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絆
元春樓燈火通明,人聲喧囂,到處充斥著歡聲笑語。 滿樓紅袖,各有千秋,來來往往的達官顯貴環(huán)繞在這溫柔鄉(xiāng)中。 宴玖到元春樓時,陸遠舟已經(jīng)提前到了好一會。 不過今天氣氛有些奇怪,好多姑娘都面帶羞澀的盯著樓上。 就連那些客人都忍不住往上瞧。 宴玖:“……”什么東西那么稀奇? 他抱著吃瓜心理,好奇的抬頭順著姑娘們的視線往上看,只見二樓廂房窗口出現(xiàn)一副畫兒一樣的景。 宴玖心理“哦豁”一聲,怪道原來如此。 裝橫豪華精致的二樓中,其中一道窗口中,陸遠舟身著玄色胡式圓領袍,不同往日素色清風明月的高嶺之花形象,變得盛氣凌人,那強烈的反差比平日還要吸引人目光。 玄色這種顏色百搭,但也不是人人都能駕馭的,就是穿的好了,那顏色會顯人沉悶老氣,在他身上不顯違和,反而邪魅狂狷。 陸遠舟面若冠玉,眉目舒朗,一頭長發(fā)半扎,翼邊兩根小辮垂落,額頭飽滿,既有幾分少年野性與高貴冷艷的霸氣。 艷朗獨絕,世無其二。 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大白話就是喝酒也能喝得狂拽酷霸天,翻個白眼都是好看的。 簡而言之,不穿素衣的陸遠舟突然變攻了,王霸之氣爆表。 只見陸遠舟近乎慵懶的一手支著額頭,另一只手為自己傾酒,儀態(tài)之優(yōu)雅萬千。 不怪那些女子看得臉紅心跳,宴玖都忍不住看得愣神。 這他娘的真?盛世美顏,一點都不帶夸張。 宴玖臉色一陣古怪,這就是花市受的美顏標配嗎? 欣賞歸欣賞,卻不敢茍同這樣的容貌,畢竟陸遠舟沒有被他“拯救”命運之前,那容貌就是原罪,慘得一批。 他走上二樓,到包廂門口前,貌美的侍女朝他行膝禮,門前有珠簾遮擋,抬手挑開珠簾,走進去。 陸遠舟聽到聲音轉過頭來,面露笑容,有種陽光大男孩的感覺,那冷酷的野性氣勢蕩然無存,像是錯覺。 宴玖:“……”他心情格外復雜,畢竟之前確實受到來自陸遠舟美貌的殺傷力,一下轉變不是很能接受。 硬要比喻就是從北方的狼退化成了二哈。 陸遠舟正跪在席上,身姿挺拔,見宴玖來了,正要起身相迎,被宴玖抬手阻攔。 他脫下木屐跪坐上席,“幾日不見,安然怎和我變得如此客氣?!?/br> 陸遠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為他泡了一杯茶,“幾日不見宴兄,難得你今日邀約,然喜不自勝?!?/br> 宴玖相當給面子的喝了那杯茶,“最近俗事多,還請然弟多擔待?!?/br> “哪里,兄不必客氣,然理解的?!彼崆包c了菜,宴玖一到,店家連忙送上熱氣騰騰的飯菜。 “正是午時,宴兄應當還沒用過飯菜?瞧瞧可合胃口?!?/br> “然弟有心了,自然是我喜歡吃的?!?/br> 兩個人一起吃吃喝喝那么久,宴玖喜歡吃什么,陸遠舟早就一清二楚,點的菜也都是偏向宴玖的口味。 元春樓雖是官營妓院,畢竟是高檔場所,飯菜自是一絕,甚至成為當?shù)孛朗尘包c之一。 還是東京城最盛名的娛樂場所。 世間唯有好看的小jiejie跟美食不可辜負,自然成為東京城追捧的熱點之一。 畢竟自從九州一統(tǒng)后,戰(zhàn)亂沒了,季承鄞也不是那愛瞎雞兒折騰的昏君,頂多是個暴君,他的刀劍并不對著平民百姓。 而是那些握著權利卻不做實事,或者跟他對著干,只想堅守舊制,忠心前朝的官員們。 