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
或許是因為那場夢,又或許因為別的什么,季承鄞內(nèi)心并不平靜。 他難得有幾分愧疚,問起那即將被他遺忘的女人。 “淑妃……怎么樣了?!?/br> 中保不明白帝王為什么突然提起那位冷宮妃子,不免小心翼翼回復,“淑妃娘子還好?!毕肫饛那案缇恋慕磺?,他難免不忍心,多說了幾句,“眼下天氣寒涼,冷宮里的那位,身子骨弱,怕是熬不住……” 季承鄞閉目,漫不經(jīng)心道,“好好看著,別讓她死了?!彼幌胱屟缤鸬乃?,變成他和宴玖之間的一道傷痕。 中保低頭輕聲應(yīng)諾,“陛下好生休息,咱家這就去辦?!?/br> 冷宮。 宴宛拖著病體虛弱道,“多謝督公為吾求情,吾銘記于心,來日定會報答督公恩情?!?/br> “娘子客氣了,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只是動了動嘴皮子,真正為您奔波勞累的還是侯爺,在陛下寢宮門外跪了許久……” 很多事情點到為止,并不需要說太多,中保很快就此打住,“那娘子好生休息,若是缺了什么,只管吩咐,能辦到的,咱家都會為您安排妥當?!?/br> “督公慢走?!彼齽傄嗨停B忙被中保攔住。 “娘子莫送,折煞咱家了?!焙么跻彩鞘軐櫼粫r的寵妃,就算落魄到冷宮,那也是皇帝的女人,或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中保怎么敢讓她送自己。 等他走后,屋子里突然多出一個人。 那是個男人,只見他走上前,扶著宴宛躺在備好新被褥的塌上,這人身形高大,容貌俊美,卻穿著太監(jiān)的袍子。 他笑吟吟道,“看來娘子重新獲得恩寵的日子也不遠了?!?/br> 宴宛冷笑一聲,“恩寵?他不過是不敢讓我死罷了。” 文英從床底下掏出藏好的食盒,里面有一碗熱氣騰騰的藥膳。 宴宛到底是傷了身子,流了產(chǎn),體虛是真的,還得精細養(yǎng)著,方才不會落下病根。 文英吹涼了湯藥,一口一口的喂宴宛喝下去,語氣心疼,“娘子何必妄自菲薄,陛下肯松口讓中保如此暗中照顧,可見還是想著您的?!?/br> 宴宛喝著湯藥,面無喜色,淡淡道,“他念的不是我。”宴宛很有自知之明,她的恩寵從前都是皇帝看在宴玖的面子上給她幾分尊榮,現(xiàn)在也不例外。 不讓她死,說到底還是因為宴玖! 文英聽得出她的潛臺詞,不免勸說,“兄妹之間哪有隔夜仇,侯爺還是想著您的,何必再跟侯爺生這悶氣?!?/br> 宴宛臉色有一瞬間扭曲,“住口!若不是因為他,我何必落到這般下場!還失去了孩子!旁的女子,就是陳瑤那賤人,也是父兄給她撐腰,才能在宮里橫行霸道,而我的好哥哥卻只想明哲保身,他若有幾分膽氣與我聯(lián)手,皇后之位我勢在必得,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將來的太子!未來的諸君,誰又敢輕賤我們!” 如今一切都毀了,她肚子里的籌碼也沒了!宴宛焉能不恨! 別人家的哥哥都是為了meimei敢豁出去,口口聲聲說會保護他的宴玖卻不能成為她宮斗的倚靠! 見她怒及,文英連忙撫摸她的后背,“娘子莫氣,別氣壞了身子,是奴不會說話,奴不說了……” “咳咳……”宴宛虛弱的靠在他身上,“遲早有一天,我要讓陳瑤付出代價。” 文英只能附和她,“會的……” 喂完藥,服侍著宴宛睡下,文英收拾好食盒,將炭盆移到合適的位置,他輕聲說,“娘子好好休息,奴再尋機會來看您?!闭f罷,悄悄離開。 被打入冷宮的妃子是沒有宮人伺候的,偏偏這荒涼又破敗的地方還有人看守,文英也只是偷偷打點了侍衛(wèi)才能進來,還不敢讓旁人發(fā)現(xiàn)。 他走之后,宴宛睜開眼睛,搖搖晃晃的起身到窗邊,吐出喝下的藥。 不料頭頂傳來一道聲音。 “淑妃娘子好演技,連身邊之人都信不過?!?/br> 宴宛頭也不抬,面不改色的抹凈嘴角,反諷道,“你這梁上君子也當?shù)暮??!币姴坏萌说臇|西。 那聲音有幾分調(diào)侃意味,“娘子何必如此說話,皓也是玩笑話罷了?!?/br> 宴宛冷臉,“有話直說,吾沒有心情跟你在這里聊天?!?/br> 樹下跳下一個人來,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一身黑衣,長相清秀,腰間掛著一柄彎刀,天生一張笑臉,十分討喜。 “淑妃娘子,別來無恙?!?/br> 宴宛冷眼看他,“怎么,你家主人是手上無人了,派你這樣輕浮的小子來?!?/br> 少年臉上的笑意微僵,這話分明是在暗喻他還是個毛頭小子,頗有幾分鄙夷。 若是其他女人,一刀宰了就是,可眼前這個,不能殺。 他嘴角還掛著微笑,眼中幾許涼薄,“娘子說笑了,皓雖年紀小,做事還是靠譜的。” 宴宛不想跟他扯皮,“少說廢話,你給我的東西,已經(jīng)給皇帝下了,為何始終不管用?!?/br> 少年笑意不減,“怎么會,東西入體既會生效,不會沒用?!?/br> “我說沒用就沒用,你給我的那些,我全都用了,剛開始還有點用,后來就不行了,你給我的東西,當真沒有問題?” 少年臉上閃過一抹訝異,“……全都用了還沒有效果?!這不可能……!” 宴宛見他不信,憤怒道,“如果有用你覺得我會在這冷宮里嗎!” 這倒是實話。 少年沉思片刻道,“給你的東西沒有問題,怕是皇帝陛下百毒不侵,所以效果不甚明顯?” 宴宛說,“他沒有百毒不侵,我曾見過他被人暗算下毒的樣子?!?/br> “這就奇怪了……”少年想不出緣由,只好說,“此事尤為古怪,還請淑妃娘子給我時間調(diào)查一番,定會給你個交代?!?/br> 宴宛不說話,少年就當她答應(yīng)了,伸身手利落的上樹,最后消失在黑夜中。 她抬頭看了眼天邊彎月,寒風凜冽,帶著一股肅殺之意。 風雨欲來。 這京城,要變天了。