找的我。

    “沒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他說既然王爺正氣著在,那他露臉無異于火上澆油。是我多慮,他說的回去道歉,原來自始至終都是這個意思。

    “不過過兩日我還是要回去的?!彼a充。

    我登時火上心頭,拈起一顆果子堵他的嘴:“你對他如此忠心,還來找我作甚?”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得一怔,咬住果子含進嘴里,含糊道:“殿下當真想知道?”

    ……我不該知道么?

    男人凝望著我,又瞥了眼羽十一,躊躇良久,輕輕呼出一口氣:“那天殿下同我……共眠的事,被王爺發(fā)現(xiàn)了。”

    如遭驚雷,我被劈得里外皆焦。

    “噗?!边@是在一邊旁聽的羽十一憋不住笑了。

    無異于晴天霹靂,這是我?guī)啄陙碓庥龅淖畲笪C。

    我對皇叔的手下動手動腳,被皇叔發(fā)現(xiàn)了。這個手下與堂兄長著一張過分相似的臉,所以——我對皇叔的獨子居心不良一事,或許也被發(fā)現(xiàn)了。

    我自始至終小心翼翼,只懷著僥幸心理放縱了唯一一回,竟被抓了個正著。人倒霉到我這種地步,實屬不易。

    堂兄的事遠在花月郡,暫時不用想;皇叔尚在城郊別苑,我在皇子府中,亦不必顧慮過多;只有眼前這個因此受了罰,帶檸草酪給皇叔賠罪,又給我?guī)Я烁恻c哄我的男人,才是當下最大的問題。

    所以……景初背上這十余道外翻見血的鞭痕,是因為我受的。

    他為何不昨日就告訴我。裝作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又將真相云淡風輕地拋出,他是怕我因此愧疚嗎,還是說,讓這份可憐當作籌碼緩慢發(fā)酵,用以壓下秤桿另一端的堂兄。

    不……不會。景初要是有這種心機,我早該被他吃死了。

    我坐不住了,撐著桌子站直。

    “——唔!”男人手上還捏著果子,就被我勾住腿彎攔腰抄了起來。我力道用得大,他受傷的身子不便掙扎,求助的目光投向羽十一。

    后者心領神會:“殿下,景公子一片好心,特意給您買的糕點,浪費了可惜,不如……”

    我暗沉沉盯著他。

    他改口:“屬下幫您收好。”

    簾幔散開,白晝昏暗如夜。景初容我胡鬧了這一出,直到被我扔在床上連外衫都扒掉了,才發(fā)聲問道:“殿下不會真要白日宣yin吧。”

    “皇叔是個糊涂的,”我解著他的腰帶,“污蔑你我有染,我不落實豈不是虧了?!?/br>
    早知如此,那夜就該不做不休,將分別兩個月的思念一并傾瀉。

    “殿下?!彼吐晢疚摇?/br>
    我知道,他背后有傷。傷者切忌焦躁動怒,亦不可動作過大,以防崩到傷處。我的手指虛虛劃過他背后胸前縈繞的繃帶,引得男人輕微的戰(zhàn)栗。

    恨然嘆了口氣:“我以前總給堂兄添麻煩,已足夠無能,連你也護不了,更是有夠窩囊?!彪p手避開傷處,將人按進懷里,鼻尖滿是清淡的藥香,眼眶莫名騰起一股酸意:“你怪我吧?!?/br>
    懷里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溫熱的掌心搭在我肩上,男人聲音如常:“殿下,小書從未怪罪于你?!?/br>
    “那你呢。”我啞著嗓子追問。

    “我亦不曾?!彼Z調輕快,好似我們聊的不是什么性命攸關的大事。

    “我拼不過皇叔,”大祁的戰(zhàn)神即使手無寸刃,依舊有扎根二十余年的聲望與個人勢力,“我……頂多掩護你半月安穩(wěn),你若要逃,可以去找你那些江湖朋友……他們或許也能助你?!?/br>
    我鮮少展露自己的無能。和環(huán)伺的虎狼打交道,三分實力也必須裝出十分的故弄玄虛,在畏強凌弱的環(huán)境下,見過太多墻倒眾人推的先例,況且我的弱勢還會直接牽連到太子。

    所以我不輕言承諾,只會偶爾在細枝末節(jié)上大放厥詞,遇到要事之時寧可端著一副涼薄,勝過給予無謂的希望這種偽善。

    緊貼著的溫熱身軀不說話了,我的心沉下半截,嘴上僵硬地喃喃:“皇叔斷不可能犧牲堂兄,就算沒了你,也會尋到別的出路,我不知道他記不記仇,總之你離開吧,越遠越好?!?/br>
    許久后,男人擱在我肩上的腦袋動了動,他收攏雙臂,將我回抱緊了些,低沉的聲音苦中尋樂般含笑:“哪怕我永遠不會回到你身邊?”

    “哪怕你永遠不會回到我身邊?!?/br>
    說出這句話,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原來直白地表達心意與坦蕩地承認無能一樣,都不是難以啟齒的事。他是第一個讓我心甘情愿示弱的人,因為我的自私,因為他的包容。我痛恨自己的無能,也竊喜于他的原諒。

    景初松開了我。他的目光掃過我,一寸寸仔細描摹,我亦入神地盯著他,第一次沒有尋找他與堂兄的相似點,而是專注地打量“景初”這個人的模樣。

    他有細長的眉、狹長的眼,瞳孔淺得泛光,薄翹的唇自然含笑。他永遠溫柔體貼到近乎將你融化,偶然間也會主動調侃,他總是在理,氣得你無言以對,又不會真正惹怒你,讓你只能乖乖認栽。

    他忽然向前傾身,扶住了我的臉。

    一個吻落在了我唇上。輕如飄絮,一觸及分,連余溫都沒來得及留下。

    “你答應了?”我唇瓣微顫,語氣中的不安一覽無余。

    “殿下,我不會有事?!彼麚u了搖頭,重新捧住我的臉,鄭重其事地回答。明明只是一句拙劣的安撫,卻如定海神針般撫平我心中所有猶疑的風浪。

    “我信你?!彼皇胚^一次。他若能安穩(wěn)活下去,欠我的那兩封信我就不追究了。

    覆住他扶在我臉上的手,灼灼盯著他。男人這次的反應慢了些,直到肌膚相貼的部位火熱燒著,即將捂出汩汩細汗,才若有所悟地眨了眨眼,重新傾下身來,將我吻住。

    極盡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