朝堂上的腥風血雨跟平民百姓隔得太遠太遠。 對于底層百姓來說,誰當皇帝不重要,誰能讓他們吃飽喝足,日子富足,不讓他們流離失所,無處為家,那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好皇帝。 日子好過了,人就開始追求更高層次的東西。 美食就是其中之一。 會來元春樓消費的客人,不外乎有一部分是沖著吃。 譬如,宴玖和陸遠舟。 宴玖已經(jīng)成親了,出入這等場合不太好,可是他好吃,為了家庭和諧,經(jīng)常打包元春樓的飯菜回侯府,連帶著沈瓊華也喜歡這里的口味,對他進元春樓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陸遠舟純屬被宴玖給帶偏了,他從前潔身自好,甚少進出這樣的地方,家里給他安排了通房,并不需要到這樣的地方“嘗鮮”要不是被宴玖誆騙這里有好吃的,口味還都一等一的好,他也不會養(yǎng)成習慣,三不五時的來這里吃飯。 兩個人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吃飽喝足宴玖才想起來 有什么不對勁。 明明是他請陸遠舟的,做東的也是他,偏偏臨時有事耽擱來晚了,反而變成陸遠舟做東請他,這就尷尬了。 算了,下次補回來。 酒足飯飽后,二人一起下樓,不想有那喝醉了酒的莽人,橫沖直撞的湊上來。 二人被遂不及防的沖撞開,宴玖抬手扶住陸遠舟,幫他穩(wěn)住身形,不悅的抬眼去看那喝得醉醺醺的酒鬼。 他開口喊道,“來人,把這個……” “宴兄!”陸遠舟不贊同的攔住他的手,“沒事,不過被撞了一下,走吧?!彼獣匝缇连F(xiàn)在的處境并不太好,很有可能會被人盯著拿捏把柄,實在沒必要為了這點小事招惹事端。 宴玖只好就此作罷,他們不知道的是二人離開后,那醉鬼繼續(xù)站起來搖搖晃晃的離開,消失在人群里。 他二人分別后,各自分別,宴玖手上還有事情沒辦完,繼續(xù)回大理寺處理事情,剛進門口就看見有兩個身穿青衣的小兵抬著擔架充滿而過。 應當又是哪里犯了命案,抬著尸體去驗尸。 宴玖剛要移開目光,突然擔架上的尸體掉下一只手臂,在半空搖晃。 那只手青紫斑駁,甚至腫脹不已,看起來是個男人的手。 “慢著!”他喊住那兩位青衣小兵。 “少卿?!眱蓚€青衣小兵停下,頗為不解,“少卿可是有什么吩咐?” 宴玖走上前,掀開白布,打量了一番問道,“這具尸體,死因為何?” “回少卿,這人是在巷子死了才被人發(fā)現(xiàn)報官,特意送來驗尸,死因向不明確。” 宴玖身為大理寺少卿審案官,對傷痕等等這些東西十分了解,有時候審問犯人也會用到非常手段,更是清楚什么樣的手段能讓人至死。 眼前的這具尸體的確是個男人,但他臉上和身上不見明顯的傷,卻有血跡沾衣,手臂肌膚上的淤青很怪異,有捆綁痕跡,那淤青有一些不像是毆打或者掙扎反抗留下的。 他一時想不起來,卻覺得違和。 嚴格上來說這個人的案子并不歸他管,他管的都是一些特殊人員,剛才純屬是職業(yè)病犯了,多問這一句,他默默蓋上白布,“送去吧。” 兩個青衣小兵連忙離開。 宴玖轉身離開,剛走幾步就頓住。 他終于想起那淤青是什么形成的了。眉頭下意識皺起,可惜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他也無力改變什么,很快就投入到繁瑣的公務中去。 等他回到侯府,天色已黑,宴玖拎著從外邊打包來的小零嘴,準備把手上的吃食給沈瓊華送去。 她自懷孕后,口味就有點奇奇怪怪的,今天想吃甜,明天想吃酸,大后天想吃重口味食物。 宴玖知道后就一直時不時給她帶點吃的回來,沈瓊華日日歡喜。 不巧的是,他遇見了正準備離開侯府的中保,身后還跟著一個太醫(yī)。 宴玖臉色一變,連忙上前,中??匆娝托卸Y,“見過侯爺?!?/br> 宴玖回禮,“督主怎么來了,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勞煩您跑這一趟?!?/br> 中??闯鏊樕淮蠛茫忉尩?,“尊夫人今日身體有些不適,特意從宮里請了太醫(yī),陛下聽說后,很是擔心,所以派咱家跟太醫(yī)同行過來看看,不過好在沒有大礙,咱家同太醫(yī)也該回去了?!?/br> 宴玖聽到沈瓊華身體不適時心中一緊,后面松了口氣,“多謝陛下關心,也勞煩督公和太醫(yī)跑這一趟?!?/br> “侯爺客氣了?!?/br> 彼此客氣了幾次,才終于告別。 宴玖立刻直奔蘭苑,沿路的女使連忙向他行禮。 沈瓊華房中的嬤嬤剛巧辦完事往蘭苑那邊去,見他如此著急,猜想他應該是門口碰巧遇見了宮里的人,聽了一嘴,趕忙給他說,“侯爺莫急,夫人無礙?!?/br> “怎么會身體不舒服,為什么不派人來告訴我!” “夫人怕打擾到您,這才不許下人給您傳話,有個不長眼的下人撞到了夫人,為了以防萬一才去請的太醫(yī)?!?/br> “那下人呢?如此不知分寸的東西,留著做甚!” 宴玖一向不苛待下人,逢年過節(jié)該放的假給的禮錢一樣不少,為的就是圖省心,避免有人吃里扒外。 但他到底是被這個時代潛默化了尊卑等級,對犯錯的下人容忍度并不高,尤其是沈瓊華懷了身孕,這幸虧是沒什么事,真要出了事,那個下人死不足惜。 嬤嬤忙道,“此人已被打了一頓,趕出了侯府,侯爺莫氣?!?/br> 一進屋就看見沈瓊華在喝藥,頭上還帶了防風抹額。 沈瓊華看見他很驚喜,“侯爺?!?/br> 宴玖上前道,“可有哪里不適?” 沈瓊華與站在宴玖身后的嬤嬤對視了下,嬤嬤搖了搖頭,沈瓊華立刻笑道,“妾身無礙,好多了,多虧太醫(yī)給施了針。” 見她氣色還好,宴玖這才真正放下心來,沈瓊華看見他手里的東西,一臉期待,“侯爺手里的東西,可是給妾身帶的點心?” 將手里的糕點給她,宴玖發(fā)現(xiàn)屋子里的桌面上多了不少東西。 沈瓊華注意到他的目光,順勢看過去說“那都是宮里送來的東西?!?/br> 嬤嬤在一旁補充,“是,都是些補身子的藥材,夫人剛才還喝了一碗?yún)彩菍m里送來的?!?/br> 前不久君王的警告和威脅還在耳邊,他私心不希望沈瓊華吃宮里送來的東西。只是大庭廣眾的,宴玖不好說什么, 看著沈瓊華的肚子,他忍不住隔著布料摸了摸。 “還有四個月才出生呢?!鄙颦側A微笑,她自從懷孕后就更加溫柔了,那是即將成為母親的少女徹底長大。 宴玖心中一暖,身為父親的喜悅讓他很高興,也很忐忑,畢竟他從未有過經(jīng)驗,怕自己做不好父親這個角色。 他終于有家了,妻子和孩子,是他在漂泊的時空里唯一的歸宿和牽絆。 等他完成任務,救出宴宛,他們一家人遠離這些是是非非,好好的過日子。 從前那些種種,不值得回首銘記,一并忘了,忘他年少輕狂放浪,忘他曾經(jīng)刻骨銘心執(zhí)迷不放的感情。 他大約不會再愛上誰,但是該給沈瓊華的一切,他都會盡力給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